很多人把这事当成了盛郡王妃对付小妾的手段,但是华夕菀听说后,却觉得有些可疑。侯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向来贤名在外,她如果有心要对付一个妾侍,怎么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以侯氏的性子,这种情况下她只会让大夫小心照顾徐侧妃,而不是把徐侧妃直接撵到别庄。
不是侯氏的主意,那么下这个决定的人就只能是盛郡王,侯氏不过是给他背了黑锅而已。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晏伯益连夜把身边的女人送到别庄?
华夕菀想了想,就把心底的怀疑告诉给了晏晋丘:“侯氏绝对不是如此行事的人。”
“你觉得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晏晋丘递给她一块用银签戳着的水果,盘着腿坐在华夕菀身边,悠闲的翻了一页书。没错,他们两人正窝在软榻上,腿上盖着暖融融的毯子,面前还摆着放着果盘的床上小木桌,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华夕菀懒得伸手去接,干脆把脑袋凑过去,就着晏晋丘的手咬了一口,然后皱着眉道:“难道是这个徐侧妃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如果她胆子真有这么大,那么晏伯益就不是送她去别院,而是直接让她没命。”晏晋丘见华夕菀不愿意伸手接,只好举着让她吃完,然后给自己戳了一块咔擦着开吃。
站在角落里的木通一次次的在心中叹息,王爷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曾经的王爷,就算是私下里,也是个十分讲究的男人,可现在……世人皆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诚不欺我啊。
木通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再往角落里退了退,总觉得这种情况下,谁站在旁边都显得很多余。
“那是什么原因?”华夕菀怀疑盛郡王府里是有晏晋丘安排的探子,不过她无心去管这种闲事,有些事情她知道个结果就好。
“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这位侧妃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那是好事……”华夕菀瞬间反应过来,如果是平时,对于一个侧妃来说有身孕肯定是好事,可现在这个关头,怀上孩子就不是那么妙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一阵恶心,连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虎毒不食子,如果他不想让这个孩子影响他,大可以把人随便送往哪儿,总不能就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
“以他的野心,是不会容许半点意外的,只有这个身孕完完全全不存在才符合他的选择,”晏伯益把晏晋丘当成对手,晏晋丘对他当然不会是一无所知,所以晏伯益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等他登上大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儿女又怎么会缺。”
华夕菀眉梢微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至于晏伯益这个人,在她心里更是讨厌到极点,她打了个哈欠:“明日便是端和驸马出殡下葬的日子,祭台所需之物已经全部打点好,只是我让下人准备了两类,一类隆重些,一类是以驸马品级照着规矩来,明天摆哪一种合适?”
“端和驸马莫名暴毙,是为不吉,年关刚过不久,上元未至,不宜太过隆重,按规矩摆就行,”晏晋丘话说得很委婉,不过华夕菀心里很清楚,这事与皇帝一家子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们不能跟皇帝对着干,按规矩办事,既不显得凉薄,也不会招惹皇帝不快。
到了第二天端和驸马下葬之日,葬礼果然是按着驸马品级来,虽不寒酸,但也没有加恩,路上各府摆的祭台也大多很低调,甚至还有些人摆得十分寒酸,一看就知道只是敷衍了事。
端和公主年幼的儿子捧着灵位,眼眶发红的走在前方,视线扫过一个个敷衍了事的祭台,眼眶更红,却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
“显王府祭奠亡灵!”
年幼的孩子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视线落到显王府比起别家明显配得上驸马身份的祭台,以及祭台后穿着麻衣抹泪跪送灵柩哭灵人,鞠躬表示感谢后,才继续往前走。
身后是哭灵人哀泣的哭声,他茫然的看着前方,疼爱的父亲去了,偌大的公主府竟让他觉得寒冷,日后还有谁抱着他读书习字,还有谁给他讲做人的道理?
