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哪三种?”萧谣没回头,仍然趴在窗边。

“第一种,是心中所想,口中所念。回忆往昔,那些逝去的,再也无法挽回的,你想要却不可再得。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于是你的眼睛,你的心都在疼痛。这是让那些美好的回忆来折磨自己。”慕容听风声音悠扬,似乎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哦,那第二种是什么?”

“第二种吗?心中所想,无处所念。”

“无处所念?那就是不念了?这样也能算是想念吗?”萧谣疑惑了。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把那些失去的放在心底,不需要用眼睛去看过去的幻象,也无需将它放在嘴上念念不已,只需要珍藏起来。那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这个时候,你的想念不再是令你伤心,反而会令你开怀。”

“这样已经有些难了……那么想念的第三种境界是什么呢?”

慕容听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念而念。”

“什么意思?”

“就是当你站在一片天空之下,不经意想起一些什么,仰望时却只叹岁月静好,云淡风轻。”

“不明白。”萧谣摇了摇头,慕容听风找出一些小二准备好的点心,递给萧谣。

“不明白就算了,因为我也不算真的明白了。”

他们到下一个镇上,已经是傍晚,夜间不宜赶路,他们又投宿在客栈里。到了第二天,慕容听风又雇了车前往临近城镇。

当他们到达一处名为祥麟镇的时候,正值午饭时刻,两人都有些饿了,便上了一处酒楼。这个镇子算是他们所经过的最繁华的城镇了。酒楼小二见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立马笑脸相迎,将他们请上了楼上的雅座。

从那个座位可以看向酒楼下面,那些小商小贩,衣着普通或者体面的行人,吵嚷的孩子们,甚至还有卖艺的流浪者。

萧谣撑着脑袋望着外面,她从来没有发觉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繁华宽广,也许如果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村庄,也就不会有更多的念想,闭塞却又简单的过完一生。

“这位公子,您想吃点什么?小店远近闻名,什么菜色都能做的出来。”小二稍稍看出来慕容听风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但是他是不会和钱过不去的,光看这公子的穿着,品味非凡。就连他的小厮,身上穿的样式和质料都不是便宜货。

“萧谣,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吃啊。”萧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马车跑了一上午,肚子里的酸水都快颠出来,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慕容听风笑了笑:“小二,先上一盘梅子煮花生,给我们开开胃。”

“好嘞,还要什么?小店的香葱溜虾球可是道名菜。”

“那自然要上来让我们尝一尝,另外再来个翡翠三丝,金玉满堂。尽量清淡一点,我们赶了半天的路,身体有些疲倦不想再吃的过于油腻了。”

“唉!小的明白!”小二赶紧下楼张罗去了。

一位穿着鹅黄色浅衫的女子走过酒楼下方,她身姿曼妙,身后跟着几个身着紫衣的少女,手中提着香炉一般的东西,淡淡的清香缭绕而起,令人心境舒畅。当那黄衫女子缓缓抬起头来,萧谣看到了一张姣好的容颜,带着成熟的韵味却又清新可人。

“真漂亮啊!”萧谣发出一声轻叹。

一旁的慕容听风摸了摸鼻子,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唉,萧谣,我们要有客人了。”

“啊?”萧谣愣了愣,看见那黄衫女子带着她的侍从们走了上来,店小二还是鲜少见到这么多妙龄女子,不禁心下荡漾,愣在原处。

慕容听风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敲了敲桌面唤回萧谣的注意力,“我们下午还要赶路,你尽量多吃一点。”

那黄衫女子本来坐在萧谣他们的邻桌,听见了慕容听风说的话,站起来缓缓行到了他的身旁。

“慕容家的二公子还是像从前一样,只要对方是女子,无论年龄大小,你都温柔以待。真是不知道这样的温柔是有情还是无意?”

