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心尖一颤。
这是傅承林和她的孩子,她庆幸地暗想。
傅承林路过姜锦年,察觉她在做什么事,他也没加入。只因那张B超单子,已被他翻来覆去地看过许多遍。
姜锦年抬头望见他,拽住了他的裤子。他轻轻解开她的手指,道:“你自己玩一会儿,累了就早点儿睡觉。”
姜锦年调笑道:“你像是在哄小孩子。”
傅承林纠正她:“我在哄老婆。”
姜锦年竖立着那张B超,拿给他看:“你同时哄了你的老婆和你的小宝贝。”
傅承林戏谑一句:“你就是我的小宝贝。”
“男人的甜言蜜语呢,”姜锦年往后挪了挪,意有所指道,“不能多听。”
傅承林略微弯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的额头。姜锦年竟然还不满足,热情而主动地亲吻他的唇。傅承林干脆背靠着书架,坐在地面,让姜锦年跨坐在他腿上。她扶着他的肩膀,悄无声息和他接吻,灯光散漫地映入他眼中,万千的藏书伫立于书架,层山叠嶂般包围着他们。
姜锦年意乱神迷。她停下来,脸颊贴着他颈窝:“你好像不专心……”
傅承林讳莫如深:“工作上有几个小问题。”
姜锦年开解道:“什么问题呢?能不能告诉我?就像以前,在大学里,竞赛遇到了麻烦,你会和我商量。”
她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坐在另一侧。她不敢长时间坐他大腿,更忌讳压到他的膝盖。这种小心思都被傅承林发觉,但他没说什么。又过了几秒,姜锦年确定他不会给出回答,蔫蔫地倚靠着他的肩膀,他忽然开口:“和生活中的麻烦相比,竞赛太容易。我舍不得让你费心。”
姜锦年渐渐停止了笑。这并不代表她不高兴,相反,她心里是温暖的,因为她感受到自己被他珍视。然而傅承林下一句就说:“你不妨加入我的公司。内部有什么变动和危机,你能第一时间了解……”
姜锦年轻叹一口气:“你呢,就想骗我去你们公司工作。”
傅承林没有应声,算是默认了她的指控。他抬起右手,给了姜锦年一个摸头杀,摸得她头发全乱,而她确实也没了脾气。她收好B超的单子,准备睡觉了。
傅承林找出一份牛皮纸封印的文件,去了另一间书房,打开视频会议的按钮,接着和他的助理们说话。
某位助理提了一句:“泉安基金的风向不对头。”又介绍道:“我们按您的建议,认购了几十万的泉安基金产品。装成客户,约谈他们的基金经理……经理的投资理念变化很大。谈到近期工作顺不顺利,那位张经理的眼神就变了。”
傅承林回应道:“我计划收购泉安基金。”
第85章 波澜
助理摆出数据:“泉安基金在市场上领先大部分同行,单只产品的最高收益率达到了28.6%,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泉安基金侧重于股权投资的几个领域,它能填补咱们公司的短板……”
助理和傅承林交谈时,姜锦年路过了这间书房。她无意中听到几个句子,心里泛起一丝微妙涟漪。书房的正门半掩着,没有关紧,这不合常理。
傅承林想做什么?
姜锦年不知道,也猜不透。
她走进卧室,躺在床上,一边思考一边犯困,逐渐睡着了。但她的疑虑尚未打消,次日清晨,她坐在餐桌左侧,紧挨着傅承林问了他一句话:“昨晚你和助理在商量收购泉安基金吗?我不要你多做解释,你只回答一个是,或者不是。”
傅承林却说:“我在尽力了解你们公司。”他正准备多讲一些细节,手机忽然铃声大作。他立刻接了一个电话,全英文沟通,双方的语速都很快,不过姜锦年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她舀起一勺红枣核桃粥,无声地细嚼慢咽,克制着反胃的冲动。
绝不能干呕!姜锦年告诫自己。
孕期的诸多反应,让她懊恼又萎靡。
傅承林还在和重要合作伙伴打电话。近旁摆了一笼屉的汤包,姜锦年夹住一只,半路上,包子滑掉了,落进餐盘中。傅承林便用左手执起筷子,帮她把包子放入碗里,她下意识地说一声:“谢谢老公。”心中又暗叹:她怎么连吃饭都要他帮忙呢。
再进一步考虑,傅承林收购泉安基金,该不会是为了她吧?这个想法简直荒诞又好笑。她最多再工作一个月,完成项目收尾,就会离开了。她觉得在公司里,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同事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项目进展最关键的时期,突然逃跑的领头羊,往往是幸福了自己,牺牲了大家。
那么,傅承林为什么起了收购的念头?