冥纸满天飞舞,小小的孩子终于在哭灵人的哭声中,抱着灵牌落下泪。
端和驸马的葬礼举行得很匆忙,只在家里停灵三天就下了葬,京城里都是见高踩低的人,所以祭台方面难免应付,只可惜他们却忘了这位驸马还有个儿子,他们所作所为,这个孩子只怕会深深的记着。
端和驸马死亡原因仵作查出来了,对外宣称是气血上涌,突发急症,实乃意外,所以大家伙也不用再多想,再多话就要得罪皇帝了。
此事就这么揭过了,端和公主没了驸马,又死了弟弟,所以近来也不怎么出府,偶尔出府也只是进宫陪伴皇后,别的地方是一概不去的。
但是接连死了好几个人,启隆二十九年春的上元节也格外的冷清,往年十分热闹的花灯会也比往年显得萧条,少了好些王孙公子的身影,但这并不影响普通老百姓过日子,沿街叫卖花灯各种小吃食的,热闹得不行,时不时还有小孩子提着各种动物花灯跑来跑去,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氛。
各世家贵族家里虽然在这日挂上了一些漂亮的花灯,但却显得低调不少,不想去招惹死了儿子的皇帝与皇后。
好在皇帝与皇后虽然心里十分憋闷,但还记得给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世家贵族赏赐花灯下来,表面上还是做到了君臣同乐。
显王府也得到了两盏赏下来的宫灯,灯罩用上好的绸缎制成,上面画着吉祥的富贵花开图,虽然无一不精致,但缺了几分趣味。华夕菀看了一眼,就让人收起来了,上面赏下来的东西虽然不能随意损坏,但是让人小心收捡起来总是没错的。
不仅帝后赏了东西下来,太后老人家也凑了个热闹,让人送了一盏童子抱鱼荷花灯下来,这盏灯做得很精致,寓意也好,只是里面的含义华夕菀却不想多想。
她还要等几个月才满十七岁,不想这么早就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优生优育,是对自己也是对孩子负责。
幸好晏晋丘也不那么急着要孩子,不然她想要达到目的,还要费不少心思。
“怎么看着花灯发呆?”晏晋丘进屋,见华夕菀视线一直落在桌上的童子抱鱼莲花灯上,以为她想要孩子了,便道,“想要孩子了?”
华夕菀抬头看他,这个误会是不是有些大?
“先别想这么多,”因为真心想与华夕菀过一辈子,所以晏晋丘舍不得她小小年纪就遭罪,“你现在还小,我们可以等你年满十八岁以后,再考虑这个事。你放心,显王府只会有我们的孩子,再无别人。”
晏晋丘这是向她承诺不会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
以为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晏晋丘做到她旁边,把她抱进自己怀里,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担心你太早有孕会损伤身体元气,你年幼时又受过寒,这两年先多养养身体,到时候我才放心,你懂吗?”
华夕菀点了点头:“我明白。”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晏晋丘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非常难得了,要知道以晏晋丘的野心,膝下多一个儿子,对他争夺那个位置更为有利,可是他偏偏愿意放弃这个筹码,让她养两年身体后,在备孕生孩子。
其实在当今,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即便是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年代,也有不少男人为了让自己老婆生个儿子各种折腾,更别提当今十分看重子嗣传承,晏晋丘还愿意做出这个选择。
“晋丘,谢谢你,”华夕菀释然一笑,伸手揽住晏晋丘的脖子,语带笑意道,“我赞同你的想法,不过我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差。”当年她为了救华楚雨掉进水池后,身体就不太好,她那对父母为了让她养好身体,每年开春都要送她到将军府去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所以这些年她不仅身体没毛病,相反还非常不错。
晏晋丘想起被华夕菀踹断的假山石,干咳一声道:“我知道,不过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脚踩在生门,一脚踩在鬼门关,我……不放心。”
华夕菀心头微颤,把头倚在晏晋丘的胸口,沉默不言。
两人静静相拥,满室静谧,无限美好。
木通退出房间,转身掩好门,心中却震惊万分,王爷竟要为王妃做到如此地步,这让见惯王爷狠辣一面的他简直不敢置信。
私下里王爷与王妃面前的王爷,就像是两个人,前者心狠手辣,后者温柔似水,但偏偏这两种表现,又让他有种诡异的和谐之感。
第78章 太后心思
上元节过后,京城里的众人渐渐从端和驸马和太子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谁生睡死对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宁的日子不要被打破。
而皇帝想要追封太子的旨意最终也没能下达,因为太子生前私德太过败坏,无才无德,实在不能破格被启隆帝这个父亲追封,除非还未出生的皇太孙日后能力辩群臣,这位荒唐的太子大概还有可能被追封为皇帝。
太子在朱雀殿整整停灵三十日,不断有各大道观的道士来给太子做法,最后太子以封号诚下葬,虽然众人诚这个字给太子有些浪费,但人都已经死了,皇帝又已经让步,他们也就不想为了一个封号与皇帝天天争吵。
太子下葬后不久,皇帝便开始对后宫感兴趣起来,甚至还有广纳选女入宫的念头,不过只是略提了几句后,第二天便歇了这个心思,让朝中一些家中有女儿的大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人好奇皇帝怎么一夜之间换了主意,但都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皇帝既然不提,他们也都全部装作没有听见。
太子妃静静靠窗坐着,她看了眼身后几个神情肃穆的嬷嬷,神情间带着些厌烦:“你们都退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请太子妃恕罪,奴婢等受命贴身保护您,请您谅解,”领头的嬷嬷态度小心,语气恭敬,但却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皇上让你们保护本宫,没有说让你们监视本宫,”太子妃只觉得自己心头无名火起,挥袖便把面前的养身汤推到地上,见到细瓷白盅被砸坏,她心里升起一种快意,“你们给我滚!”
