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隙剑却一点一点被取了出来。
眼看着连剑尖都要离开解剑石了, 淳宁君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就让我看看这天下比我的脸还惨的样子!”
可就在那一刻, 无隙剑忽然一震, 将淳宁君的双手都震出血来, 它一个转身, 飞了出去。
那一刻, 无意剑海倾压而下!
哪怕是在远离无意境天的地方, 都能听见咆哮的剑意。
百姓们疯狂奔走,高声呼喊。
“天塌下来了——天塌下来了——”
草木折腰,万山如遇重负, 江水静止般流速缓慢……
可就在舒无隙一把握住无隙剑的那一刻,剑海逆流而起,云翻气腾, 化作巨大的洪流。
路小蝉御剑站在一旁, 看着舒无隙站在悬边,将倾颓的无意剑海收了回来!
那磅礴之势, 舒无隙灵气全开, 仿佛与这片剑海融于一体, 号令天下剑意!
这天地浩荡的景致, 路小蝉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淳宁君, 你真的以为取下我的剑, 就能放出混沌吗。”
舒无隙看着淳宁君,目光冷肃。
路小蝉几乎认不出淳宁君的灵气,只有漆黑一团, 仿佛无底深渊。
淳宁君转过身来, 她身上的黑色斗篷随风而去,露出了她美貌无双的真颜。
这时候,凌念梧、渺尘元君等人已经御剑赶来了。
莫千秋看见淳宁君,冷笑了一声:“这女人的脸,怎么比一千多年前还让人讨厌了呢?”
淳宁君没有丝毫惧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想见的人这一回都见着了!也省得本君还要一个一个去找你们!”
这张狂邪狞的声音,完全不属于女人。
路小蝉将灵气凝聚于双眼,细细辨认,猛地一惊。
“她被魔君附体了!”
“魔君?哪一位魔君?”
莫千秋心想,当日在西渊,邪神混沌座下的魔君戮厉和靡旖都被炼化了,控制淳宁君的这一位又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手握无隙剑的舒无隙灵气全开,一道剑阵直冲淳宁君,大气涌入其中,出阵果敢而无情,所谓气吞山河便是如此!
路小蝉本以为这道天阙剑阵,不仅魔君妄刹将被炼化,淳宁君的身体也会被摧毁,却没料到天阙剑阵所出之千军万马都冲杀进了淳宁君的双眼之中。
如此强大的剑阵,舒无隙却控制的细致入微,丝毫不差!
魔君妄刹被这股强大的力量一点一点剥离出淳宁君的体内,就看见她复原的脸正一点一点回到恐怖的样子。
“是你!是你!我有今日,都是因为你——”她看向莫千秋,执恨难消。
淳宁君的躯体已经不可避免地被舒无隙的剑阵摧毁,如同流沙一般一点一点脱离她的身体,而她体内的妄刹则恶狠狠道:“你的执念也就这么一点罢了!要来何用!”
淳宁君费尽心机来到了莫千秋的面前,她已经血肉离散,却执着地伸出手,要掐上莫千秋的喉咙。
“你有今日,是因为你自己。与我何干?”莫千秋的声音漠然而冷淡。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淳宁君睁大了眼睛看着莫千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恐惧无比,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她化作尘埃,消失不见了。
本以为妄刹会仓皇而逃,却没想到他竟然来到了舒无隙的面前,晃了一圈,邪灵之体形成了路小蝉的样子,或笑,或闹,惟妙惟肖。
“泱苍君,你在这孤寒之地一待就是数千年,日月星辰周而复始,如同千年湖泊了无生趣,直到路小蝉蜻蜓点水……你那么想要独占了他,和他长厢厮守,你与他之间再无旁人也无旁骛,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路小蝉大吃一惊,妄刹胆子未免太大了,竟敢当面挑衅舒无隙?
“我路小蝉就在这儿呢?谁告诉你我不愿和他长厢厮守——”
路小蝉气得丹元都要炸了,剑花一挽,直接拨开了腰间太凌真渊,大水入阵,直冲向妄刹!
舒无隙却很平静地抬起眼来,看着妄刹,仿佛看着曾经的自己。
“我已经拥有他了。千年万年,我与他之间本就没有旁物。”
那一瞬间,舒无隙眉心的太凌净空咒被催发释放了出来,纯澈空灵,妄刹被震荡了出去,又被路小蝉的剑阵所困,痛苦不已。
“妄刹不愧是邪神混沌座下最难对付的魔君,我们都是仙门之中修为至高者,竟然还容它一再挑衅!”
