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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陛下的掌司官向紫龙崽介绍了天帝的身份,不过用的词都很难懂,语调也像是在宣旨般,一句一句地拔高:“天帝陛下是三界之主,荣膺极尊之位。百万年前登基为帝,头顶日月之冕,身披星灿华袍,诸子百仙臣服,神魔妖怪叩拜……”

掌司官还没说完,天帝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已经很妥帖了,于是看了掌司官一眼,温和地示意他可以噤声闭嘴了。

而后,天帝弯腰看着这只漂亮至极的小龙崽,和蔼又慈祥地问道:“小崽子啊,你有什么问题吗?无论是道法仙术禁咒,还是我们龙族才懂的东西,我都知道一些。”

紫龙崽呆了一阵,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我的鼻子塌不塌?”

天帝没反应过来,又听这只小龙崽问:“眼睛……眼睛小不小?”声音渐弱,复又问道:“我长得好看吗?”

小紫的眼神十分诚恳,浅紫色的瞳仁也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望着天帝陛下。

天帝的目光蓦地变得严肃,白眉毛微微蹙起,低头看着这只龙崽子,语声很是郑重恳切:“你的鼻子很挺拔,眼睛也算不得小。”

他道:“我们龙族都生的很好看,从头到脚都很好看,三界内当属最好看。”

小紫呆望着他,“真的吗?”

“当然了!”天帝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我是天界的帝王,怎么可能会说假话。”

于是紫龙崽这一日都很高兴。

傍晚见到夙恒,这只龙崽子也远远扑了过来,仰着头与亲爹对视,又原地蹦了蹦。这只龙崽这么萌的样子,挽挽见了一定会把他抱起来,不然也要摸一摸小龙角亲一下嫩脸。

然而夙恒眸色未变,也没什么反应。

龙崽子仰头望着他,脖子都有些酸了,对小紫来说,夙恒实在太高,这样仰头其实很累。但他仍想从父亲那里得到肯定,所以固执地仰着脑袋,不过夙恒说出口的话却是:“几日不见,瘦了不少。”而后抬步就走了,背影依然挺拔而修长,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儿子。

小紫蹲在原地,抱膝思考了一会。最近好像确实有些挑食,只有母后喂他的时候才会吃,母后不喂他就不吃,所以这样是会变瘦的吗,变瘦以后会被父王嫌弃吗……

从这日起,龙崽子又变得很能吃。

傍晚夕阳斜下,返回冥洲王城的行程时刻到,夙恒抱着挽挽踏进八匹麒麟拉架的华车,冥界的使者和随从跟在车后,坐下仙兽的样貌各不相同,仪仗和排场也很盛大。

龙崽子自己爬进了华车里,车轮差不多和他一样高,小紫爬的十分费力。不多时,麒麟拉车腾空飞起,车窗外的一切都很新奇,仙境万般云景尽收眼底,紫龙崽看了一会就觉得困,趴在窗栏边睡着了,嫩嫩的龙角轻轻抵着窗扇,脸蛋白净如刚出炉的包子一般。

这只龙崽睡得迷糊的时候,隐约听到他母后极轻的话音:“最近看小紫修法,我好像记起了小时候我爹教的那些法诀。那时候不大明白,现在再看似乎是九尾狐族的咒术……名字好像是锁魂术,还有、还有离魂术。”

然后是父王低声道:“来,把法诀念一遍。”

慕挽挨着他坐近,尚未开口说话,忽然感到所有声音蓦地静止了,待到回神之时,已然被他压在了身下。她耳根滚烫,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他俯身吻了她的脸,嗓音低沉道:“这是龙族的定神术,据说法诀和离魂相通。”

龙崽子有些迷茫地想,为什么父王会懂得这么多。

回了冥洲王城之后,小紫的日子和在天界也没什么不同,每日都有几位教习法道的老师督促他,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总归是要日出而起,月落而息。

除此以外,这只龙崽还听说,再过一段时间,父王就要把他送去昆仑之巅修习法道。

晌午时分,小紫坐在椅子上啃仙果,慕挽拿了玉瓷碗盛汤,汤也是用灵果和仙草熬的,香味很浅也很好闻。小紫啃了一会果子,看到桌子上摊着尚未完成的字帖,忽然问:“母后,父王小时候也要学写字吗?”