几个嬷嬷见她心神不稳,担心她动怒伤了腹中胎儿,只好七手八脚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然后匆匆的退出门。
等满屋子的人终于全部退了出去,太子妃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她想起当年与太子刚成亲的时光,想起太子沉迷女色的样子,想起前些日子太子从天牢中出来后,得知她有身孕时狂喜的模样。
太子是知道他的身体因为好女色有些虚弱,让女子受孕有些艰难,所以在得知她有孕后,才会那么的高兴。
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她腹中的这个孩子,跟太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手轻轻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她怎么也无法忘记,送太子下葬时,皇后看她的眼神。
她明白,皇后一定是知道她腹中胎儿不是太子的了,可是她现在早已经身不由己,太子也好,皇后也好,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承受,等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刻。
可是她的命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当初没有嫁到皇室,她又何必遇到如此难堪的事情,又何必年纪轻轻成为一名年轻的寡妇?
也许她别任何人都希望府中的孩子是个女孩,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个孩子能安稳的长大。因为,有太多双看着她腹中的这个胎儿,多得让她有些害怕。
太子妃越想越觉得害怕,连自己的掌心被无意识的掐出血来都没有察觉。
“太子妃。”门外响起太子妃近身侍女的声音,她坐起身,擦去脸上眼泪,“近来。”
近身侍女走进来后,察觉到太子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但是她没有多问,反而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般:“奴婢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尽管太子妃不喜欢算计,但是她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上,只有选择先下手为强。
“前几日太后与几位命妇闲聊,话里谈及显王妃,似乎对她成婚一年还没有半点消息有些不满,”贴身婢女压低声音道,“甚至在昨日赐下一些养身的补药给显王妃,这是在暗示她早些生孩子。”
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太子妃对华夕菀颇为欣赏,加上她的娘家与华家定了亲,她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可是现在太后急着让华夕菀生孩子,只怕是想增加显王夺位的筹码,偏偏华夕菀的肚子不争气,太后一急便出了一个不算高明的方法。
且不说华夕菀现在年岁还小,便说华夕菀现在已经双九年华,太后也不该做得如此明显,这让别人怎么看皇家?人家小两口感情甚笃,这太后作为祖母,反而只急着让人生孩子,便是真的心机,姿态也略难看了些。
“太后此举,岂不是让显王妃受了委屈?”太子妃略略挑眉,显王有多喜欢显王妃,她是亲眼瞧见过的,太后此举定会引得显王妃不快,这显王夹在太后与显王妃中间,多多少少会与太后起隔阂,这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坏事。
“太后她老人家关心晚辈是应该的,我们不需置喙。”太子妃淡淡道,“盛郡王妃那里我们的人要盯紧些。”她最大的敌人不是显王,而是那位看似端正无私的盛郡王。
显王府的下人从昨天开始,就变得格外的小心翼翼,因为他们听说太后对他们家王妃似乎有不满,王妃平日受尽王爷宠爱,若是因为此事心情不好,遭罪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一些有姿色的丫鬟在心里暗暗高兴,太后老人家对王妃不满,也就代表着王爷有可能碍于太后的情面而决定纳妾,她们岂不是有机会了?