“是因为它炼化了灵藤‘千里婵娟’的万年灵气……邪气大涨。”路小蝉试图将妄刹困在自己的阵中。
此时的舒无隙正单膝朝着不死树“奉天”的方向,低着头一手撑着剑,一手覆在地面上,他的灵气渗透入玲珑寒玉之下,似乎探查感知到了什么。
渺尘元君和莫千秋同时出手,剑阵合一,却未料到竟然被妄刹给挡下了。
舒无隙转过身,目光冷了下来,用寒凉之极的声音开口道:“你竟妄想释放混沌——”
路小蝉看着舒无隙周身灵气不再收敛,与浩瀚的无意剑海融合于一体,剑海起伏,形成排山倒海的气势,剑阵灭顶而来。
舒无隙的灵气飞云流瀑,不可限量。
这是路小蝉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舒无隙,仿佛一切形容都变得浅薄起来。
舒无隙的剑阵将妄刹锁住,灵压层叠而下,可是从无意境天的底部一股邪恶而巨大的力量腾升而起,张开了大口,发出让人心神俱震的声响,一口将妄刹连同舒无隙的剑阵给吸食了进去。
路小蝉傻了眼:“那……那是什么……”
“是邪神混沌!”
渺尘元君千余年前曾与混沌交手,她反应极快以涅凰阵紧随而去,但是这股巨大的邪气能够吞噬了舒无隙的剑阵,自然也包括她的。
与此同时,原本笼罩着无意境天峰顶的不死树奉天忽然从树根一直向上裂开。
崩裂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惊讶。
路小蝉完全傻眼:“那……那可是不死树啊!”
黑色浓郁的邪气化作利爪将“奉天”撕毁,一只金色的眼睛若隐若现。
路小蝉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无法继续停留在体内一般,直到舒无隙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别看——”
强大的灵压让路小蝉回过神来。
无意剑海起伏不定,天空骤然阴沉了下来,阴影从无意境天向外蔓延开。
“糟糕!我们都入了妄刹的陷阱!”莫千秋高声道。
“什么陷阱?”路小蝉还没明白,舒无隙单手向后推着他不断后退。
不死树“奉天”中央的那道裂隙越来越大,那只金色的眼睛也越来越清晰。
尽管舒无隙就挡在他的面前,可是那只眼睛的邪气太过强烈,哪怕是透过舒无隙浑厚的丹海,路小蝉依然可以看见它!
“整个无意境天都在邪阵之中!为了催发这大阵,妄刹将自己献祭了!”
渺尘元君这么一提醒,路小蝉才明白妄刹吸取灵藤万年精元并不是为了拔下无隙剑,而是为了获取力量施布邪阵,将混沌从不死树“奉天”之下放出来,
如今,他们都落入了邪阵之中,妄刹怕是要将他们一起炼化了,成为邪神混沌的力量!
“马上离开阵眼。”
舒无隙毫不恋战,果断单手揽住路小蝉的腰,御剑而起。
其他人也迅速飞离,必须尽全力离开阵眼。
这邪阵形成了巨大的漩涡,不死树“奉天”完全裂开,它向着四面八方倒下的声音震耳欲聋。
那只原本只是半闭的眼睛骤然完全睁开,瞬间,时光倒流一般,路小蝉被难以抵挡的力量所拽离,要被吸入那只眼睛里。
舒无隙为了压阵,还未及完全脱离邪阵,他单手用力拽住了路小蝉,那一瞬间的力度,简直将两个人的胳膊连同血肉一起拽断!
无意境天的九重玲珑寒玉也随着崩溃瓦解,这三千世界仿佛也要被吸进去。
舒无隙扣紧了剑,闭上了眼睛。
路小蝉看着舒无隙的丹海灵气飞旋,而无意剑海发出一声一声咆哮的巨响,瞬间收拢,形成一柄巨大的剑,雷霆遍布,风云席卷而入!
渺尘元君高声道:“是‘问天’剑阵——”
莫千秋等听到了这声警示,立刻迅速飞离。
他们御剑而上,试图去到“问天”剑阵之巅。
“小蝉和舒无隙会不会有事!”莫千秋问。
“不知道——”渺尘元君回答。
“那我们就去问天剑阵之巅,以四方剑阵镇压这道邪阵,给舒无隙机会带小蝉脱身!”
凌念梧虽然心系路小蝉,但他知道此刻如果行事不果断,后果就是玉石俱焚。
“我们只有三人,如何以四方剑阵镇压?”莫千秋高声问道。
“涟月元君不是来了吗?”凌念梧抬了抬下巴。
只见北方一道银光正飞速而来。
“涟月——结阵——”渺尘元君无暇与他叙旧。
涟月将将好避开了正在蓄势的问天剑阵,被霸道的剑气擦身而过,只听见嘶啦一声,半边的衣襟都被撕碎,怀里的夜临霜差点掉出来,被涟月一把摁了回去。
“你看你看!我就说我们在北溟呆着就好了啊!无意剑海就算掉下来也淹没不了整个北溟——”
“啪——”的一下,涟月的脸上就被拍出一道红痕。
四方皆有高手坐镇,涟月元君以万物之辉,渺尘元君以日月温度,莫千秋借生灵精魂,凌念梧直取无意剑海的咆哮之声,四方剑阵相连,声势极为浩大。
万物仿佛都感念到了生死存亡之危,助力于此阵。
路小蝉只看见舒无隙距离邪阵的阵眼太近了,他明白一旦问天剑阵坠落,他和舒无隙都逃不走。
而那只金色的眼睛里却伸出了无数只手,攀附上路小蝉的腿,一点一点向上要将他包裹起来。
路小蝉咬牙催动了无痕剑,催发垣泽剑阵,太凌真渊之中大水狂涌而出,剑阵威力大增,瞬间将这些邪气幻化而成的手全部炼化!
