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反省。
我趴在床上,枕头盖在头上,脸按在床板上。
我觉得今天晚上是我长这么大最混乱的一晚上了,以致于现在我都还没弄清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男人,关于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就像个不停旋转的硬币的正反面,一面是1,一面是菊花。一直转,你根本看不清,最后停下的时候不管是哪一面,你都会觉得这其实不是你想要的。
很烦闷,鼻子很快就疼了,我又换成仰面朝天继续反省。
因为酒吗?还是因为别的。我的确不讨厌那种感觉,我是说,吻与被吻,是不一样的感觉,两种都不错。我用手在脑门上摸了摸,应该是没有发烧。
凌霄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的感觉还在,我的神经崩成一条细线,再这么下去,就要断了。我忍不住跳下床,第二次冲进了浴室,开了淋浴喷头,衣服都没脱就这么淋着。
我头顶在浴室的墙上,耳边全是水声,烦燥。不为别的,凌霄碰我亲我不是第一次,哪一次我也没有这么烦燥,我不是特别介意他碰我,一直以来没有从心里真正反感过。我烦燥的是老子那个反应,那算什么?我甚至有那么一秒钟希望他不要停下来!
我湿淋淋地扑倒在床上,酒全醒了,顺带瞌睡也全醒了。
瞪着眼睛发了很久呆之后,我突然坐了起来,拿过手机。
“我操,乔公子,几点了啊,你疯了吧……”徐笑天睡意朦胧的声音传过来,我听到他声音简直如同天籁,一时间感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乔杨?”徐笑天吸了吸鼻子问,“你不会是梦游给我打的电话吧?”
“去你妈的。”我说。
“擦,那你不说话。”
“你睡了?”
“废话啊,今天又不通宵,你看看现在几点。”
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2点47分。操。
“那你睡吧。”
“嗯?那话不用我重复吧。”
“什么话。”
“别他妈在我面前玩欲言又止。”
不是我不想说,我打电话给徐笑天就是憋了一肚子话没地儿说去,可是临到头来听到他声音又说不出口了,真操蛋!我咬牙切齿了一会,说:
“这次是真的说不出口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趴到枕头上,闷闷地答了一句:“老子犯错误了。”
“操,你杀人了?”
“滚蛋。”
“只要没杀人就不算犯错误。”徐笑天很肯定地说。
我有点想笑,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哪方面的事?”徐笑天挺有耐心,一点点挤牙膏。
“凌霄。”我说。在说出凌霄的名字这一瞬,我松了一口气,总算他妈的说出来了,再这么下去我肯定得气绝身亡。
“擦。”徐笑天沉默了很久,说了一个字。
其实我觉得自己挺不够意思,我明明知道徐笑天听到这名字会有什么感觉,但还是忍不住把这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包袱扔给了他。只有徐笑天能让我这样吧,我给自己找借口,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我身后,我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人,只有徐笑天。
“徐爷,你别想得太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突然担心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程度的问题。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样吗?”徐笑天笑起来。
“只是……Kiss……”我很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然后打了个喷嚏。
“又感冒了?”
“没。”我摸了摸床单,靠,全湿透了。
“你知道我想干嘛吗?”徐笑天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应该是捂在被子里说的。
“你想干嘛?”
“我想杀了凌霄。”他说。
我一夜没合眼,早上五点的时候才有了点睡意,六点乔朵朵突然冲进我房间,冲着我大喊:“哥!”
我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迅速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你疯了啊!”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昨天没有机会跟你说,哥,我爱你!”乔朵朵冲我一个飞吻转身蹦出去了。
“啊……”我很无奈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欲哭无泪。
闭着眼假寐了一会,发现的确是睡不着了,只得坐起来。脑袋很闷,像灌了铅,要是不小心摔一跤,肯定会头冲下先着地。
“你今天是上午还是下午去学校?”我妈突然推门而入,举着根冬瓜。
“我操啊……”我来不及扯被子,只得弯下腰,“你不会敲门吗!”
“哎哟,你哪里你妈没看过啊,什么样子你妈没看过啊……”我妈白我一眼,一脸你大惊小怪做什么的表情转过身。
“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我迅速跳下床从柜子里胡乱抓了条裤子就套,老子相当不平衡,我妈进乔朵朵房间从来都是先敲门,我要是哪天把门锁上了,她就会怀疑我躲屋里看花花公子。
“星期三我跟你爸去渡蜜月,十天,你晚上没事就都回来吧,你妹一个人我不放心。”
“什么?蜜什么?”我以为我幻听了。
“蜜月!补渡蜜月!以前没钱玩,后来又要养你们俩个讨命的,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啊。”我妈拿着冬瓜欢快地走进厨房。
我愣在房间门口,看着我爸从书房走出来,经过我面前,我问:“真的?”
“你妈天真烂漫啊。”我爸面无表情端着他的茶壶。
“去哪?”
“九寨沟。”
“浪漫啊……”我套上衣服,走进浴室。
“你不吃点东西再走?”
