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传的视频?”安怡宁轻轻地问了一句,可是这时候,却没人有心情理会她。
镜头有点晃,四下黑乎乎的,一道手电光上下移动,然后李景荣的脸从镜头上慢慢抬起来。不是那个为孟嘉义打圆场、阐述案情、参与调查的时候,那一身正气又颇会说话的李队长。
他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衣服,黑乎乎的,很长,一直拖到膝盖以下,有个大兜帽,只有抬起头来的时候,才能让人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苍白而阴郁,透过镜头看过来,竟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四个盯着屏幕的人心里同时一凉。
视频里的李景荣轻飘飘地笑了一下,接着,镜头往下转,一个□的女人被捆绑在那里,衣服整整齐齐地罗在一边,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不停地挣动,被封住的嘴里发出细细的尖鸣。
“是周敏……”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
盛遥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从桌上拉起内线电话,直接拨到审讯室:“夜熙,你们都停一停,出来看看这个。”
李景荣的手上亮出一把刀子,他俯下身,刀背贴着周敏的皮肤往下移动,镜头随着他的动作往下走,不时回过来拍一拍周敏那张布满了惊恐的脸。
在审讯室里的一帮人出来的时候,视频正放到李景荣解开自己的衣服,覆到周敏身上。
“我操,这什么玩意?”杨曼一嗓子叫了出来。
然而这时候,镜头好像完全忽略了李景荣,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周敏身上,接着,镜头放低了,像是正在拍的人弯下腰来,近距离地在周敏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然后一只手从镜头外伸进来,把周敏嘴上的封条揭了下来,女人变了调子的尖叫立刻在办公室里回荡起来,盛遥手一抖,差点关了音响。
那只手撕了封条,却没有撤走,很温柔地端起周敏的下巴,又给了她一个特写。姜湖注意到这人袖口所有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手指修长白皙,几乎称得上好看——他忍不住直起身体,悄悄地攥起拳头。
周敏这生前无比强悍的女人一开始是叫骂,后来声音叫哑了,慢慢地开始低声啜泣,语无伦次地恳求——安怡宁第一个忍不住背过脸去。
所有人都寂静无声。
李景荣发泄了兽/欲,喘息了一阵,像是满足一样地叹了口气,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镜头仍然没有对准他,只能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影子,像是在整理衣服。镜头一直没有离开眼神涣散的女人,对她着了迷一样,换着不同的角度拍她。
李景荣的笑声从镜头里面传出来,他重新捡起那把刀子,用刀面在周敏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低低地说:“我做梦都想看见你这个表情,今天真如愿以偿了。”
那声音似乎和他平时说话的样子很不一样,特别阴郁,杨曼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景荣坐在她身边,用小刀轻轻地在她的胸口往下画了一条印子,有的地方力度没控制好,血珠渗出来。
“别急。”这时镜头外有人说话了,沈夜熙正好站在姜湖边上,见他脸色一变,立刻偷偷地攥住他的手,把他的拳头掰开,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缓缓地摩挲着他的掌心。
就听那人低声说:“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
镜头对上李景荣的脸,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好像心里有一块一直堵着的东西被水冲掉了似的。”
“很好,那些就是你心里的毒,大声叫出来,大声发泄出来,你心里的阴影就会永远消失不见的,明天一早,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像你渴望的那样,充满力量,充满信心……一个成功的男人。”
那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蛊惑意味。
李景荣顿了一下,猛地把刀尖捅进了周敏的小腹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再次嘶声惨叫起来,那是垂死的声音,这回连杨曼也扭过了脸,盛遥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
“你要像她一样,大声地叫出现在的感觉。”镜头外的男人视若无睹一样,仍然是那一副慢悠悠、甚至带着些许笑意的腔调,“相信我,你已经从她身上获得了力量。”
李景荣把刀子□,发疯一样地再次捅入周敏的身体里,血溅到了镜头上,这回镜头的兴趣调转了,落到李景荣脸上,把他那狰狞疯狂的样子拍得分毫毕现:“臭婊/子!你牛啊,你牛啊!你也有今天……嘿嘿,为了往上爬,你什么事干不出?装什么样子,处长能上,我就不能上么?我不但要上,还要干/死你!让你耀武扬威,让你得意……”
后边的声音太尖锐了,竟让人分辨不出他嘶吼了什么。
周敏的惨叫声越来越低,声气渐弱,最后听不见了,镜头往回拉,掠过女人满是血迹的脸,她的瞳孔渐渐开始涣散。
李景荣的声音一滞,也停顿下来,接着,他刻意压低的,阴森森的声音在镜头外响起来:“那回的冷枪,都说是误伤,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放的……臭娘们,臭娘们……”
满是粗重的喘息声。
镜头转回李景荣的脸上,男人无声地笑着,脸上溅满了血迹,顺着五官往下流,汇聚到下巴上,连露出来的牙齿上都有,像是传说中可怖的吃人怪物一样。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感觉怎么样?”
