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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会忽然听说这么个秘辛,有些突如其来的震惊,“可他看上去……”

“最不可信的就是第一眼看上去。”花令的蔻丹红指甲搭上了门扉,划出一道轻不可见的竖杠,“你只看到他温和有礼,却不知道他朝三暮四风流成性。”

听完花令的话,我定定望着她。

“我、我当然和他不一样!”花令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小:“虽然我常纳新的男宠,但是也、也不会忘记旧人……”

花令说着说着,瞳孔倏尔放大,她直愣愣地望向我身后,少顷,提着裙摆慌忙下跪。

她跪在地上,双手伏地,谦卑道:“属下参见君上。”

我转过身,看到夙恒站在我身后,紫眸波光勾人如有皎月流华,只是衣衫也有些不整,大概是我刚才扯的。

花令站起来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处于怔愣的状态。

“朝觐之宴快开始了。”夙恒语声平淡,忽然道了一句。

花令被这句话拉回了神智,仿佛听到了什么机关暗号,眸色浅动,缓慢答道:“属下明白。”

语毕,她屈膝行礼告退,甚至还乖巧地关上了房门。

☆、第34章 一斛珠

晚风沁凉,花令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背靠高大的木门,双眼晶亮地望向夙恒,“朝觐之宴快要开始了,你应该特别忙吧……这么忙还来余珂之地,是不是因为今天特别想挽挽?”

夙恒伸手搂过我的腰,将我揽入怀中,“不是因为今天想。”

他顿了顿,又道:“每日都想。”

“我也想你。”我在他胸前蹭了蹭,接着添了一句:“去睡觉好不好,今天真的好累呀……”

话音才落,他打横抱起我,径直往内室走去。

这一晚睡着以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山水烟云连成一色,风吹薄雾缭绕,天边日光熹微,湖畔楼台高近七丈,朱漆的屋檐垂挂着爬满青锈的紫铜铃铛。

师父提剑站在楼阁阑干边,素衣染血,眸色空茫一片。

湖边凉风将那些铃铛吹得叮咚作响,弥漫的雾气凝在边角上,化成模糊不清的水纹,又一滴接着一滴,萧萧索索地滑下来。

天际有黑色的鸦羽飘落,连带着划过不知名的鸟叫声,师父侧过眼看着我,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又仿佛什么也不想说。

良久以后,他伸手搭上我的肩。

湖畔楼高风凉,横斜日影悠长,破晓的晨光笼在阑干扶手上,只照得清一片斑驳不堪的锈痕。

师父没有对我说一个字,直接将我从楼上推了下去。

猎猎疾风从耳边刮过,迷蒙的水雾淡化了眼前所有景色。

像是一出无疾而终的折子戏,在笔墨最浓的地方戛然而止。

我从梦中惊醒,抱着松软的被子打了个滚,静默无声地蜷在床角。

“挽挽?”

听见夙恒的声音,我推开被子,撒娇道:“你抱抱我。”

他从善如流地搂过我的腰,将我牢牢抱在怀里,硬实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隔着衣服都能想象有多健壮。

我扯过被子的一角,“挽挽还想被亲一下……”

夙恒一手按着我的肩,俯身吻上了我的唇,他的舌头极尽勾缠的技巧,两下便让我溃不成军。

待他结束这个吻,我已经红透了脸,眼中水光朦胧,定定将他望着。

唇瓣被吻得有些肿,我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他挑起我的下巴,粗糙的指腹轻缓地摩挲,眸色深静如海,良久后,嗓音低哑道了一句:“真想现在就办了你。”

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耳后滚烫一片。

刚刚化形的那一日,师父为了解释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带我去了夜夜笙歌的春香楼。春香楼的正房厅堂中,华幔交织,灯辉叠重,红飞翠舞尽态极妍,欢情燕好处处可见。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却多少能够明白一点,思及那天在春香楼内的所见所闻,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在怦然加快。

夙恒轻吻我的脸颊,随后松开了我的下巴。

我目光闪烁地看着他,因为心里非常紧张,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假如……假如你想要的话……”

黎明初起,云雾蒸腾,窗外拂进一片淡薄的日影。

他的双眼中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比天道十二宫的错落繁星更为光彩夺目,我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心跳却越来越快,“我、我愿意……”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我实在说不出口,红着脸扑进了他的怀里。

夙恒搂紧了我的腰,“愿意什么?”

他的手下移到我挺.翘的臀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惹得我脸颊更烫。

我倚在他胸口处,坚持着回答道:“我愿意……”

“嗯?”

“和你做那些事……”

这话说完以后,我又跟着补了一句:“听说第一次会很痛。”

我顿了一下,复又继续道:“但是我可以忍……”

夙恒沉默半刻,倾身吻了我的额头。

他的指尖挑上我的衣襟,却是将松散的领口勾好,眉梢眼底瞧不出悲喜,依旧是心绪不形于色的平静。

他道:“你若不喜欢,我不会强求。”

我不知道要应什么话,却忽然在这一刻觉得,他当真是待我好。

窗外的天光淡若一汪秋水,只在浮动的云雾中泛起微澜,远远听到早起的鸟雀清啼几声,却因着此时的格外寂静,那鸟啼声也仿佛清脆了许多。

“天快亮了。”我扶着床榻坐了起来,看着夙恒问道:“今天早上是不是有朝会?”

“辰时三刻。”他答道。

冥洲王城的朝会每三日一次,有些类似于凡界国君的朝堂,百千冥臣和八方领主将要事上奏给冥君,向来都是从早间辰时持续到日上三竿。

夙恒披衣而起,背对着我立于床前,宽大的衣摆将将拂地。

我想了想,下床走到他面前,抬手整理他的衣领。

而后,我踮起脚尖靠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晚上我去冥殿找你。”

他微顿了一瞬,一手揽住我的腰,“打算做什么?”

我眼中一亮,雀跃道:“我给你分奏折,你喂我喝鸡汤呀……”

他低声笑了笑,幽深的眸光流转,最后同我说了一句话:“晚上见。”

夙恒走后,我的心情还是非常好,此时夏末的日光方才破晓,夹着云风吹进房里,朦朦胧胧间掩映清亮一片。

我踏出房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绕了几个弯停步在花令的门口。

正巧花令推门出去,瞧见是我以后,她愣了一愣,脸上随即升起薄薄的绯红,眸中漾开细细碎碎的媚色,似是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我很少看见花令这般羞涩的样子,又觉得她这个样子甚美。

假如此时右司案大人在场,我定要与他细致入微地探讨一番。

花令扭捏了半晌,终于开口问了一声:“挽挽怎么……怎么还能下床?”

我顿住,怔怔望着她:“为什么挽挽不能下床?”

花令抬眼扫过我,目色一滞,居然双手搓着袖摆,扭过脸不再说话。

我愈发感到不解,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却听到绛汶少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月令大人,不知昨夜睡得如何?”

我转过身,缓缓答道:“睡得很好,多谢少主款待。”

绛汶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长衫,将他整个人衬得极为清雅温润。

他淡淡笑了一声,七分客气三分疏离,加之那柄不离手的折扇,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翩翩佳公子,仿佛与花令所言的风流花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绛汶一手打开折扇,唇角一勾又是浅笑,“既然睡得习惯,不如推迟两日回冥洲王城。余珂之地山峦险峻,景观奇美,多有珍禽神兽出没……”

绛汶的话尚未说完,花令便扶着梁柱绕了过来,她挡在我和绛汶之间,长长叹息一声后,出言打断他的话:“少主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虽然也想多留几日,但奈何王城事务缠身,今日必定要动身返回……”

《浮生相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