但是路小蝉腰间的太凌真渊却被拽了下去!
“别低头!”舒无隙咬紧牙关的警告传来。
但是路小蝉却已经低下了头——那只金色的眼睛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以极速接近路小蝉。
“无隙哥哥——”
路小蝉看见舒无隙眼中的自己正被那只邪眼所吞没,而舒无隙也不得不释放了“问天”剑阵,瞬息之间,万千剑意从天而降,如同不可违逆的天意,冲杀入这只巨眼之中。
剑阵穿过了舒无隙的身体,无论路小蝉如何挣扎,哭喊着“放开我——”,舒无隙哪怕最后身形俱灭,仍旧紧紧地扣着路小蝉……
“小蝉,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放开你——不要相信邪神混沌!相信我!”
在舒无隙的声音里,路小蝉的眼泪狂落,他感觉到舒无隙的碎屑迎面而来,他也被问天剑阵压入了那只邪眼之中!
无止尽的坠落之后,他被一股力量一把拖拽住了,是无意剑阁之中的剑灵!
剑灵没有实体,只能和无痕剑牵绊在一起。
无痕剑借助剑灵的灵体,逆行而起,带着路小蝉冲出邪眼。
“舒无隙——舒无隙——”
路小蝉一路都在发狂一般地捕捉着舒无隙的碎屑,但是一切都如同指间沙,从他的指缝间流逝而过。
直到一整片湛蓝和煦的天空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抬头,仍旧可以看见不死树奉天,只是这个时候的奉天和一株普通的树一般,而到处都见不到玲珑寒玉的影子,奇花异草遍地可见,灵蝶翩舞而过,头顶上一只灵兽拖拽着五彩斑斓的尾翼,滑过流云。
“这里是……哪里……”路小蝉傻傻地环顾四周。
“无意境天。”剑灵轻声道。
“无意境天?无意境天方才已经崩毁了啊——”路小蝉傻了眼。
剑灵化作了少年的形态,借助一块石头轻轻一跃,落在了不死树“奉天”的枝桠上,接着再一跃,就上了树顶。
他转过身来,朝着路小蝉招了招手:“来啊!”
路小蝉不明就以,御剑飞到了剑灵的身边。
低头一看,四周并没有浩瀚的无意剑海,而是晴空万里,八方广袤无垠,心胸也跟着恢阔起来。
“这里是大洪荒之末的无意境天啊!”剑灵撑着下巴道。
路小蝉傻了眼:“我……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还要找舒无隙呢!”
“路小蝉,我可是耗尽了我的洪荒之力,才将你带回了大洪荒!你就不想知道,邪神混沌的由来吗?你只有知道它是什么,才能对付它!才有机会找到你的舒无隙啊!”
“邪神混沌……你是说它有元身?”
“天下邪念,都有根源。邪神混沌当然也是——你看!”
顺着剑灵的视线,路小蝉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他灵气清澈,是世间少有的清绝。
他靠坐着神树奉天对面的一处山石上,翘着脚,脚尖懒洋洋转着圈的样子,让路小蝉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是谁。
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像不存在的旁观者,他只能看着却无法改变任何事。
但是白衣青年充沛轻盈的灵海,润泽着无意境天之上的万物生长,这绝对是大势之上接近于神的灵气。
那个白衣青年伸了个懒腰,起身的时候身下已经长出了一片仙草。
路小蝉第一反应就是:“此人……难道就是凌源真君?”
剑灵点了点头,眼中是向往的神情:“我无数次回身逆转,就是想要再看他一眼……只可惜天道轮回,万物枯荣不可逆转,我可以无数次地看着他,却永远都无法改变那场结果。”
“什么结果?”
路小蝉的话音刚落,天地骤变,邪气忽然席卷上了整个无意境天。
天地黑暗到一丝光亮不透,头顶那只畅快飞翔的灵鸟被黑暗侵蚀,逐渐陨落。
白衣青年冷眉望天,双手握□□叉一震,灵气暴涨,这便是凌源真君所施展的“太凌清源咒”,与路小蝉在后世所学全然不同,它更加繁复,而结咒之人的修为与心境之高远更是后世难及。
被邪气侵蚀的无意境天顷刻之间被这道大咒净化,凌源真君高声道:“泱苍——”
只见一个傲然孑立的身影从浓厚的邪气之中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缓慢睁开,让旁观的路小蝉大吃一惊——它们是金色的,就如同吞噬路小蝉的邪眼一模一样!
凌源真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入魔了?”