他看重了泉安基金的价值吗?
傅承林送姜锦年上班的途中,她忍不住询问他,像是一次正式采访:“傅先生,你要把泉安基金并入资产公司吗?”
十字路口处,红灯亮着。
今日天气恶劣,风雨交加。
低矮的乌云晦暗不明,翻滚着徘徊于半空中。水雾凝结在车窗上,又被雨刷器一举剿灭。前方路况拥堵,傅承林耐心等候着,平静地看着姜锦年。而她眼巴巴盯紧了他,乌黑水润的瞳仁里,倒映着淋漓清寒的雨水。他不知自己为何被触动,实话实说道:“你认识一位姓张的经理吗?我让人买了他名下的基金产品,这半个月,他的举动很反常,频繁约见客户,生怕别人在指定日期赎回了基金。他手头的资金不够,兴许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我知道为什么,”姜锦年揭露道,“他和陶学义在炒作一只烂股。”
她一鼓作气,全对他说了:“有个老板控股的公司业绩亏损,基本面烂得一塌糊涂,交易市场里找不到接盘的人。他拨出八千万现金给了陶学义,承诺介绍更多的大客户,只求陶学义帮他抬高股价。他们这种做法,类似于去年的龙匹网。我到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龙匹网一个数据造假的公司,摇身一变就成了创业板的第一名?因为基金公司的推波助澜。”
她做出预测:“那位贿赂陶学义的老板呢,也许和龙匹网的执行总裁一样,等他们公司的股价飙涨,立马迅速套现,带着老婆孩子奔逃国外,才不管市场上股民的死活。”
红灯变绿,汽车缓速慢行。
淅淅沥沥的雨声背景中,傅承林扫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事,拖到今天告诉我?
姜锦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把一段解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说:“主要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的做法并不罕见,而我没有实际的证据。第二,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假设我……”
“别做假设了,”傅承林打断道,“先想对策。”
他冷静地分析:“你知道这件事,说明陶学义一开始找了你。”
姜锦年点头。
傅承林理顺了前因后果:“张经理是实际操作人,说明你拒绝了陶学义。你知情不举报,不参与,作为领导者不可能放心。陶学义安排你成为新任基金经理,处理新三板项目,经常让你一人带队,我看他是另有企图。”
抵达办公大楼之前,傅承林撂给她一句话:“你有两个选择,今天辞职,跟我回家。或者,你工作到月底,见识一下行业的阴暗面。”他左手握着方向盘,骨节用力,显得发白,姜锦年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止生气,还很愤怒。他可能认为她没什么本事,很爱逞强,又很不听话。
风雨潇潇,飘洒在写字楼之外。
姜锦年浅吸一口气,温声细语道:“好的,我待会儿就辞职。”
车窗向上靠拢,她没忘记嘱咐他:“雨天路滑,你注意安全,晚上我在公司门口等你。”
黑色轿车渐渐消失在雨幕中。姜锦年撑着一把伞,独自踏上楼梯,同事们和她打招呼,她毫无回音。为什么她非常讨厌职场中的狠毒算计?因为她总是扼制着自己,不要主动害人,不要幻想成为既得利益者。哪怕她也很想挣钱,但她永远恪守着底线,不敢迈出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