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果然上钩。
他使力一揽,苏乔被他带入怀里,坐在他的腿上,他方才满意地问:“我在你的梦里是什么样?”
“粉红色的,”苏乔形容道,“还会发光。”
陆明远一怔,道:“妖怪?”
苏乔笑出了声:“不,才不是妖怪。”
她用手指戳他胸口,讲出一番固执见解:“是小天使。你的天使翅膀长在了我的心上,带着那颗心,天天往你这里飞。”
苏乔原以为,这种甜言蜜语,足够骗来一个吻,再不济,也能撬开他的嘴,换取一两句好听话。
然而陆明远偏头看向另一侧,既不出声,也不与她亲热。他抓起刚才的苹果,用锋利的刀尖切下一块,含在嘴里,细嚼慢咽,像是品尝到了山珍海味。他的占有欲在激增,连她咬过的苹果也不放过。
苏乔歪着脑袋瞧他,认真审视,竟发现他有些脸红。
好纯情啊——不可否认,她心折于此。
她乖顺地伏进他怀里。
陆明远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把玩她的发丝。他想起一件正事,及时提醒道:“今天下午,贺安柏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技术组启用人脸识别技术,过滤了一遍监控录像,发现了你要找的人。”
苏乔感慨道:“他动作还挺快。”
陆明远又问:“你想找谁?”
“泄密的人,”苏乔道,“偷了我的方案,还想在公司混,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她心中有怒,激发阴险狡诈的算计。既然那个人敢于剽窃她的心血,她便要从他的身上剐下一块肉,公怨私仇一块报了——就算他只是一条狗,今日往后,他也别想吠叫一声。
苏乔盘算了十几种报复玩弄的手段。但她深知,在这一刻,她的眼神一定不好看,为了掩饰,她将额头抵在陆明远的肩膀上,闷声道:“这次我也有错,看得不紧,以后我会更注意,加强机密文件的安保工作。”
陆明远安慰道:“不怪你。”
他帮她把头发搭至耳后,又说:“小偷拿了失主的东西,是小偷缺乏道德,不是失主粗心。你收集证据,到法院起诉他吧。”
苏乔却暗忖:盗窃者没有造成实际损失,那个工业园区的项目,最终还是会花落苏家。这样一来,即便起诉,成效不高,绝不如自己动手。
她口是心非道:“好啊,我会拜托法务部。”而后直起腰,转移话题:“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陆明远一把将她扯回来,伸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又用自己的脸去贴她,反复确认她不再发烧。他方才问她:“你想吃什么?”
苏乔有些懒散,再一次倒进他怀里:“想喝鸡汤,热热的那种。”
“我下午熬了一锅,”陆明远回答,“加了松茸,生姜……”
他用指尖挑起苏乔的下巴:“我有种预感,你一定想喝鸡汤,你睡觉那会儿,我就在厨房。这个叫什么,心灵感应?”
苏乔点头:“对啊,是夫妻间的心灵感应。”
“夫妻间?”陆明远重复一遍,稍显愉悦,悄然无声地笑了。
苏乔双眼一眨不眨,牢牢盯着他,由衷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为了让他更满意,苏乔主动提及:“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陆明远从桌上拿起纸和笔——双手拿着,交到了苏乔的手里。他略低了头,认真将她看着,眼神里浮动期待,他很少这般正式,甚至带了一点庄重的仪式感,他怎么能这么可爱?苏乔在心中暗想。
她心头一热,在纸上写下八个字: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陆明远一瞧,这八个字里,他有两个不认识。
苏乔还问他:“如果我们生了儿子,就叫他陆其琛,来源于诗经里的句子,你喜欢吗?”
