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木肴上神没有等到回音,垂头咳嗽了几声,又因着负伤在身,双脚愈加虚软。
“木肴上神好像有些站不稳,”慕挽顿了一下,斟酌着轻声道:“要不还是先把季九拖出去吧……”
夙恒看了礼官一眼,几个侍者会意领命,立刻将躺在地上的季九抬走,礼官上前清理地面的血迹,这样看来似乎是不打算深究了。
天后微一挑眉,抬眸打量满殿宾客,发间翡翠流苏钗熠熠生光,越发凸显宝相庄严,她沉默了片刻,话中带笑缓缓开口道:“今日是婚典的最后一日,莫要让此等小事扰了诸位兴致。”
当夜月色浓,竹影交错,灯镶华绡。
冥殿十七级白玉台阶前,修明神君独自一人站了许久,早春夜风清冷,却吹不散缭绕的仙气,单单撩拨了浮在清波池上的莲花叶,因为时节未到,这几株水莲也未开。
修明神君走近了几步,风拂白衣沾上莲池的水雾,这里的景色原本算不得稀奇,他却看得出了神,甚至没有注意渐行渐近的慕挽和夙恒。
历时三十天的盛大婚典已经结束,冥界八荒的领主和三十六重天的神仙都收拾东西各自踏上了归途,天冥二界的史官分别在典册上为慕挽冥后添了一页,又很郑重地用古梵语和上古天语补了几行溢美之词。
“那些上古天语还是很难懂呀,不过我好像能看明白一点,上次你给我的那本书已经翻完了,学完词法是不是可以写句子……”慕挽的话说到这里,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定定落在不远处的修明身上。
夙恒瞧见修明的那一刻,大约猜到了他的来意,却不忘回答挽挽的话:“可以写句子,要我教你么?”
挽挽立刻答了一声要,又安静地思考了一下,她觉得修明大概是有什么私事要谈,于是试着挣脱夙恒牵着她的手,却不料夙恒并不愿意松开,光明正大牵着她走了过去。
作为一只容易害羞的狐狸精,她不可避免地嫣红了耳根,双眼忽闪而明亮,嗓音依旧甜糯而娇软:“万一你们说的事我不方便听呢……”
话音未落,修明低笑一声,接话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言罢顿了片刻,不紧不慢地低声道:“她从十八层炼狱里出来了,飞升成了珞姻上仙,掌管天界广烟神殿。”
早在十几日前,慕挽便听说三十六重天有位新晋的上仙,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却没想到那位美人出自十八层炼狱,一时有些吃惊。
夙恒早已听说这件事,承了话题便淡定地问道:“你前日回天界,是为了见她一面?”
修明神君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慕挽见状更觉讶然,只因修明神君一直有着超脱凡尘的清名,千百年来都是众神志上受人敬仰的尊神,翻手太虚幻境覆手凌霄之巅,未曾和风月二字沾过一点边。
然而当下,这位尊神却仿佛被风月情丝缚住了心神,他抬手捏了一个云团,那云团腾到半空中,即刻化成天界星象图,“我花了三百年打开炼狱,在她出来后重新封死出口,却因逆反天道,牵引了雷电天劫。”
修明神君静了一阵,语声依旧低沉温润,“所以想同你借一块冥界荒地,去那里疏散这场雷电。”
冥界荒无人烟的野地多半有上古结界,对修明神君而言,解开这些结界并不麻烦,但他预备寻一块地方疏引天道雷劫,因不熟悉冥界八荒十六洲的地形,特意来询问夙恒。
夙恒挑了个方位偏远占地广袤的荒原,凝了法力化出一张引路的灵符,并将这张灵符交到了修明手中。
修明拿到引路符,立刻揣进怀里道了一声谢,心里想的是尽快解决雷电天劫,就能返回天界去找他的心肝宝贝,直到临别告辞之际,方才想起木肴所托。
“木肴托我向你道歉。”修明神君道:“季九原本没有收到婚典的请帖,木肴带着季九进了冥洲王城,他为此感到十分愧疚,回到天界荣泽云海之后,也会向父母解释这件事。”
慕挽听了这些话,深感木肴这个弟弟做的十分辛苦。
夙恒仿佛深谙木肴的处境,“无论他解不解释,荣泽云君和荣泽云后都不会听。”