华夕菀翻看着太后赏下来的礼单,皆是什么人参当归阿胶等滋阴补血的大补之药,她喝了一口人参养身茶,对身边的橙秋道:“太后老人家对我真好,这些都是药中精品,有钱也难得。”
橙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她虽为王妃近身侍女,但她毕竟不是王妃从侯府带来的,在王妃面前也不如其他三位姐姐得用,所以伺候的时候就越发小心谨慎,唯恐惹得王妃不满。
太后娘娘突然的这种举动,对王妃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像盛郡王那样纳侧妃进来,那这王府不知要发生多少糟心的事情。
华夕菀见橙秋小心翼翼的模样,摆了摆手道:“把东西都收起来。”橙秋虽然踏实稳重,但她还是比较喜欢用白夏等三人,大概是这三个人更能察言观色。
太后的寝宫中,晏晋丘跪在太后面前道:“祖母,请您收回懿旨,华氏至今无子,并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孙儿现在不想要孩子。”
“你对显王妃便如此情根深种?”太后没有想到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真的成了一个痴情种子,她对华夕并没有什么不满,可是却不容许晏晋丘真的成为一颗痴情种子,“再说,你现在已经有二十岁了,膝下一男半女都没有,像什么话?”
“现在时局不稳,孙儿不敢拿孩子冒险,”晏晋丘语带悲戚,“孙儿也很想要孩子,可是现在并不是要孩子最好的时机。”
太后顿时恍然,现在朝中党派斗争激烈,便是太子妃腹中的那个,有皇帝护着,都无法保证能平安出生,更别提一个王府中的胎儿。
“祖母,您还记得孙儿六岁那年吗?”晏晋丘抬头看着太后,眼中带着些孺慕与怀念。
太后一怔,开始回想当年。
“当年不知有谁在背后嚼舌根,说孙儿并不是您的亲孙子,您抚养孙儿只不过为了膈应皇后娘娘,孙儿大怒发作了那几个下人。因为孙儿知道,即便孙儿不是您的亲孙子,但是您待孙儿的心意已经胜似亲孙。”晏晋丘眼眶微红,“那天夜里孙儿就在想,父王是您的亲生儿子便好了,那样也就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那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华氏与孙儿乃是结发夫妻,我想让她儿孙满堂,想她有自己的儿子孙子,也不用像我母亲那样,因为那些妾侍而抑郁而终。”晏晋丘跪行几步,把头轻轻靠在太后膝盖前,“皇祖父与父王让自己女人遭了这番罪,孙儿不想再让自己的女人也尝试一场。孙儿无能,只能以华氏来弥补心中的遗憾。”说到此处,晏晋丘已经哽咽不成语。
太后怔忪良久,伸手触着晏晋丘的发顶,语气微颤道:“哀家竟不知你竟有如此赤子之心。哀家不得先帝爱重,膝下无缘一子,能抚育你成长,也算是圆了哀家心中的遗憾,你能明白哀家与你母亲当年的苦处,倒也不枉当年你母亲用尽手段护住你。”太后回忆起当年,开始说起以往的小事,心中感慨这些年没有白养晏晋丘这个孩子。
晏晋丘双肩微微颤抖,极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是孙儿无能,不能让你们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总有机会的。”太后极其温柔的拍拍晏晋丘的头顶,有些疲倦的揉着额际道,“你家那个实则也是个不错的,既然你不愿意纳妾,哀家也不逼你。孩子暂时不要便不要吧,只要你心里有数就行。”
见太后面色疲倦,晏晋丘识趣的行礼告退,等出了宫坐上回王府的马车后,他脸上的孺慕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年太后为了保证他这个孙子对她足够孝顺,用了不少的手段,就连他的母亲早逝,背后也有太后的手脚。以为没了母亲,父亲又宠爱妾侍,他就会对她这个祖母格外孺慕亲近?
太后想借着他以及显王府的势力挟制皇帝,以保证她太后的尊贵而已。现如今,太后想要的,是受帝王真心尊重的太皇太后。
帝位他想要,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委屈身边唯一的女人,来走一条不知道结果的捷径。
有些东西,不是牺牲一个女人就能得到的。
第79章 喜爱的心
待晏晋丘离开以后,太后身边的嬷嬷才捧着养身茶出来道:“显王殿下如此纯善,怎能替娘娘您达成目标?”