陆明远踌躇开口:“看不懂。”
苏乔连忙答疑解惑:“琛这个字,形容珍宝。”
陆明远颔首,态度坚定:“好名字。”
苏乔莞尔一笑,又继续写:“《诗经·邶风·静女》里,有一句话,叫做‘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如果我们生了女儿呢,就叫她陆洵美。”
陆明远熟悉“美”这个字,他说:“我和你生的女儿,肯定漂亮。”又低声道:“我的姓氏,还算不错,起名很容易好听。”
话没说完,他将那张纸折好,收进了衣服口袋。
天已经黑了,台灯散溢亮光。两人的影子在灯下痴缠一阵,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苏乔一下午没去公司,她的助理贺安柏忙得像个陀螺。尤其是监控报告一出,贺安柏心神俱震,直骂了三声“操蛋”,翻转着自己的手机,好一会儿才平静。
报告显示,窃取方案的人,是沈曼。
搞个毛啊?贺安柏心道。
沈曼不会不知道苏乔与贺安柏为了竞标方案付出的努力。她深知这一点,还要越过雷池,往他们身上插刀,究竟是为了什么?
贺安柏“啪啪”敲响键盘,关掉了显示器屏幕。他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边上,回想沈曼的一举一动——高薪、资历、职位级别,这些东西,她都有了。自毁前程,莫不是疯了?
贺安柏思索之际,手机响铃。
他以为是苏乔打来的,马上去接,却见来电提醒——“宏升集团沈曼”。
贺安柏暗道:真他妈说曹操,曹操到。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选择接听,态度随和,一如往常:“喂,沈助理?”
沈曼开门见山道:“你还在公司吗,下没下班?”
贺安柏笑道:“没呀,我这会儿正忙着。年关将至,事情一波一波的,忙完这一阵,就能放年假了,我还盼着回家呢。”
沈曼将手机夹在肩头,贴紧了耳朵。她两手拎包,使劲抖了抖,找到自己的钥匙。
贺安柏听见响动,随口一问:“你回家了?”
“算是吧,我刚到家门口,”沈曼取出钥匙,插进自家的锁孔,“我在路上想起来,上次咱们开年会,给员工发奖品,财务对账审核出了问题。苏澈说要自查,一来二去,不了了之……”
贺安柏感叹道:“苏澈上任没多久,烂账才多呢。”
沈曼道:“不对,不是财务,是企划部搞了猫腻。”
贺安柏没吱声。
他心想,企划部克扣的那点儿钱,苏乔压根没当一回事。财务总监虽然难缠,却也不敢公然贪赃——他那张财务总监的板凳,还没坐热呢,哪儿舍得滚下去。
他们这帮人近期最在意的项目方案,被沈曼一个晚上偷到手里,她还急着献策。贺安柏懒得多理,与她周旋一会儿,不紧不慢地挂了电话。
贺安柏态度微妙。
沈曼凝神思索,魂不守舍。
“啪”的一声,她的钥匙断在了锁眼里。起初,她是不认命的,狂踹了几下门,使劲拉拽门把扶手,直到最后徒然无功,她才想起联系一家开锁公司。
在她打电话之前,邻居的大门开了。
住沈曼对门的老头穿了一件棉绒马褂,戴着一顶毛线织成的帽子,关切道:“呦,丫头,你咋了,进不去家门?”
沈曼失笑:“钥匙断了……”
老爷子拧紧白眉毛,往家中招呼了一声:“浩浩!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打游戏,快出来,帮人家小姑娘看看门!”
他年轻时是当兵的,做过班长,专带新兵。人到老年,依旧中气十足,只喊了一嗓子,就把林浩催了出来。
林浩百般不情愿,拖鞋趿拉趿拉响。
他那房门一打开,蓦地蹦出一股烟味儿,于是他的姥爷又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兔崽子,我不都告诉你了,在家不许抽烟?!往前搁个百八十年,也就英国那帮黑心肠的,往咱们中国倾销鸦片,瞅瞅你现在这样儿,抽大烟似的,快给我吐了,别熏着人家姑娘。”
林浩不吐。
他叼着烟卷儿,痞子一样,斜眼看向了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