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望向凌子悦的双眼是纯粹没有丝毫杂质的,仿佛凌子悦成为了他所向往的一切。
“可……就算你的母亲没有教你读书习字,没有如你所愿对你万般呵护,但不代表她不爱你啊!”
“夫人……”明湛低下头来轻笑一声,“我明白母亲的无奈。她是心疼我的,只是她无能为力。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我。我从没有恨过她,可是不恨……不代表我不想要……”
凌子悦的心不可自已地颤了起来,忆起那一日的痛,突如其来却又深刻无比。
此时,云映也起身来到凌子悦的身旁,“子悦,这样不是很好。待到你的孩子出生,他就有哥哥了。到时候上天入地,明湛都会将他照顾好!”
凌子悦的眼眶一阵湿润。
“夫人……夫人!你怎么哭了!”
明湛的手指抹开凌子悦眼角的泪迹,“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懂事,夫人别恼湛儿!”
面对手忙脚乱的明湛,一股无以伦比的暖意融入凌子悦的心中。她抱紧了明湛,那孩子的下巴磕在她的肩上,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也许,他就是上天派来安抚自己的吧!
“我答应你,孩子……我答应你……”
明湛惊喜得睁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母亲……”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凌子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顿时,明湛眼泪纵横,一遍一遍喊着“母亲”。
端着茶行至院中的锦娘愣了愣,唇上随即涌起一抹笑。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奴婢去准备一些好菜!”
“我要吃绿豆桂花糕!”明湛喊出声来。
“谁不知道你们母子二人连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当夜,宣室殿内的云澈锤了捶肩膀,缓缓行出殿门。头顶是星繁欲垂,皓月千里。
“卢顺,子悦这两天怎么样了?”
“回陛下,听锦娘捎来的话说夫人今日收了明朔大人的外甥明湛为义子了!”
云澈一顿,低下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通知朕?”
“陛下……这事儿老奴也是晚膳之后才知道的。若是陛下不允,老奴这就去知会锦娘,让她将明湛送回明朔大人那儿!”
“这怎么成!你看不出来子悦多疼那孩子吗?朕见着那孩子就知道他日后必有出息!朕只是觉得,子悦认的儿子不就是朕认的儿子吗?朕什么都不知道这就多了个儿子了?”云澈笑了,他望着天际似乎能想象出凌子悦是多么高兴。
卢顺见云澈那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要不,陛下明日去看看夫人?”
“那是自然的。顺带再备上良驹和弓箭,朕要亲自教他骑射!”
云澈将置于自己寝宫中的沙盘,那些兵马铜雕都搬到了凌子悦那里。
明湛少年心性,很快就与云澈在沙盘上厮杀起来。
在他们玩的尽兴时,卢顺已经在庭院外那片苍茫的草地上立起了靶心,云澈带着明湛纵马而行,挽弓长射。
凌子悦立于窗前,随之而笑。
“没想到陛下会那么喜欢湛儿。”
“陛下哪里是喜欢湛儿啊!陛下心中有夫人,自然爱屋及乌!”
马背上,云澈笑着对明湛道:“臭小子,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她腹中的孩儿落地,她就不再疼你了!”
“才不会!母亲对明湛的疼爱是真心实意!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明湛的家人!那若是个妹妹,我就要好生保护她,要她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要是谁欺负她了,我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那若是个弟弟呢!”
“若是个弟弟?那我明湛就驰骋疆场马革裹尸定要护他一生周全!”
云澈微微一顿,他在这个少年的眼中看见一种信念,一种绝对可以将后背交托的笃定。
他勒紧缰绳,来到凌子悦的面前,倾下身来向她伸出手。
“子悦!一起来!”
那一瞬云澈的笑容透明犹如三寸日光,凌子悦仿佛回到了那些少不更事的岁月,她刚伸出手云澈便迫不及待将她拉上马,紧紧搂入怀中。
“阿璃……”凌子悦不自觉叫出云澈的小名,顿时令云澈心神震荡。凌子悦还未及回过神来,云澈便勾过她的下巴,舌尖涌入她的唇瓣中,极尽力道的一吻。
凌子悦僵在那里,云澈却越发用力地收拢了怀抱。
远远传来马蹄声,是明湛从这片草地的尽头奔回来了。
凌子悦用力拍打着云澈的手臂,云澈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陛下!陛下!那边是一片树林,里面有许多野兔!”明湛来到云澈面前,露出惊讶的表情,“母亲也要一起去吗?”
