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河这种比定川繁华得多的城市, 同行使用的居然是一块工地上拆下来的废旧木板, 用如此原生态的武器行走江湖是徐北没有想到的。
这种木板一脚就能踹断不说,力道也不好掌握,而且携带超级不方便, 徐北叹了口气。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自己尽管不能接受, 却无可避免的要在这种原生态武器之下破相了。
他连抬手挡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唯一还来得及做的是闭上眼睛。
当然,就连闭上眼睛也这个动作也不是主动做的,这完全是条件反射。
耳朵里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木板断裂的声音。这声音不大,却让徐北一声冷汗,想着一会钻心的疼痛传来的时候他是捂着脸逃跑还是该抱着头蹲下。
但钻心的疼痛没有出现, 一声惨叫跟着响了起来,惨叫的人不是自己。
徐北睁开眼睛, 看到向自己挥板而来的那小子正捂着脸上的木板疯狂地嚎叫着, 手一会捧着脸一会抓着板子。
很显然,板子由于某种原因钉到他脸上了。
至于这个某种原因……徐北转过头看着郎九,郎九的手还抬着, 眼睛里因为愤怒而透出来的寒气让徐北有点想打个哆嗦。
“你……”徐北不知道该表扬郎九还是该骂他两句,拉了他胳膊一下, 迈开步子往前跑了两步, “跑吧我的爷!”
“不。”郎九站着没动。
徐北已经跑出去了好几步才听到郎九这个“不”字, 赶紧刹住脚步回过头。
郎九还站在原地, 已经转过身对着后面一直跟着他们的人,徐北顺着看过去,才发现后面已经不是两个人了,而是四五个。
“祖宗,你要干什么!”徐北急了,压着声音喊了一句。
他不担心郎九会受伤,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些人在郎九面前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他担心的是郎九出手太重,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郎九似乎对于徐北的话完全没有听见,只盯着那几个已经拿刀冲过来的人,他能闻到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找死呢吧!”带头的人带着浓重的安河口音,抡着刀扑了过来。
郎九是迎着刀上去的,速度不算太快,徐北能看清他的动作,同时也能看到他指尖划出了一道银光。
徐北心里沉了一下,又是这道银光。
郎九几乎是跟那人的刀贴身擦过,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郎九已经到了几个人身后。带头那人举着的刀掉在了地上,刀身斜着被劈成了两段。
那人愣了一下,突然按着胳膊吼了一声:“弄死这小子!当心他手上的东西!”
血顺着他的指缝涌了出来。
几个人一见接连两个同伙都受了伤,而且脸上被钉了板子的那人喊得实在摄人魂魄,瞬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挥着刀都往郎九那边冲了过去。
拐过来这条路行人不多,并且一看这阵式都纷纷躲避,但也还有人远远地围观,不出两分钟就会有人报警。
徐北正想这事该他妈怎么收场,冲向郎九的几个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徐北往郎九身上看了一眼,心里猛地一沉,完了。
郎九的脚下开始有白色的雾气弥漫。
“我操!”徐北悲愤了,郎九这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回去,他简直是要怒发冲冠了,“你快他妈给老子跑!”
雾气已经在几秒钟时间内包围了郎九的全身,他对着几个挡在他和徐北中间的人冲了过去。
几个人来不及退开,看着郎九在他们眼前腾空而起。
郎九从几个人头上跃过的时候,雾气已经完全包围了他。
徐北惊讶地看着一团白雾在空中变了形状,在由于身体的移动而有些飘散的雾气中他看到了小狼的白色爪子。
小狼落地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它稳稳地在众人眼前站定,抖了抖雪白的毛,眼里冷冷的眼神还没有消褪,徐北看到它的眸子已经不是平时漂亮的灰褐色,而是血红色。
远处开始传来了尖叫,有人已经开始往这边聚拢过来,徐北顾不得再研究小狼的眼睛,喊了一声快过来,拔腿就往人少的岔路上开始跑。
小狼低头叼起掉在地上装着药的袋子很快地跑了过来,紧紧跟在徐北身边。
徐北也不看路了,只管往黑的地方跑,看到这事的少说有20个人,没想到刚到安河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这样操大蛋的事,他心里乱成一团。
徐北从小到大除了刚开始掏包的时候被人追过几条街,再也没有这样长时间狂奔过。这通跑估计跑了快十分钟,徐北觉得已经完全迷路了才在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街上停了下来。
右手疼得厉害,连带着胳膊一阵阵发麻,他弯着腰在路边喘了很长时间,嗓子因为大量吸入冷空气而像要裂开一般干涩发痛。
小狼很焦急地围着他转圈,时不时抬头在他右手上用鼻尖轻轻碰一下,眼睛里的血红已经消散,眸子在月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芒。
徐北靠着墙站定了,看着精神头挺足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小狼,怒火在这时完全爆发了出来,他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了小狼身上:“转你娘个蛋!你给老子滚!”
小狼被踢得一个踉跄呆住了。
徐北说完这话也不再看小狼,转身就走。
他是真的气疯了,小狼虽然一直给他惹麻烦,可总归还是听话的,像今天这样叫走不肯走,还很牛逼地扔了个“不”字过来还是第一次。
徐北想想沈途的话,觉得小狼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永远一副傻乎乎叫干嘛就干嘛的小狼了,他突然觉得如果再把它带在身边,自己将会不停地被麻烦缠身。
小狼看着徐北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愣了一会,叼着袋子跟了上去。徐北听到它小跑着跟上来的脚步声,回过头指着它:“别他妈跟着我!”