泱苍君一步一步走向了凌源真君,张开了怀抱一把将他抱住了。
“世间有你,如此之好……为何人人都要我舍情弃爱,只身成神?”
旁观这一切的路小蝉无法不惊讶,“难道说……邪神混沌其实……”
剑灵用云淡风轻的声音回答:“谁说泱苍没有成神?他成神了啊。他的修为有多高,对凌源真君的留恋有多深,宁化而成的执欲就有多沉重。引天下执欲入体,心魔成神——是为邪神混沌。”
既然凌源真君是泱苍执念的本源,他便施用了“太凌净空咒”。
那是路小蝉见过的最为广博的灵海,凌源真君将自己数万年的修为送入阵中,把泱苍的心魔混沌逼出了体外。
而邪神混沌在离开泱苍的瞬间,冲过了凌源真君的内府,取走了他的丹元。
凌源真君就倒在了泱苍的怀里,那一瞬间,无意境天之上草木枯败,天地倒转,从不曾流露一丝情感的泱苍,眼泪飞溅而下,穿过了重重尘埃,落在了凌源真君的眼中。
泱苍从北溟切万年冰川,砌九重玲珑寒玉,将凌源真君的元身置于其中,为了保存他的最后一丝气息。
他唤来了灵兽长湮,一起追击邪神混沌,直至西渊。
那一场交战,长湮身死,泱苍劈开了无望之地,取回了凌源真君的丹元。
他已经精疲力竭,周身灵气溃散,却执着于要保护凌源真君的丹元。
而坐在“奉天”之上的路小蝉就像是心念共感一般,凌源真君在九重玲珑寒玉中的孤独和再见泱苍一面的期待,全都进入了路小蝉的心里。他抱紧了自己几乎要被这样的痛苦冲击得支离破碎。
原来凌源真君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丹元,他只想泱苍君在他的身边。
不在乎永垂不朽,只在乎此时此刻。
他竭尽全力地维系着自己的元身,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泱苍回来。
“小蝉,你还想要再见舒无隙吗?”剑灵问他。
“我想……”路小蝉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只想冲进舒无隙的怀里,抱紧他,勒碎了他的骨头,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永生永世不要分开。
“小蝉,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到无意境天,是我陪你在剑意阁里玩耍,也是你让我这数万年来第一次不那么孤独……你喜欢的,我也觉得有趣。能让你开怀的,也让我觉得喜悦。你就是我啊,而我就是你……所以你的愿望,我都会帮你达成。”
剑灵朝着路小蝉伸出手来,此刻的路小蝉只想从凌源真君带给他的难以承受的遗憾与期盼中解脱出来,他咬着牙,用力地握住了剑灵的手,就像溺水之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瞬间,剑灵一点一点化作了路小蝉的样子,进入了他的体内。
在剑灵完全与他合二为一的时候,他的耳边似乎掠过了舒无隙的低沉而坚定的声音。
“小蝉——不要相信邪神混沌给你看的一切!”
“问天”剑阵直坠而下,千万年来敛聚而成的灵气从那只邪眼之中冲入,罡风狂起,仿佛是世间至邪与天罡灵气的生死撞击,两股力量相互碾压耗减,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混沌之中开天辟地!
压阵的莫千秋等人竭尽全力,甚至于仙剑都快被震裂了!
重重的邪气被炼化,原本被邪眼吞没的天地逐渐显露出本来的颜色来。
无意境天被荡为了平地,硝烟尽散,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了众仙首面前。
舒无隙抱着路小蝉就在坑洞之底。
“小蝉!小蝉你醒醒!”
舒无隙眉心紧蹙,牙关紧咬,单手扣着路小蝉的后脑,轻轻摇晃着。
“小蝉!”
莫千秋和凌念梧正要御剑赶过去,却被渺尘和涟月挡住了。
“等一下!”
只见舒无隙怀里的路小蝉缓慢地睁开眼来,金色的同眸之中,仿佛蕴藏着另一个深不可测的虚空。
他勾起唇角笑了:“泱苍君——别来无恙!”
邪肆狂狷的笑容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是……什么……”莫千秋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身体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你们可知道‘弄尘’世界?”凌念梧道。
“你是说……方才邪眼大开,混沌它创造了弄尘世界,迷惑了小蝉?”
这是众人完全未曾预料到的结果。
“‘弄尘’世界只有数万年修为融于天地的仙界元尊才能创造”涟月一改云淡风轻的表情,神色冷了下来,“但是邪神它数万年邪气积累,‘弄尘’世界对它来说并非难事……”
“它用‘弄尘’世界引了小蝉的执念,入了小蝉的元身!舒无隙可以毫不犹豫地炼化邪神,但是面对小蝉,要舒无隙如何出手……”
路小蝉看进了舒无隙的眼睛,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舒无隙的眉眼:“我很想你,千万年来一直想着你……”
舒无隙的目光毫无犹豫地看入那双邪眼之中,淡声道:“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放开你。”
“那我们就永远不要分开。”
路小蝉抱紧了舒无隙,那双眼睛让人胆战,而无痕剑飞旋而起,邪气将无痕剑染成了黑夜。
众人结阵,将无痕剑挡在了舒无隙的背后。
但是被邪神附体的路小蝉邪气太盛,无痕剑一点一点从众人结成的剑阵中穿了出来。
舒无隙的手摁住了路小蝉的眉心,轻声道:“我来找你。”
原本盘旋在天空之上的无意剑海忽然俯冲而下,毫不犹豫地冲入了舒无隙的身体。
这是数万年的剑意,舒无隙的元身和丹海承接着这巨大的力量,随时都会崩解。
而路小蝉则笑着说:“你以为借助无意剑海千万年的剑意,能入我的‘弄尘’世界吗?你还没进来,就已经元身俱灭了!”
