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念没听清他的话,却也没再追问,以为他是认为自己不同意。她觉得他说的这个愿望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很容易实现,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她轻声问:“就这个吗?”
“嗯。”
“你平时在哪复健?去医院吗?”
谢如鹤面不改色地说:“家里。”
书念点头,想了想,对他说:“我平时要去录音棚,没法经常过去陪你。但我有时间会过去的。”
“好。”
“你如果想要人陪,你可以找方助理。”书念觉得他可能是不想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认真给他建议,“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如鹤没吭声。
书念习惯了他沉默的样子,随口跟他聊着天:“你今天生日,不跟你外公一起过吗?”
“中午去跟他吃了饭,一起去看了我妈妈。”谢如鹤复述着今天做的事情,“晚上要复健,就没继续呆在他那边。”
听谢如鹤提起他妈妈,书念顿了顿,没再说这个:“方助理在哪?我们过去找他吗?”
谢如鹤懒懒道:“我让他过来。”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下。
书念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低头看手机,联系方文承。她百无聊赖地用鞋尖蹭了蹭地板,发出沙沙的声音。
“谢如鹤,你是不是二十……”书念算了算,“二十三岁了?”
“嗯。”
“好快啊。”书念有点开心,“那我们都差不多认识十年了。”
闻言,谢如鹤抬头:“已经十年了。”
“都那么久了啊。”话茬一起,书念顺着提起以前的事情,“我还记得,以前我爸爸假期回来,给我从市里带了个小吉他回来。”
“是尤克里里。”
“对。然后我不会弹,都是你在玩。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的音乐细胞那么好。”书念回忆着,“你当时好像就会自己写曲子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以后会很厉害的。”
因为她的语气,谢如鹤的表情似是有些不自然:“也没有。”
书念的心情好了起来:“而且,那时候我喜欢模仿动画里的台词。我跟你说过,觉得这些幕后的工作人员好厉害,能把一个纸上的人物,用声音演绎的那么立体。”
“……”
“然后现在我也在从事这个行业。”书念想了想,“我们好像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生活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差。”
谢如鹤听着她的话,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像这么多年了,书念仍旧没有什么变化。从他认识她开始,她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给人带来的都是正面的能量。
书念又开始正经起来,像个小老头一样:“你要加油复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如鹤顺从道:“我知道。”
短暂的一串激励对话过后,又陷入了安静。
不远处,方文承开着车过来。
谢如鹤正想提醒她准备上车了的时候。书念低着头,情绪莫名低落了下来,突然冒出了句:“其实我也生病了,也在努力治病。”
谢如鹤一愣,转头看向她:“什么病?”
书念弯起唇,露出一个小酒窝,刚刚的那点情绪似乎只是谢如鹤的错觉。而后,她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我感冒了。”
“……”
方文承把他们送到莱茵河畔花园之后,没跟他们一起下车,又重新发动了车子,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书念推着谢如鹤上了楼。
进了门,只有玄光处亮着一盏小灯。
书念就着光,换了拖鞋,把客厅的灯打开。她接过谢如鹤手里的蛋糕盒,看着他把鞋子换好,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开始做复健?”
谢如鹤的动作一顿,抬头:“吃完蛋糕。”
书念想了想:“那得先吃点东西填肚子。”
说着,她抱着大大的蛋糕盒进了客厅:“我们今晚吃什么?”
谢如鹤跟在她后面,平静地问:“桌上没有吗?”
听到这话,书念往餐桌的方向看去。
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个装着水的透明水壶,没有其他的东西。
书念下意识道:“没有。”
谢如鹤舔了舔唇,面不改色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书念之前有注意过,谢如鹤每天的晚饭都是家政阿姨做的。是先把房子收拾一遍,之后才会开始做饭。
她看了看周围。
大概是因为谢如鹤不常在客厅呆着的缘故,大体干净整齐。但茶几上只剩半杯的咖啡,随手放在电视柜上的剪刀,沙发上横七竖八的抱枕,明显能看出今天阿姨没有过来。
书念犹豫了下,觉得现在让阿姨过来做的话,能吃上饭估计也很晚了。她小声地提议:“要不我给你做点?”
谢如鹤立刻抬头看向她:“你会做吗?”
“我自己一个人住,当然得会。”书念挠了挠头,“炒菜什么的不怎么会,但我可以给你煮个面……不过肯定没阿姨做的那么好吃。”
谢如鹤的心情看上去不错:“那就吃面。”
书念把外套脱掉,放在沙发上:“那你等一会儿。”
刚走了几步,书念听到身后响起轮子滚动的声音,她回头,看着跟上来的谢如鹤,眨了眨眼:“你也要去厨房吗?”
谢如鹤嗯了声,认真道:“你不知道东西放哪。”
书念点头,没再说什么。
厨房的空间很大,风格现代简约,流理台呈直角形,边上留了个空间放冰箱。物品摆放整齐有秩序,台面干净的反光。
书念对这个地方陌生,有点无从下手,看着柜子问他。
“汤锅在哪呀?”