修明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夙恒的意见,“我猜冥界的礼官已经把荣泽一家除名了,往后冥界再有什么盛典,也看不到荣泽云君了吧。”
修明神君腾云离开以后,慕挽抬头看向夙恒,清亮的眸子比天边星辰更引人注目。
夙恒揽过他家挽挽的纤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瞬移穿过正殿的华门,他得偿所愿地心想着,她从今往后便是他的妻子,将来还会是他孩子的母亲。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这一日。
半刻钟后,挽挽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正映着夙恒的倒影,柔润的唇瓣被吻得有些肿,白嫩如雪的脸颊蹭了一下夙恒的胸膛,贴进他怀里轻声道:“今天看见姻缘簿上写了你和我的名字,高兴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狐狸精的声音本就娇软,这样的话由她说来,更是仿佛掺了蜂蜜一般,听在耳边都像是甜进了骨子里。
次日天光微亮时,殿内依旧有令人脸红的声响,这只狐狸精几乎被狠狠疼爱了一整晚,临到天亮时也没被夙恒放过。
慕挽在第二日傍晚才有劲起床。
彼时夙恒不在殿中,她整理好衣服,踏出了冥殿的华门,又无意识地四处转悠了一会,见到她的仆从纷纷行了跪礼,慕挽起初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冥后了。
她花了几天才适应这个突然的转折,却仍旧不是很习惯。
入夜暮色连天,云际挂上一轮弯月,冥洲王城的东南花园中正值一派姹紫嫣红,各色的花影融进浓郁的树荫里,仿佛添了工笔巧色的水墨画。
慕挽捧着一本书坐在秋千架上,这秋千搭得很高,挽挽一双腿已经算得上修长,但她即便伸直双腿,鞋尖也碰不到地面。
秋千搭得高,晃起来似乎更有意思,她一手扶着秋千绳索,偶尔荡个一两下,虽然玩的开心,更多的注意力却还是放在了手中的书册上。
天冥二界每逢大事总喜欢用复杂的上古天语,慕挽想既然已经做了冥后,至少要把上古天语学好,才能对得起这个位置。是以夙恒教她时,她总是学的十分认真,偶尔得了空,也都献给了钻研上古天语一事。
明月洒下柔光,秋千旁宫灯微亮。
这只狐狸精正准备将手里的书翻页,握书的手却被人握住摸了摸,她抬头望着刚来不久的夙恒,清澈的双眼一亮,嗓音依旧甜化人心,软软叫了一声:“夫君。”
夙恒将那本书提了起来,“挽挽这段时间倒是挺用功。”
他把书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慕挽见状想从秋千上站起来,然而秋千的绳索晃了晃,她站起来时脚下不稳,前倾着倒进了夙恒的怀中。
夙恒顺势搂紧了挽挽,被他抱在怀里的狐狸精欢快地同他说道:“今天用新学的词造了几个句子,你看看它们写的对不对?”
言罢,慕挽从袖中拽出一张宣纸,纸上用毛笔写着上古天语的句子,夙恒仔细打量了半刻,答道:“第三句有点问题。”
“先别告诉我错在哪里。”慕挽应声道:“我再想想第三句应该怎么改。”
这只狐狸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侧着脸十分认真地盯着那张宣纸,然而白玉般的小耳朵尖泛着莹润的粉色,仿佛在刻意诱人玩弄一般。
夙恒低头含住她的耳尖,挽挽禁不住嘤咛一声,又感到他的手划进她的衣领内,她红透了脸,窝在他怀中撒娇道:“夫君……”
言罢,这只没羞没臊的狐狸精又道:“我把肚兜带子解开了。”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羞耻,后退一步重新坐上了秋千。
夙恒走到她面前,挑着她的下巴俯身吻她,她双眼晶亮晶亮,极力配合这个深吻,衣领被拉扯开一大半,露出让人血脉奔涌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