舒无隙没有丝毫犹豫,清俊的容颜也未曾改变。
只见他的精魂一点一点离开了身体,要入路小蝉的双眼之中!
“舒无隙——如若你元神崩毁于此!就算我离开路小蝉的元身,他也一样会懊悔痛苦,活着的每一日都将是无上煎熬——生不如死!”
舒无隙的丹元震动的厉害,隐隐有开裂之势!
“稳住他的丹元!”渺尘元君当机立断,以涅凰剑阵入舒无隙内府,稳固他的丹元。
凌念梧和涟月也催动了剑阵,重重加固。
但是无意剑海的剑气撼天动地,他们稳的了一时却稳不了一世。
此时昆吾骑着氿鳐赶来,看见被摧毁的无意境天,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他发觉路小蝉一双眼睛为染成了邪魅至极的金色,仿佛要蛊惑天地万物,他差一点从氿鳐的身上摔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莫千秋御剑来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昆吾,小蝉入魔,被困入了混沌酝酿的‘弄尘’世界!”
昆吾大惊:“这可如何是好!‘弄尘’世界虽假亦真!而且我等修为入不得那‘弄尘’境!”
“所以舒无隙引无意剑海入体,要强行入混沌的‘弄尘’世界!”
“这万万不可啊!当年他保住小蝉的丹元虚耗了六百年修为……后来为了点亮小蝉的丹元,开他的慧眼,修为也有所折损!如何盛得下无意剑海!”
“所以你要帮我!”莫千秋道。
“帮你,如何帮你?”
“你身为医宗,可会‘太凌净空咒’!”
昆吾双眼一愣,随即明了:“我自然会,只是我境界不如当年的离澈,今日既然要我舍身取义渡化小蝉,我也毫不犹豫!”
昆吾神色坚决,他明白只有弱化了混沌的力量,才能让舒无隙顺利入‘弄尘’世界!
千年之前,身为你的师兄,眼睁睁看你身形俱灭。千年之后,为你舍弃一切,又有何不可!
“愿这一次你与他……真的能天荒地老!”
昆吾灵气腾空而出,凝聚心神,他相信自己保护路小蝉的心念,一定能渡化了他的执念!
在爆腾冲涌而下的剑海之前,太凌净空咒浮现出来,昆吾抬手一挥,将氿鳐驱开,纵身即将跳入大咒之中。
但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竟然是莫千秋!
他脚尖一踹,将千秋剑踢了出去,毫不犹豫入了“太凌净空咒”。
“莫千秋——”昆吾眼睁睁看着千秋剑从他身侧擦过。
莫千秋笑道:“你不懂小蝉的执念,如何渡他!”
昆吾伸手却没有拽住莫千秋,他元身入咒,净空咒灵气暴增,直压而下。
众人惊叹,涟月元君却道:“以念渡念,我等之中只有莫千秋能够做到!”
凌念梧看着莫千秋完全被“太凌净空咒”吞没,终于明白了过来。
千年以来,守护和等待着路小蝉的又岂止是舒无隙?
莫千秋顾自等待,不求回报,有念却无执,是为真正的豁达!
路小蝉睁大了那双金色的眼睛,嘶吼道:“你等渡不了我——”
净空咒直压而下,从路小蝉的头顶直入他的丹海。
“啊——啊——”路小蝉仰起了脖子,仿佛身体要被折成两段。
邪神混沌的力量被削弱,舒无隙的元神终于进入了“弄尘”世界!
他看见了路小蝉正在满世界的寻找自己,原来他一直以为舒无隙的元身被“问天”剑阵给毁了,却不知道那是混沌让他“着魔”。
他疲倦而疯狂地想要抓住所有的烟末,却拼凑不出舒无隙。
眼泪将他淹没,哪怕移山平海他也孤独无比,这个世界荒芜得让他恐惧。
直到舒无隙从绝望中挤身而出,向路小蝉伸出了手。
“小蝉,我在这里!”
路小蝉听见舒无隙的声音,欣喜若狂,可是无论哪里都找不到舒无隙。
他的眼睛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仿佛连慧眼都失去了。
“小蝉,我在这里!跟我走!”
