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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岑默然片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宁瑟以为他害羞,心想既然如此,是不是要哄一哄,于是手扶城墙踮起脚尖,仰着下巴亲了亲他的脸。

那易。容面具实在影响她的发挥,宁瑟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有隐身的结界,立刻拉开脸上面具,抬手将清岑抱住。

“就在刚才,我遇到了幻术和怨灵,那些怨灵都非常神奇,好比冥界的画皮鬼,骨头外面套张皮。”宁瑟话中一顿,同他推心置腹道:“实不相瞒,我在幻境里遇到的怨灵姑娘,在我面前很豪爽地……脱光了。”

清岑闻言,重复了两个字:“脱光?”

第40章 朝采

宁瑟以为,清岑的重点会放在“怨灵”二字上,然而比起白骨画皮的怨灵,他似乎更在意她话中所说的“脱光”。

为了防止清岑往别的方面想,宁瑟立刻解释道:“怨灵姑娘并非有意为之,幻术乃是魔城中的万年老妖布下,可见这个老妖怪,心思很不单纯啊。”

言罢,她又伸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手法敏捷而熟稔,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清岑脸色如常,既没出声制止,也没看她一眼,端的是不为所动。

她干脆双手搭上他的肩,脚踩叠重的石砖,好让自己变高一点,然后抬眸与他对视,意有所指道:“虽然怨灵姑娘非常热情,让人难以招架,但是我也特别坚贞,不该看的地方都没细看。”

不该看的地方都没细看。

清岑将这句话掂量几分,心中并不是很高兴,于是低声问了一句:“没有细看,觉得遗憾么?”

“当然不遗憾。”宁瑟道:“毕竟我看惯了你,眼光就变得很高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四下灯色微弱,风也夹杂着寒气,她依然兴致勃勃,不太在意现在身处何方。

日影偏斜,天光渐暗,眼看夕阳就要落山,魔城内竟然点起了灯盏和流火。

房屋高低错落,街道纵横四布,似乎没什么章法,也不讲究城中格局,涌入的天兵分成了三列,朝着不同方向进发,半空中飘着赤焰火把,偶尔会有火星四溅。

清岑没再提怨灵,他握上宁瑟的手腕,将她拽离了墙头,“城墙要倒了。”

话音未落,城墙下已有副将军传令,近旁天兵纷纷撤退,给这堵即将坍塌的城墙,让出一块足够的地方。

芷娟站在距离宁瑟三丈远的位置,她带领一众天兵架起扶梯,不过片刻已从墙沿跃下,在即将离开的那一瞬,她忽然动作一顿,而后出声问道:“有谁看见阿刀了?”

某个天兵立刻应道:“回副将军的话,我刚才还在墙头边瞧见……”

那天兵伸手指向墙头,然而此时此刻,那处地方并没有半个人影,空余一盏昏黄灯火,在薄暮的天空中兀自飘摇着。

芷娟顺势看过去,眼见那处空无一人,心中就有了不好的猜想。

不得不说的是,清岑的隐身结界,实在设的很好,便是连芷娟这般修为的神仙,都瞧不出半点端倪。

因着众位天兵齐刷刷地看向这里,宁瑟有点反应不过来,任凭清岑将她打横抱起,御风而行跳下高有数丈的城墙。

这一跳,就进入了魔城之内。

宁瑟甫一落地,立刻将手中面具戴好,冲出隐身结界后,朝着芷娟所在的位置喊道:“副将军,我在这里!”

当下暮色四合,天光暗淡如鸦染,城中灯火却格外明亮,迎着那跳跃的火光,宁瑟将芷娟细看了一阵,忽然发现她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芷娟眼见宁瑟平安无事,放心带领一众天兵离开城墙,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整座墙垣坍塌成灰。

砖石瓦片砸上地面,发出轰然震耳的重响,护城河溅起土色泥浆,魔怪的尸首沉入河底,地表的裂缝却在渐渐合拢。

“那个山崩地裂的玄术已经失效了。”贺连握着银杖,抬步走向站在废墟边的芷娟,“天兵伤亡甚少,众人安然无恙,魔族节节败退,毫无反击之力,眼看就要破城了,我是不是可以拿回报酬了?”