谢如鹤沉默了下,随手指了其中一个柜子:“应该在这。”
书念打开柜子,看着里面的一排的盘子,迟疑道:“好像不在这。”
“那可能是被阿姨放别的柜子去了,你找找。”
书念哦了一声,没多怀疑,乖乖地翻了其他的柜子,很快就找到了汤锅。
她装了点水进去,把汤锅放在电磁炉上面。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书念打开冰箱,从侧边把挂面拿出来,问他:“煮这个好不好?”
谢如鹤看着她,五官曲线被灯光染得温柔。
“好。”
书念纠结着放多少:“方助理吃吗?”
谢如鹤皱眉:“他不吃。”
“哦,他不回来了是吗?”
“不是。”
书念没再问,琢磨了下,放了两人的分量。她看着摆在一旁的调味料,陷入了苦恼之中:“我一般都是直接买调味包放进去的,没自己弄过汤底。”
“……”
“就是类似方便面里的那种。”书念跟他比划了下,“可以单买的。”
谢如鹤思考了下:“好像有方便面。”
“那也不能用方便面里的呀。”书念愣了下,觉得有点好笑,“那下次吃的时候就没有调味包了,那要怎么吃?”
“没关系。”谢如鹤不太在意,“我不吃方便面,都是方文承的。”
“……”
最后书念还是没接受他提出的建议,她上网查了下,按照别人说的做法,认认真真地调着汤底。
书念利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个香菇肉丝面,还给谢如鹤的那碗加了个鸡蛋。她不太确定好不好吃,心情还有些紧张。
两人坐到餐桌前的时候,方文承也恰好回来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闻到香味,他看了过来:“你们吃面啊?”
方文承咽了咽口水,摸着饿的直叫的肚子,正想问问有没有他的份。下一刻,谢如鹤开了口,平静地告诉他:“你吃过了。”
“……”方文承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吃过什……”
很快,方文承顿住,忍着掩面痛哭地冲动,顺着谢如鹤的话说:“……嗯,我吃过了。”
书念没注意他们两个之间的动静,咬了口面,味道比想象中的好一些。她放下心来,小口小口地吃着面。还没等她吃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旁边已经空了碗的谢如鹤。
书念抬头,愣愣道:“你还饿吗?”
谢如鹤舔了舔唇:“嗯。”
“哦。”书念说,“那你等一下,一会儿吃蛋糕。”
“……”
等书念吃完之后,方文承帮着从冰箱里拿出蛋糕,插上蜡烛。他还有些不适应这样场景,往年谢如鹤对蛋糕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兴趣,更别说吹蜡烛了。
生日那天也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在房子里静静地等到零点的到来。
书念对谢如鹤说:“你许个愿呀。”
“愿望?”
“对啊,许完愿再吹蜡烛。”
谢如鹤低头看着蛋糕上的火光,声音低沉清晰:“我希望明年也能这样。”
书念啊了一声:“说出来就不灵了。”
闻言,谢如鹤抬头,双眸倒映着光,忽明忽灭。
“不说就会灵吗?”
方文承附和道:“反正比说出来灵。”
谢如鹤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顿了十几秒后,他忽地吹灭了蜡烛。
吃完蛋糕之后,两人坐了一会儿。
等康复医师来了,谢如鹤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书念陪着谢如鹤去复健。
谢如鹤家住在十六楼,一层一户。但书念现在才知道,十七楼也是谢如鹤的,他一般都在楼上复健。
康复医师按照计划和谢如鹤的恢复进程给他做训练。
书念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在旁边看着。
有个类似床的东西,医师让谢如鹤躺上去,有蓝色的带子将他的下肢固定住,通过控制,床可以垂直方向移动角度。
医师说:“今天可以做90度的站立练习了。”
这个站立练习时循循渐进的,从30度开始,每隔几周升10度,直到完全垂直位。谢如鹤今天做的就是垂直的站立练习。
等谢如鹤被固定着,直立站起来之后。
书念还是重逢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完全站起来的样子。她走了过去,觉得有些神奇:“我之前看你坐着的时候,就觉得你挺高的,你是不是有——”她想了想,猜测道:“一米八?”
这个床的设计,最下边是轮子,距离地面大概十厘米的空间。
书念看谢如鹤得仰着头看。
谢如鹤气息平稳地说:“一八五。”
“我认识你的时候好像才一米五,然后你当时比我高一个头。”书念回忆了下,“那你那时候应该一米七。”
谢如鹤说:“嗯,差不多。”
“你长了十五厘米。”说着,书念往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认真道,“我长了十厘米,现在也有一米五九……”
说道这,书念顿了下,含糊不清地改口道:“一米六了。”
听到这话,谢如鹤上下扫视着她,没说话。
书念不懂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有点心虚,怕被他戳破自己撒谎。但她觉得,他总不可能通过目测,就发现她确实不到一米六。
书念强行放下心。
思考过后,谢如鹤摇了摇头,声音清冷淡淡。
“应该没有。”
书念一顿:“什么?”
谢如鹤说:“没有一米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