正午骄阳隔着窗扇,投下浅金色的光斑,悠悠落上光洁的地板,慕挽闻声放下汤勺,点头应道:“他还会上古天语,古梵语和地灵语,小时候一定也很努力地学写字。”

言罢,她摸了摸紫龙崽的小龙角,龙角上结的痂还没掉,算是前些日子努力砸蛋的证明。挽挽顿时觉得十分心疼,脱口问道:“平常是不是很累?”

龙崽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眼中仍有晶亮亮的浅光,慢吞吞地答道:“父王说,再累也要撑下去。”

☆、第97章 【番外】朝暮令(上)

寒冬十二月,天降大雪,纷纷如飞棉扯絮。

碎石道上积雪过膝,路边野塘也结了薄冰,纸糊的窗扇上蒙了一层雾气,冷风从破洞处灌进来,将刚热过的烧酒吹成半凉。

花璃低头看着摆在面前的饭菜,良久都没有动筷子。

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店小二端着托盘忙前跑后,几个壮汉围成一桌划拳拼酒,吵闹声哄笑声交杂不休。

“在冥洲王城吃惯了好东西,初来这种客栈就咽不下饭么?”坐在花璃对面的苏墨放下了酒杯,浅褐色的眸子里寡淡无情绪,话也说的不冷不热:“你现在吃不吃倒无所谓,肚子和嘴都长在你自己身上,不过下一家客栈在百里之外,这几日别和我说你饿了。”

冥洲王城有风花雪月四令,风令苏墨虽是四令之首,长久以来却只认识一个雪令,花令和月令的位置都空了很久。

一个月前,花令鬼玉牌终于认主,然而认主的对象却是面前这位,除了一张脸就毫无长处的花璃美人。

花璃抬头看他,随手扔了筷子,一腔不满决堤而出:“你是四令之首,这次的任务由你一人足以完成,为什么杜宋长老还要让你扯上我?”

苏墨晃了晃酒壶,语声依然凉薄:“花令鬼玉牌认你做主,可你法力低微,什么也不会。”话中顿了片刻,又漠然补了一句:“你闲在冥洲王城也无事可做,每日不过吃些白食,带你出来做任务,算是长长见识吧。”

花璃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他泰然自若地与她对视。

这样过了半晌,花璃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块玉牌,重重反扣在桌面上,“有劳风令大人收好这块破玉牌,这个花令谁爱当谁当,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回家过正常日子。”

她推开木椅站了起来,椅子腿磨蹭凹凸不平的地板,乍然弄出很大的声响。

苏墨没有追她,若然无事地温酒。

客栈门口架了暖炉,几个握刀的糙汉就地一坐,歇在冒着热气的炉子边,骂骂咧咧地说着话。

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道:“日.他娘的,什么鬼天气,这种天还出来干活,也就我们这种糙皮子的老爷们受得了。”

另一个人答:“可不是么,哥几个腿都冻成冰坨子了,站着都嫌累。”

离炉子最近的糙汉笑了一声,仰头闷了一口酒,酒气熏天道:“老天不长眼,非让穷人过穷日子,富人过富日子,我们冥界的那些王孙公子哥,有哪个知道讨生活的不容易!”话音才落,又打了一个酒嗝,伸直两条粗壮的短腿,仰着脖子豪情万丈道:“要是有朝一日能得势,必定带着兄弟几个吃最好的生鲜,喝最烈的烧酒,睡最美的女人!”

旁边的一个壮汉立时拍了他的背,啧着嘴道:“满春楼里新来了个头牌,原形是一只红毛狐狸,媚的人骨头都酥了。你要是发达了,就借我几两银子,让我去满春楼玩一玩传说中的狐狸精。”

“老子要是发达了,别说红毛狐狸精,就是九尾狐狸精……”抱酒的男人拍了一下脑门,忽而醒悟道:“呸,老子说错了,说书的都讲,九尾狐早就死光了。”

《浮生相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