芷娟眉峰微蹙,想起今日一早时,贺连曾同她说过,倘若他能解开玄术活着回来,她便要真心实意地夸他一句。

比起原本商议好的三百金币,这个报酬其实可以算微不足道。

但芷娟并不经常夸赞别人,她手下冲锋陷阵的天兵也很少能得到什么称誉,一般来说,她更习惯直接给予奖赏,而非虚无实际的口头表扬。

但看贺连劳苦功高,她扫肠挂肚了一阵,而后抬头将他看着,眉宇间英气不减,一番称赞也说得斩钉截铁:“我必须承认一点,你是我们二十一军营里,最出众的玄术师。”

贺连以为还有后话,于是静候了一阵,却发现芷娟转身欲走,他赶忙追了上去,一边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了一声才开口道:“副将军请留步,说好的真心实意的称赞,就只有这么一点?”

有一位天兵目睹这一切,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位玄术师大人,您且知足,我们副将军很少夸赞别人。”

贺连心有不甘,握着法杖答道:“副将军夸我是二十一军营里最出众的玄术师,但在我们二十一军营里,实则只有我一个玄术师……”

宁瑟听到他们的对话,“哈哈哈哈哈”地笑了一声,就被贺连侧目盯上了。

宁瑟至今也不知道,贺连如何得知她的本来面目,因此他这么看着她,就让她心底有点怂。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芷娟回头相望,手中九环刀早已出鞘,“魔城内遍布机关,能否凯旋尚不能下定论,莫要掉以轻心了。”

方才急匆匆地戴上面具,眼下那面具有些不稳,冷风一吹竟是微晃几分,宁瑟伸手抹了一把脸,趁机将面具扶正,而后急急忙忙跑到芷娟跟前,关切道:“副将军大人,你是不是有伤在身?”

此时天色黑透,夜幕降临,城中点起万盏仙灯,竟不像一座魔城。

然而几丈外的地方就是倾塌的墙垣废墟,乱箭残瓦散落一地,各个军营的天兵仍在往城内进发,无人敢断定此战必赢。

“我没事。”芷娟抬头望向前方,当空灯火反衬刀光,她举刀指向一条岔路,向近卫兵吩咐道:“传令本营天兵,即刻随军进发。”

使命下达,众多兵将蓄势待发。

宁瑟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左肩上,那里的软甲被割开一个小口,棉质的衣裳向外翻开,似有一道并不明显的血痕。

宁瑟猛然想起,方才还在城墙之上时,芷娟有一阵独自对敌,大概就是那时候受的伤。

奕和仙帝曾经对宁瑟说过,魔族惯常在刀剑上淬毒,哪怕被划出轻微细小的血口,都极有可能身中剧毒。

除此之外,奕和仙帝还说,有些天界将领似乎拥有一颗凛然不可侵犯的自尊,他们被魔族的刀剑弄出一个小伤痕时,多半不太在意,并且觉得自己一定能轻易扛过去,结果往往就是战死沙场,且让身边的人扼腕叹息。

思及此,宁瑟当机立断,一把握上了芷娟的双手。

手指冰凉,骨节僵硬,筋脉隐现乌青,果然是身中魔毒的症状。

宁瑟呼吸一滞,言辞肃然道:“副将军大人,魔族的刀剑都淬过毒,你一定知道这一点,对付这个剧毒不能靠硬撑,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无医可治,无药可解了。”

一旁的兵长静默不语,他看到宁瑟上来就握住芷娟的手,实在显得特别轻浮,刚准备出声斥责她,就听她说出了这番话。

片刻过后,随军的仙医被召了过来。

贺连就跟在仙医的身后,他不太能摸得清状况,只是心中盼着芷娟安然无恙,可惜事与愿违,那仙医给芷娟送药,又给她搭脉,面色仍然凝重得很。

别的军营已经包抄进入城中,芷娟所在的军营却被落下了不少,她不太想管身上的伤,只想尽快追上大军的脚步。

《倾永世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