“吃不下。”我叼着牙刷。九寨沟?
其实我挺羡慕我爹我妈,吵架的时候拿到什么都砸,电视烤箱鱼缸……但是和好相当快,不超过24小时,而且永远在追求浪漫,对于二人世界始终孜孜不倦地保持执着的心态。
“你记得星期三开始没事就回家啊,要不你妹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呀。”出门的时候我妈追在后面反复强调。
“嗯。”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刚冒了个头,小凉风吹着,我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这种天气应该找片草地睡上一天。
我拿出手机,想了一下没拨号,上午没课,徐笑天估计还在睡觉。正要把手机放回去,音乐响了。我很快地扫了一眼屏幕,凌霄。操,他不睡觉的吗!
我绝对心动过速。老子现在有手机恐惧症了。
“喂。”
“起床了?”
“没起也让你吵醒了啊。”
“我忍到现在才给你打已经很厉害了,我半夜就想打来着。”
“打了我也听不到。”
“睡得好吗?”
“挺好。”
“昨天晚上……”
“凌霄,”我打断他,一口气地说,“一个星期之内不要给我打电话,不要发短信,不要上游戏,总之一个星期之内我不想看到你任何痕迹。”
凌霄顿了一下,说:“好。”
我连再见也没说就马上挂掉了电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并没有像我想像中的那样轻松,我要逃避的什么东西,还包裹在我周围,操,到底是他妈什么?
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个人都还在躺在床上,屋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我轻轻走到床边,踩着床沿,够上去看徐笑天。
“这么早?”徐笑天睁着眼冲我笑。
“操!”我吓了一跳,手一软差点摔下去,“你醒着哪!”
“嗯,没睡着。”他看着我,像是在研究什么。
“看毛。”我扭头准备下去。
“上来。”徐笑天拉住我。
“头晕,你下来。”我躺到床上,头的确是还有点晕,很久没有通宵了,一夜不睡不太适应。
徐笑天从上铺下来,头枕着手躺到我边上。
“你脸色不太好。”他说。
“老子一夜没睡着,早上想睡的,让我妈跟乔朵朵报销了。”
“干嘛睡不着?”他侧过脸看我。
“擦,你说呢……”
“也没那么严重吧,不就是个kiss吗?”徐笑天抬起一条腿撑在床顶上。
“你不也一夜没睡么!”我嘟哝一句,把他腿蹬下来。
“我要是kiss你一下,肯定一夜梦也不做睡到大天亮。”他乐了。
“你给老子正经点行不行,我这烦都烦死了。”
“那说什么正经的?”徐笑天侧过身看着我,一脸严肃。
“我问你个问题,就是……”我也侧过身对着他,很艰难地说,“就是,为什么……那什么……操!”
“冷静,宝贝。”徐笑天把手搭到我身上,笑着说。
“我为什么会有反应?”我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全无,气若游丝,我都怀疑他能不能听到老子说的是什么。我希望他没听清,这问题实在不合适拿出来讨论。
徐笑天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觉得我瞬间变成了傻B,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算了,当我没问。”
“什么反应?”徐笑天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问。
“啊哟,操了我就。”我用手抱着头,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有反应很正常吧,没反应你才该郁闷了。”他在我后面淡淡地说。
“那是个男人啊,你有反应老子就能理解,可是我……”
“这位爷,生理反应跟你脑子里想什么是没关系的。”
“屁话。”我认为我应该是只有在想着光着身体的漂亮的姑娘的时候有反应才是正常的。
“靠,不信老子的话?”徐笑天靠过来,笑着说,“你信不信我让你2分钟之内就有反应?”
“滚你大爷。”我回头看他一眼,恶狠狠地。
“哎呀!”徐笑天对于我的态度相当不满意,挑了挑眉毛,手突然顺着我腰就伸进了衣服里。
“妈B,你干嘛。”我愣了。
“我让你看看他妈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徐笑天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你信不信我弄死你!”我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威哥和陈志远,压低声音怕吵醒他们。
“你快弄死我吧。”他松开我躺平在床上。
“你不先杀了凌霄么?”我坐起来,想起他昨天晚上说的话。
“杀了他不是怕你伤心吗。”
“我伤心鸡毛啊。”我把脸埋到膝盖上,闷闷地。
“老子要偿命的,你不伤心啊,”徐笑天踢我一下,“你真他妈不够意思。”
我觉得心里被某种暖烘烘的东西填满了,看了一眼徐笑天,我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这么让我很踏实。徐笑天是神人,我告诉自己,他永远可以恰到好处不动声色地给出合适的回应。
所谓知己,所谓朋友,这是他妈的最高境界。
“徐爷,”我转过身,手撑在床上跪着看他。
“嗯?”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就是立马嘎嘣死在这,也值了。”
“别嘎嘣啊,你嘎嘣我也只有跟着嘎嘣了……”
“我操,你俩在告白吗?”威哥坐在床边上揉着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