舒无隙的声音那么清晰,路小蝉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直到有一股力量推了他一下,路小蝉一回头,看见了莫千秋。
他笑着对他说:“小蝉,你该出去了。”
路小蝉撞入了一个熟悉而坚实的怀抱,之前所有的冰冷和孤独瞬间碎裂开来,舒无隙紧紧扣住他,飞身而去。
“弄尘”世界崩溃瓦解,路小蝉睁开眼睛,就感觉到周遭都是猎猎的灵气翻滚,而他的眼前是莫千秋如同沙粒风化消散的元身。
“千秋——”路小蝉飞身而去,伸出手来要抓住莫千秋。
过去的种种,涌入路小蝉的心头。
无论是自己身为离澈第一次见到莫千秋,一起解开万像锁,还是游历东墟寻找奇花异草,又或是此生莫千秋总在危难之际出现在他的面前……
莫千秋却很淡然,他抬起手来,轻轻在路小蝉的眉心一点。
“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千秋不要!你快回来!快回来!”
“聚散终有时。缘起缘灭,唯心而已。”
瞬间,莫千秋的元身消散开来,路小蝉声嘶力竭却只能触碰道无数的沙粒。
莫千秋的笑容,他的姿容,他放下过去之时坦荡的样子都在路小蝉的心底挥之不去。
“快用锁仙绫——”昆吾高声道。
舒无隙用力一扯,锁仙绫脱离了路小蝉的手腕,接着飞了出去,将莫千秋的丹元紧紧锁住,缓缓坠落下来。
“千秋——”路小蝉伸手接住了它,如获至宝,紧紧抱住。
此时,剑灵正以极快的速度飞离。
“那是什么!”昆吾问。
他还从未有见过这样的灵体。
渺尘元君神色一凛,立刻御剑而去:“那就是邪神混沌的元神啊!”
“竟然是邪神混沌的元神!”
凌念梧和涟月元君立刻也追了上去,结出剑阵试图追捕它。
“他……他不是剑灵吗?历任泱苍剑宗的剑意残念汇集成灵……”
路小蝉抱紧了莫千秋的丹元,愕然地看着剑灵逃走的方向。
舒无隙一把抱住了路小蝉,御剑而去,他冷声道:“历任剑宗的剑意残念就是无意剑海,何来剑灵!”
那一瞬,路小蝉骤然醒悟过来。
当年他以离澈的身份来到无意境天,邪神混沌就已经藏匿在了那里,假装剑灵和离澈一起玩耍,得到了他的信任!
就是剑灵给当年的离澈出主意,用“酒撞仙”和“镜花水月”来窥探舒无隙脑海中的执念,离澈仓皇而逃要离开无意境天,这才让舒无隙起了要将他强行留在身边的执念,于是邪神混沌才入了舒无隙的元身。
前缘后果,邪神混沌早就处心积虑算计好了!
舒无隙的丹元内无意剑海翻滚暴涨,随时会崩裂,看得路小蝉心惊胆战。
可是路小蝉却对舒无隙的决心感同身受,因为混沌的存在就是路小蝉内心永远的执念,它让路小蝉永远身在失去舒无隙的恐惧里。
因爱而生怖,从前是舒无隙,现在是路小蝉。
舒无隙一鼓作气,再度将“问天”剑阵结出,天上奔云,世间流风都被卷了进去。
路小蝉眼睁睁地看着舒无隙的丹海被磅礴狂奔的无意剑海冲击,裂痕隐现!
“舒无隙——舒无隙!”
路小蝉御剑逆势而去,伸长了手要抓住他。
问天剑阵将剑灵捆缚其中,剑灵的灵体也一点一点被炼化脱离元神。
它笑着看着费尽力气要抓住舒无隙的路小蝉。
“小蝉啊小蝉,你猜猜看是我先被问天剑阵炼化——还是舒无隙的丹元先崩溃呢?”
凌源真君对泱苍近乎绝望的期盼再度涌入了路小蝉的心中,而舒无隙丹元的裂隙也越来越明显,剑气不断溢出,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他随时都会被无意剑海崩毁。
“不用炼化它了……让它走吧!”路小蝉撕心裂肺地吼着。
“小蝉,如果有它在,即便我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你也会心生恐惧……如果它不存在了,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亦心中无邪亦无怖!”
路小蝉看着舒无隙的背影,在狂灵浩海之中毫无动摇。
他不是为了守护天下,更不是因为历任泱苍君交托给他的唯一必须做的事情,而是为了守护路小蝉。
路小蝉想要与他并肩而战,腰间的太凌真渊早就没有了,而他想要凝华周遭的水势,哪怕一滴也好……可都已经被舒无隙敛入了“问天”大阵之中。
舒无隙借尽了天下大势,让路小蝉无势可借!
这时候涟月元君和渺尘元君的剑阵却冲入了舒无隙的丹海,为他填补裂隙。
路小蝉忽然想起涟月元君入大势第一重天之前,舒无隙曾道“无光之光”。
“无中生有,有生于无。”烨华元尊的八字批言在路小蝉的眼前浮现。
泱苍拥抱着失去丹元的凌源真君,那一滴泪落在凌源真君的眼中,仿佛经过了千万年重重时光,终于落在了路小蝉的心头。
那一刻,路小蝉的眼中湿了。
那我就借我心中恐惧,与你一拼!