“纯善才好,如果他像晏伯益那种冷情冷性的人,哀家还真不敢捧着他,”太后接过茶轻啜一口,眼中带着满意,“有弱点的人,才更好掌握。”
“还是太后娘娘您棋高一着,早早就探听到显王妃姿色不俗,想尽办法促成显王与显王妃这对神仙眷侣,如今二人果真情深似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嬷嬷语带敬仰与赞叹,“您真是神机妙算。”
“义安候府虽然治家森严,但也算不上水泼不进,”太后被嬷嬷捧着,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好好一个闺女,不是养在将军府就是养在侯府,做出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偏偏还任由别人讨论,这义安候府就算是厚道人家,也不该是如此大度。所以这其中必定有因,果不出哀家所料,这位义安候府嫡女不仅不是无盐女,反而是容貌倾城。哀家前些年就暗中打探过了,华氏不爱庶务,为人十分懒散,偏偏有副勾人的嗓子与容貌,这样的女人嫁到哪家,都会是炼钢的绕指柔。显王有这样的一位王妃,日后就算登基,也会失却斗志。有这样一个皇帝,对哀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太后来说,不管是太子还是盛郡王其中哪一个登基,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太子昏庸,又有生母,如果登基成功,后宫哪还有她这个太皇太后的立足之地。盛郡王手段太过狠辣,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这样一个皇帝,她也不能指望他能孝敬自己。
唯有显王在她膝下长大,对她有孺慕之情,又偏好诗文书画,虽懂些算计,但却不是狠辣之辈,反而十分重情谊,这样一个孙子登基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嬷嬷见太后陷入沉思,默默的退到一旁,谨慎的态度全然看不出刚才对显王好奇的态度。
华夕菀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身边有道黑影,看清是晏晋丘后,她从床上坐起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晏晋丘放下手中的书,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外衫披在她身上,“这两日让你受委屈了,日后太后不会再用这种事情来为难你了。”
华夕菀拽着衣襟的手微顿,看着晏晋丘平静的脸颊:“你跟太后说了什么?”
“没什么,这些糟心事你不用管,”伸手在她柔顺的发间揉了揉,晏晋丘面上露出几丝笑意:“晚膳我已经叫厨房的人备好了,你先起床陪我在院子里走一走,才好开了胃口吃饭。”
“好。”华夕菀不知道晏晋丘用了什么手段让太后收手,但她也不想太费神去想这些事情,换好简单的裙衫,略洗漱完随意绾一个发髻后,她便与晏晋丘并肩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一些树木植物已经结了小小的花骨朵,看起来比冬季多了不少生机,华夕菀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转头对晏晋丘道:“是不是站得越高,看得景色就越美?”
“如果只有一个人赏景,再美的景色最后也只是寂寞,但若有一知心人陪伴,便是景色没有那么怡人,也是人生的享受,”晏晋丘牵住华夕菀的手,语气温和道,“景色美不美,不过是看赏景人的心情而已。”
华夕菀闻言一笑,“可惜有时候不是知心人与美景兼得,人生总有地方不会那么完美。”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能?”晏晋丘笑着道,“有些事只有试过,才不会有遗憾。”
华夕菀默默无言,这家伙是在给自己灌心灵鸡汤吧?而且这碗鸡汤以前好像被他灌过,他就这么担心自己不跟他踏实过日子?
“你说得对。”华夕菀觉得自己这么耐心的哄一个男人,也挺不容易的。
果然,听到华夕菀这句话后,晏晋丘脸上的笑意变得柔和了好几分,牵着华夕菀的手也多了一分力道。
两人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气氛正好之时,角落里突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华夕菀回首看去,只见青石小路尽头,跪着一个绿衣丫鬟,她面前还有摔碎的茶盏,升腾的热气形成袅袅白烟,让这个跪在地上的丫鬟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华夕菀见状,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慵懒道:“你是在哪伺候的,怎么如此不小心?”既然对方想做小白莲,善良的她当然要做一位跋扈王妃才能不浪费对方的一番心思。