听见他唤凌子悦母亲,云澈的唇上掠起一抹笑,“臭小子,别看不起你母亲,论弓射,你舅舅未必能赢她!”
“真的吗?”明湛的眼中对凌子悦又多了几分敬慕。
“走!”云澈一手扬鞭,另一手搂住凌子悦的腰,奔驰而去。
靠在云澈的怀里,凌子悦闭着眼睛,感受着轻风从耳边驰过。
所谓快乐,不过如此。
凌子悦的腹部日益隆起,随着云映的调理,她的胃口也日渐恢复,云澈每日都要问起她的饮食,知道她一切都好,云澈才能放心地将思绪拉回面前的奏疏。
随着前线不断有捷报传来,朝中一片喜悦的气氛,洛照江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是越来越摸不着云澈的脾性了,无论怎样的捷报,云澈也只是坐在高位微微点头,让人看不出到底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控,还是因为对捷报不甚满意。
当他回到府中,便见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坐于案前,正在斟酒。
“丞相大人可算是回来了!让云盈好等。”
洛照江眉心一颤,快步来到她的面前,压低嗓音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最近别再来我府中了吗?陛下对我这个丞相甚为忌惮,要是再被陛下知道你我过从甚密,我还有命活吗?”
云盈低头一声冷笑,“一个凌子悦,让陛下大开杀戒,让后宫的皇后憔悴,还让堂堂丞相战战兢兢,我对凌子悦还真是佩服的紧啊!”
“你还提凌子悦做什么!当初要不是你在我这里煽风点火,太后娘娘要对付凌子悦我怎么可能不尽全力阻止!如今洛氏一族已经是陛下的仇人了!我这个丞相的脑袋指不定明天就不在自己的肩膀上了!”洛照江神色紧张,若是可以他巴不得将云盈扔出去。
云盈却不紧不慢道:“看来丞相大人也看得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你……什么意思?”洛照江心中一顿,只怕这云盈在谋划什么要拖自己下水了。
“如果陛下还是陛下,丞相大人别说官职了,只怕脑袋也是迟早不保。你真的想要就这样吗?你真以为陛下会顾念亲情吗?历朝历代天子,需要的时候就扶植外戚,不需要的时候就斩草除根,丞相真的不明白?”
洛照江倒抽一口气,恍然之间心绪缓缓沉淀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今朝中大部分能征善战的将领还有三十万的兵力都被调拨到北疆对付阿依拜穆了!帝都兵力淡薄,正是我兄长成郡王的好机会!”
“你……你疯了!这是篡位夺权!你……你……”洛照江看着云盈的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丞相,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陛下对你动了杀心,你觉得自己能撑到几时?”云映身体前倾,她的目光极有力度地撞入洛照江的眼中。
洛照江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你要煽动我对付凌子悦!因为你知道若凌子悦出了事陛下必定会记恨我!你这是故意要离间我们甥舅!你就是要逼陛下对我动杀心!”
“丞相大人,此时明白也不算晚,至少你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云盈得意地一笑,“你是要赌一把呢?还是做待宰的羔羊?”
从云澈将自己与洛太后的私生女找回来的那一刻,洛照江就知道云澈已经知晓他并非云澈的亲舅舅更加与当朝太后有染,杀他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终日惴惴不安确实不如赌一把。
洛照江狠狠将手拍在桌面上,咬牙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云盈唇上的笑意缓缓扩大,“很简单,只要丞相大人将你知道的军中机密及时告知我与兄长,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有何难!大事若成,成郡王作何打算?”
“届时我兄长称帝,丞相大人自然高枕无忧坐在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不用忧心忡忡,岂不美哉?”
“甚好!”
“现在已经有精兵从成郡国出发前往帝都,路途中也有几个诸侯王相应,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速度,速战速决不给云澈调兵遣将的时间,等到那三十万大军还没回到帝都,就江山易主了。”
洛照江点着头眯起眼睛,越发觉得自己押对了。
“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我要让云澈在失去帝位之前,就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