小狼停下了,徐北转身继续走,它又跟了上去,徐北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指着它,它马上又停下。徐北骂了一句我操,转身开始跑,跑了一小段停下来,回头一看,小狼跟他还保持着之前的距离。
徐北腿发软,没力气再跑了,干脆往地上一蹲:“你真他妈烦人。”
小狼跑了过来,把袋子往他脚边一扔,老老实实地在雪地上坐下了,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徐北看了哭笑不得,一肚子火憋着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从口袋里拿出烟叼上,火机按了七八下也打不着,他很窝火地把火机往地上一砸:“操。”
小狼低着头蔫蔫地走过去把火机叼起来,试探着往徐北身上蹭了蹭,徐北没理它,它又叼着火机往徐北手上顶。
“打不着了,捡回来干蛋,”徐北叹了口气,接过火机又是噼里啪啦一通按,打了十几下之后终于打着了,他点上烟,看着小狼,“我跟你说,我对你真是无语了,以前你折腾归折腾,起码还听话,现在倒好,你真牛逼,你爹玩不过你……早晚让你玩死。”
小狼低头脸冲着地,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无精打采地趴到了地上。
“算了,说你也没用,你就他妈是个报应,”徐北站起来,叼着烟往四下看了看,“现在我们也不要想住店了,没哪个店会让狼进去的,又没地儿买箱子去,没想到老子混了十几年,最后混到要在大过年儿的睡桥洞。”
就算是桥洞,也不是那么好睡的。徐北带着小狼转了半天,发现附近别说立交桥,连过街天桥都没有,于是他又改为寻找地下通道,所有通道都被人占领了,而且人数不少。
“我操,这他妈什么日子,”徐北愤怒了,“找个自助银行去。”
自助银行倒是还算好找,转过一条街就找到了一间,只可惜也有主了。徐北在外面站了一会,寒风刮得紧,自助银行里边很吸引人,虽说有人,但只有两个,徐北决定进去。
刚把自动门按开了,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呢,里面的人就喊了起来:“干嘛!出去!没看有人了!”
徐北愣了一下,眼前这俩人要是不出声,就属于忠厚老实一脸苦逼相的可怜人,这要放在平时,自己心情好了能给他们扔个十块八块的,没想到占地盘的时候能爆发得这么中气十足。
没等徐北做出反应,小狼已经一脚迈了进去,前腿微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串低沉的吼声,并且呲出了牙盯着那俩人。
徐北斜眼看了一下小狼,对它此刻的表现还算满意,这吓人的个头加上脸上狰狞的表情,吓跑这俩人没问题,他冲那俩人抬了抬下巴:“你们是出去呢,还是一块歇着?”
“那也得出得去才行啊!”俩人跟小狼面对面地站着,小狼堵着门,他俩蹭着边儿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进去。”徐北踢了小狼屁股一脚,小狼很轻快地蹦进了银行。
地上有两张干净的纸壳,它们的主人走得急,没顾得上带走。徐北用手在上面摸了摸,估计是今天才启用的,挺干净。
“不错,带着你抢地盘还有点成就感。”徐北盘腿坐到纸壳上,捧着右手。
小狼挨着他坐下,他用胳膊肘对着小狼顶了两下,小狼死活靠着他不动弹,他叹了口气:“行了,不赶你走了,想赶也赶不走不是。”
听到这句话,小狼才终于不再是蔫头蔫脑的样子了,立马恢复了常态,喜滋滋地趁徐北不注意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滚一边去,”徐北擦擦脸推了它一把,“晚上别瞎折腾,我睡一觉,明天早上找房子。”
到了晚上就停暖气的自助银行冷得跟冰窖似的,虽说老北风刮不进来,但零下十几度的空气还是让人无法忍受,加上破纸壳跟本无法隔断大理石地板透上来的凉气,徐北牙齿打架都快把牙敲碎了。
“得得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非常无奈地伸手搂过小狼,把它裹在自己外套里,再把手都塞到他肚皮下边,这才感觉到了一丁点暖意。
“我说,”徐北把脸埋在小狼的厚毛里,“你他妈弄丢了一套衣服,那是你沈叔叔给你买的吧。”
小狼哼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又偏过头在徐北耳朵上舔了一下,徐北掐了掐它肚皮,开始有点犯困:“明天给你买吧,不能买那么贵的了,这来回来去地把衣服扔街上不是个事,你爹又不是富一代……”
醒醒睡睡地折腾了一天,终于熬到了天亮,温度也比夜里高了不少,徐北打了个呵欠,单手伸了个懒腰,把在自己胸前搂了一宿的小狼推开:“出发吧,来了好几个想取钱的愣是没敢进来,咱们这样欺行霸市的行为是不对的。”
小狼撅着屁股也伸了个懒腰,又抖了抖毛,跟着徐北走出了银行。
徐北的目标很明确,找中介,最短时间内租到房子就算完事。
但事实上中介都没过完年,他们在街上转了半天只找到一家,而且房子似乎不是很合适,徐北的意思是想找两房的,这样他跟小狼一人一间,小狼犯浑的时候他可以房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但现在只有一间套房,就在附近,业务员手上拿着钥匙一下下转着:“你看看行不行,要行的话,现在就带你过去看房,简装,基本家具都有,你要不想装有品味的二傻子,那什么都不用买,直接住。”
徐北看了一眼趴在门外的小狼,咬了咬牙,只要它睡觉的时候是只狼,那睡在哪都不是问题。
“就这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