“王妃恕罪,奴婢是茶水房的下人,不小心摔跤惊了王妃,求您恕罪。”还不等华夕菀说什么,这个绿衣丫鬟便以首触地,恭恭敬敬的行出跪拜大礼,乌黑的发辫垂在脖间旁,只让人觉得青丝雪肤,说不出地好看。
瞥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晏晋丘,华夕菀微微抬起下巴:“抬起头来。”
柳眉凤眼脸蛋精致,再加上那一身如雪的肌肤,确实是难得的紫色。前提是,她的面前站着的是别人,而不是华夕菀。
有时候美是比较出来的,这个婢女再漂亮,肤色再白,在华夕菀面前,也被对比得黯淡无光。就像孔雀再漂亮,在凤凰面前,也只是不起眼的小鸟。
“好漂亮的姑娘,”华夕菀轻笑一声,转头对身后的红缨道,“我瞧着她可把你比下了。”
红缨与白夏因为上次刺杀事件中忠心护主,被太后在口谕中夸奖过,所以伤愈后两人就成了王府下人中的一等人物,其他管事在她们面前都是客客气气,不敢多得罪。
华夕菀这句玩笑话足见她对红缨的看重,所以红缨笑着应和道:“能伺候王妃便是奴婢此生最大的荣幸,有了王妃您这么好的主子,容貌还有什么重要的。”说完,她上前几步,用食指抬起绿衣婢女的下巴,仔细端详后道,“奴婢倒觉得这容貌仅仅一般,只肤色能入眼而已。”
“你整日伺候王妃,看惯了王妃容貌,自然是瞧谁都不过如此,”旁边的紫衫捂着嘴角笑道,“只怕整日照镜子,连自己的脸都要嫌弃的。”
几个贴身伺候华夕菀的婢女都轻笑出声,仿佛都在取笑红缨一般,唯有跪在地上的绿衣婢女面色惨白,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就像是剥光了衣服,被任人取笑。可是在她踏出那一步时,就预想到有这个可能,王妃越跋扈,才能越衬托出她的可怜,这点侮辱她还受得。
都是女人,红缨与紫衫怎么会没看出这个绿衫婢女有别的心思,她们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红缨弯下腰把绿衫婢女扶起来,然后道:“我们说笑着玩,你别当真,茶盏碎了便碎了,下次小心些便是。”
紫衫招了招手,两个三等丫头上前机灵的拣去碎瓷片,还有人拿抹布来擦去低山细小的碎片,眨眼间地上的东西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绿衫婢女心中暗恨,王妃身边的丫鬟好深的手段,明明已经嘲笑了她,却还做出一副大度爽朗的模样,这不是做给王爷看的么?
“看到本王与王妃在游园,也不知回避,实在太不知规矩,茶水房的管事怎么教的下人,”晏晋丘年幼时生活在皇宫,看惯了妃嫔的手段,少年时在王府又看多了那些侍妾邀宠的模样,所以绿衫婢女的心思他一眼即明,有些腻味道,“茶水房管事杖责十五,卸去管事职务,由副管事顶替。至于你……”
绿衫婢女心中一寒,她只想到怎么惹怒王妃,怎么让王爷注意到自己,却没有想到王爷对自己不满会有何下场。
不是说太后对王妃不满么,不是说王爷会因为太后而对王妃有所疏淡,甚至要纳妾吗?为什么王爷还如此的护着王妃,甚至连王妃都没有开口,他便替王妃开口了?
“王爷……”绿衫婢女求情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两个婆子堵住了嘴,她想掰开婆子的手,却发现这些婆子力大如牛,她根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好好的兴致便被这种不知规矩的人给败坏了,”晏晋丘心中暗恨,他好不容易把自家王妃哄开心了,谁知道竟然会被个糟心丫鬟打断,这简直就是给他添堵,他心情能好才怪了,“既然不能做好奉茶这种事,就杖责二十,禁食两日,去洗衣房当差。”
绿衫婢女摇头猛的摇头,甚至用希冀的目光看向王妃,希望她能替自己求情。可是她只看到王妃浅淡的笑容,直到她被婆子们拖走,也没见王妃说一个字。
“王府如果还有这种人,直接杖责二十撵出去,本王瞧着心烦,”晏晋丘对旁边的木通道,“这种小事不用王妃来处置,你自己好好去办。”
“是。”木通俯首,态度十分恭敬。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华夕菀才慢慢开口道:“茶水房的那个管事是个得用的,想来这次是有所疏漏才让下人钻了空子,直接撤了他的职务这个惩罚有些重,不如让他做个副管事。”她扶了扶鬓边的青鸾含珠垂流苏,浅笑道,“洗衣房恰好缺个副管事,就让他去填这个空缺吧。”
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窥视呢?既然敢伸手,那就要做好被砍手的准备。
晏晋丘闻言便笑道:“你说得是,就这样吧。”他家王妃果然还是在乎他的,他心中顿时无限畅快。
木通默默的把头埋得更低,王妃这招可真够狠的。那个管事因为这个婢女丢了管事职务,现在被调去洗衣房做副管事,这个被贬到洗衣房的婢女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见王妃平日虽然温和亲切,但是却开罪不得的,这个绿衫婢女就是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