李景荣低低地说:“有点……有点累。”
“只是累吗?”镜头外的人说,“你看,你战胜她了——”
李景荣“嘿嘿”地笑起来,猛地剖开周敏的身体,一伸手,把她的心脏剖了出来,顺手扔在旁边的地上,他像个开心的孩子一样,嘴里吹着口哨,用脚去踩地上拖出长长血条的心脏:“爽——真他娘的爽,好多年都没这么爽过了!”
镜头外的人轻笑一声,接着一声轻响,镜头黑下去了,视频结束。
足足有两分钟,整个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呆呆地盯着黑乎乎的屏幕。
之后,魏余猛地推开挡住他的人,冲到了卫生间,众人这才灵魂归位。
孟嘉义脸色铁青,不停地摇着头:“这是人是鬼?我从来没见过……从来没见过……”
杨曼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奔审讯室去了,苏君子停顿了片刻,有点担心,追着她一路过去了。
盛遥哑着声音说:“后边还有几个别的视频,你们……你们谁要看,自己插上耳机看。我受不了这个了。”
“姜湖你跟冯队继续去审那个江滨,盛遥你把所有登陆过这个聊天室的ip地址都给我追踪出来,怡宁你和孟队之前干什么,接着去做,我来把这些视频看完。”沈夜熙从抽屉里拉出一根耳机线来,插上。
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伸手抓过一边的耳塞机,姜湖用脚拨过一把椅子,不由分说地坐下:“我跟你一起。”
沈夜熙看了他一眼。
姜湖说:“你注意罪案现场和凶手,我来注意这个‘拍视频’的人。”
沈夜熙一只手抓着耳机线,不肯退让:“说了我来处理。”
本来在一边等着姜湖的冯纪、还有一帮被分配好任务的人都识趣地先退散了。
“你注意到刚刚那段视频里,对着周敏的脸拍了多久,对着李景荣的脸又拍了多久么?”姜湖轻声问。
沈夜熙一愣。
“镜头对着周敏的脸总共拍了八分多钟,而对着李景荣的镜头只有四分钟。”姜湖说,挑起眼睛望向他,“知道为什么么?”
沈夜熙皱眉,心里涌上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的时候,眼前这个人越是坚强越是平静,他就越不安,因为再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人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半夜因为噩梦一次又一次地惊醒。
“因为拍视频的人是个虐待狂。”姜湖平铺直叙地说,“在他眼里,看着受害者最后的挣扎、恐惧,要比杀人凶手的花样百出都让他激动,另外……”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压在喉咙里说的:“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半晌,沈夜熙叹了口气,松了一根耳机线给他。
姜湖勉强笑了一下,沈夜熙点开下一段地狱之旅一样的视频,耳机里各种惨叫和疯狂。随后,沈夜熙悄悄地在桌子底下伸手握住姜湖的手,姜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
究竟有多大的恨意,会做出这种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警察们都看不下去的事情?
杨曼说:“李景荣你最好放老实点,我们刚刚登陆了你们那人渣聊天室,你做了什么事我们也都看见了,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他娘的想给老娘耍花样!”
苏君子随着她进了审讯室,默不作声地坐在她旁边。
李景荣端起下巴看着杨曼,嗤笑一声,转向苏君子说:“这女人跟周敏那婊/子还真像,你们得留神,省的那天被她从后边放冷枪。”
杨曼用力一拍桌子,桌上茶杯里的水被她这么一拍居然洒出了不少,苏君子都替她手疼,于是轻咳一声:“你杀周敏的动机就是因为她曾经误伤过你么?”
“误伤?”李景荣的双手被铐在桌子上,他费力地抬起手蹭蹭自己的下巴,“苏警官,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这么天真呢?那么多人里她只打中我一个,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独吞功劳么?那贱/人不择一切手段地往上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执法人员……嘿,别逗了。”
杨曼一动,苏君子立刻按住她,这女人一身蛮力,苏君子也挺辛苦,还要分出心来问李景荣:“你杀周敏的当天,在场拍视频的人是谁?”
李景荣笑了笑:“是大法官。”
“没听说过杂碎也能叫法官的。”杨曼人被按着,嘴却不饶人。
苏君子嘴上没说,心里顶了她这句话。
李景荣表情不变:“你们不会理解的,多说也没用。”
“你说的这位‘大法官’,是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到的?”苏君子问。
“我不用联系,有委屈和仇恨的时候,大法官自己就会出现。”
苏君子皱着眉和杨曼对视一眼,这人的样子,真的挺像练了X轮功走火入魔的。
“那他第一次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你们之间——包括和江滨之间,的联络途径是什么?”
李景荣双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笑起来,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查到什么,尽管去查,只要人间正义还在,审判就不会停止,有罪的人必然会受到惩罚……”
“放你娘的屁。”杨曼简短有力地评价。
“怎么,你也是罪人么?你怕了么?”李景荣咄咄逼人。
杨曼顺手就把桌子上的茶杯丢过去了,李景荣的反射神经还不错,一偏头躲开了,杨曼一击不成,就要亲自扑上去,用拳头爆他的头,又被苏君子全力拖住。
盛遥很快追查到了所有登陆过聊天室的ip地址,让人心寒的是,十六个地址的主人,居然全是警察队伍的内部人员。
莫匆连夜发出通知,各地抓捕行动开始。
可是李景荣的那句话,却好像梦魇一样,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