路小蝉握紧了无痕剑,眼中那一滴泪水入阵,垣泽剑阵如同无中生有凭空而起,冲入了“问天”剑阵之中!
剑灵本以为路小蝉是要炼化了它,但万万没想到垣泽剑阵炼化的却是无意剑海!
历任剑宗留下的剑气原本就难以控制和驯服,可路小蝉这一滴泪水入阵,却是最柔软珍惜之意。
剑海原本就是历任剑宗的剑意,它有增无减却又无处容身,却在路小蝉的剑阵之中被柔润包容,仿佛这浩瀚无边的力量终于有了归属。
舒无隙开裂的丹元正逐渐愈合,路小蝉御剑来到了他的身边,对他一笑。
“我害怕失去你,所以我更想要保护你。”
万千世界尽皆退离,只剩下路小蝉的笑容。
“无隙哥哥,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就让这千万年来泱苍剑宗的剑意,真正属于你!”
舒无隙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千万年来无数位泱苍没有一人能渡化了无意剑海,可是小蝉却让它心甘情愿平息!
剑灵在那一刻终于露出了仓皇的神色,它又要创造一个“弄尘”境,遁走其中,却没想到路小蝉竟然再一次结出了太凌净空咒。
“小蝉!不要!”
舒无隙不顾一切抱住了他,用无意剑海将他包裹了起来。
路小蝉笑了:“这一次我不用再舍身取义了!你心中执念便是我丹元内的业火!今日我就将业火还给你!”
路小蝉毫不犹豫要用无痕剑剖开自己的丹元,舒无隙立刻御无隙剑将它挡了下来。
“小蝉!”
路小蝉向后靠入舒无隙的怀里,万分眷恋地闭着眼睛对他说:“无隙哥哥,当年的泱苍君就是为了取回凌源真君的丹元,反而让两个人都抱憾而终……天长地久不可求,舍弃本就不属于我们的,剩下便是真正的天下无隙了。”
当路小蝉再次睁开眼睛,舒无隙看见了万里无暇的明净世界。
无痕剑刺入了路小蝉的内府,剖出了他的丹元。
舒无隙低下头来抱紧了路小蝉,他以无意剑海去填补路小蝉的内府。
剑灵难以置信:“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从前的凌源真君放不下!泱苍放不下!你们如何舍弃的了!”
丹元入了“太凌净空咒”,业火骤然将大咒点亮,反噬剑灵!
剑灵无从挣扎,被自己的业火烧到灵体溃散。
明明是扭曲一切的烈焰熊熊,就连御剑悬于大咒之上的涟月元君都惊诧不已。
“这仿佛就是混沌炼狱再现……”
剑灵就像融化了一般,它不断伸长了手,像是在恳求路小蝉救它一般。
舒无隙紧紧抱着路小蝉,在那一刻他们的视线仿佛穿过了无数时光,看见了洪荒之末的凌源真君与泱苍君。
凌源真君以锁仙绫拉着泱苍,像个孩子一般笑着,眼底没有遗憾,也没有痛苦,只有泱苍君的身影。
“我不要天荒地老,只愿我看着你时,你也这般看着我。”
剑灵看着舒无隙与路小蝉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说了声“世间执着邪念,不增不减,渡之无尽”,便烟消云散了。
而路小蝉的丹元从消散的太凌净空咒中落了下来,澄澈如琉璃,倒影着碧空万里的天际。
舒无隙飞身而去,一把将它握住,送回了路小蝉的内府之中。
那个瞬间,明亮的光线照入了路小蝉的眼中,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渺尘元君等人怔然地看着烈焰消散,本以为万物生灵都会被混沌业火所害,却发觉它们欣欣向荣,这便是真正的向死而生。
“小蝉!小蝉你怎么了?”舒无隙触上路小蝉的眼睛。
“好刺眼!”路小蝉眨了眨眼睛,他将自己的手指微微露出缝隙,然后从那道缝隙之间,看到了舒无隙。
他立刻松开了手,猛地扑进舒无隙的怀里,抬起他的脸,欣喜若狂。
“无隙哥哥我看见你了!原来你还是这个样子!不对不对!是比千年前更加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凌念梧惊诧道。
昆吾骑着灵兽赶来,感叹了一声:“是因为他丹元内的业火被太凌净空咒给取走了。”
路小蝉看着涟月元君,立刻扑上去要抱他怀里的夜临霜,被涟月迅速避开。
“啊!涟月元君,你果然长了一张风流寡情的脸!”
涟月元君轻哼一声:“我是风流寡情,你是四处留情!我们半斤对八两!”
说完,夜临霜的腿果然又在涟月元君的脸上踢了一下。
“哎哟——你又踢我!”
路小蝉看向凌念梧,这才发觉千年前的少年如今已经是风华绝代的青年了。
“念梧,我……”
凌念梧淡然一笑:“你看清楚我的样子了吗?”
“看清楚了。”路小蝉知道凌念梧这么多年来为他的付出和等待,只是一切情深意重尽在不言中。
凌念梧环顾四周,看着不再有一丝阴影的天地,远处山川层叠,草木迎风而动,生生不息,周而复始,只说了两个字:“真好。”
他转过身去,潇洒地御剑离开。
一别经年,过去那个看着离澈君寂灭的凌念梧,终于消失了。
路小蝉抱紧了怀里的丹元,道了一声:“可惜……”
可惜没能看见莫千秋。
舒无隙的手覆在它的身上:“只要丹元尚在,你我迟早会重塑莫千秋的元身。”
就在此时,昆吾原本手中的千秋剑震动了起来,忽然朝着东方飞了离开。
四周的生灵,包括路小蝉的心魂都觉得被那柄剑拖拽而去,直至它消失天际,众生灵才恢复心神。
“怎……怎么回事?千秋剑要去哪里?”昆吾奔向追过去,却被渺尘元君拦了下来。
“是东墟的解剑石,它选了莫千秋为东墟剑宗。”
昆吾良久回不过神来,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要论心境,我等无一人及莫千秋。此次他舍身取义冲入了大势的境界……世间机缘果真不可测啊!”
“混沌是被炼化了吗?”渺尘元君来到舒无隙的面前问。
如今的舒无隙不仅仅是驾驭,而是完全拥有了无意剑海数万年的灵气,丹海与剑海融合,若论修为,人间真正无可匹敌了。
“没有。它只是灵体难以聚合罢了。强行渡化它,也是执念。”舒无隙淡淡地说。
渺尘元君这才明白:“原来路小蝉并不是渡化了它,而是承认了它。”
剑门百家总以为他们追求“无欲无邪”的境界,可世间邪念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坦然豁达,才是真正的境界。
“小蝉……无意境天已经不存在了,你回来太凌阁吧。”昆吾开口道。
路小蝉的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容:“谁说无意境天不存在了?我和无隙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无意境天啊!”
尾声:
路小蝉撑着下巴,骑着鹿蜀,腰间从前挂着太凌真渊的地方,现在挂着一个小陶罐。
陶罐里盛着土,土里面是一粒如同夜明珠般的种子。
这便是千秋殿前任殿主留下来的,昆吾说,只要能让这颗种子发芽生长,就能种出莫千秋,阿不对,长出是重塑莫千秋元身的灵果来。
可是舒无隙陪着路小蝉从西渊冰隙到东墟的荒漠,从北溟冰川到南离暮晚峰,路小蝉都没能找到能让这种子发芽的灵土。
就这么闲荡了数百年光景,路小蝉原本还有些担忧,日子久了,他就无所谓了。
“你不担心这颗种子永远不发芽吗?”舒无隙从后面抱着路小蝉,轻轻覆在他耳边说。
“哼!还不是你经常折腾我!被莫千秋给听到了,他要么生气要么害羞,所以不肯发芽啦!”
路小蝉想要揉一揉自己的腰,但是舒无隙已经替他揉动起来,力度和手法都相当不错。
他们回到了鹿蜀镇,街巷那般眼熟,无肆酒坊竟然还没关门,只是老板已经是从前掌柜的曾曾孙了!百年仿佛没有改变这座阵子,除了的村民都已经不再存在了,连哪个拐角却了砖头似乎都没变。舒无隙和路小蝉就在镇子里瞎晃悠。
絮语河的一处支流经过了镇子的中央,百姓们在上面搭了一座小桥。
路下蝉一手拉着舒无隙,另一手拿着糖画,一直含着舔着走上桥去。
刚来到拱桥最高的地方,一个身着素衫的身影与他擦身而过,糖画“噼啪”一声碎裂开了。
路小蝉“哎哟”叫了一声,感觉自己腰间的陶罐仿佛多了一点重量。
他低头一看,发觉不知何时陶罐的土壤之上似乎是一层黄色的薄砂,更重要的是那个百余年来都不肯发芽的种子,竟然发芽了!
“无隙哥哥你看!”路小蝉兴奋得快要飞起来。
“嗯。”舒无隙轻轻应了一声,却似乎在人群中寻找着谁。
“怎么了?”路小蝉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拨弄着小嫩芽,一边问。
“是烨华元尊。”舒无隙回答。
“谁?”路小蝉懵了,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让这颗种子发芽的,是烨华元尊。”舒无隙一字一句地回答。
“什么?烨华元尊?我都没有见过他的元身!”路小蝉转过身去,拉了舒无隙就朝着人群跑去。
但是当人潮尽散,路小蝉却没有看见烨华元尊的身影。
他舔了舔另外一半还没碎掉的糖画,然后无所谓地笑了。
“小蝉,你笑什么?”
“我笑烨华元尊偷偷摸摸!估计生怕我会看上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