萧谣抬头望向那女子,见她倾下身来,靠向慕容听风,那模样实在有几分说不出的暧昧,萧谣自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暗自咽下口水。

“原来是素手温香,温流馨温阁主。”慕容听风微微颔首,温文有礼。

“慕容公子客气了,您一声温阁主听起来像是对我有礼有度,但却更像是要拒人千里之外。”温流馨一边说,手指轻轻晃过慕容听风的眼前,却不想他在那瞬间便侧过头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作东西,竟然伤了慕容二公子的眼睛?”

“有劳温阁主挂心,听风的眼睛是糟了暗算,不过已无大碍。待那药性散去,听风的眼睛自然能恢复。”

萧谣吃了一口虾,便不再动筷子了。

慕容听风听见放筷子的声音,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你可最喜欢吃东西了,就算胃口再不好也不止吃这么点。”

萧谣看了温流馨一眼,她只觉得心中怪异,温流馨与慕容听风说了这许久话,却一直在绕弯弯,“我总觉得这位温阁主……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是不是我在这里坐着你们不方便说?”

慕容听风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拿出一些零碎银子伸到萧谣面前:“你去集市上玩一玩,尝尝小吃什么的,也许比这酒楼的菜肴更具风味。”

萧谣摇了摇头,“我身上还有银两。”

说完,萧谣离开座椅,下楼时又忍不住再看了慕容听风一眼,他的唇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而温流馨则移步坐在了他的对面,玉手纤纤为他斟了一杯酒。

“二公子不如去我的流香阁好好养伤,也好过一路颠簸前往南阳。”温流馨伸手触上慕容听风的指尖。

“若不是承慕容山庄之名,听风只怕在江湖上不过一无名之辈,实在无需温阁主太过关注。”

温流馨笑出了声,“像二公子这样的少年才俊,年纪轻轻,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假以时日,只怕是二公子不再将我流香阁放在眼中了。”

“温阁主请听风做客,听风岂有拒绝之理。只怕温阁主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说吧?”

温流馨的笑意隐去,端倪着慕容听风的表情,沉下嗓音道:“小女子听闻,慕容山庄的老庄主早已不问江湖事,喜好云游四方,鲜少回到慕容山庄。”

“正是,祖父如今潇洒恣意,他所过的生活也是听风想要的。”

“流馨还听说,老庄主一日在落星河上游船偶遇二公子,将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传授给了二公子。江湖上三大宝典,药王谷的《藏世药典》,清尘筑的《束水心经》还有慕容山庄的《千钧剑诀》。如果有幸一睹,必将终身受益。既然二公子已然得了《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不知可否让流馨见识一下。”

“温阁主,世人盛传《藏世药典》里的一套行针走穴之法不止能够起死回生,还能令人内功修为大增,于是不少武林中人欲窥探之,这才引来了两年前药王谷的灭门之祸。如今叶氏后人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只怕这药典就要失传了。再说那《束水心经》本是镜水教历代教主流传下来之物,无奈该教前任教主萧紫风野心勃勃,试图将心经修炼至最高境界,却不料走火入魔心性大变,在武林中大开杀戒,最后不得已一叶禅师与慕容山庄出手,配合武林各大门派才将他擒住,如今他已经失了神智终日不吃不喝,即使是药王谷的叶氏夫妇也无法令他有所好转,而萧紫风的妹妹不得不带着束水心经远离江湖,避世于清尘筑,如今也在无人找到那清尘筑的所在。”

“二公子说这许多不知道是何用意?”温流馨托起下巴笑问。

“意思就是说,这武林三大宝典,并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听风那日在落星河上确实偶遇祖父,但是祖父也只是对听风的剑法点拨一二,并未涉及《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

“我怎么看不出这《千钧剑诀》有什么不祥之处,你们慕容山庄在武林之中如日中天,慕容庄主膝下的两个儿子如今也是人中龙凤。二公子太过谦了。”

“哦?这可不是本公子过谦。温阁主的到来不正应验了这《千钧剑诀》的不祥吗?温阁主前来其实并非为了见识一下剑诀的最后十招,而是受人之托来要听风的性命,最根本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江湖风传听风习得了那最后十招吗?如今人人都想要我的命,这《千钧剑诀》难道还不算不祥吗?”

温流馨手指握紧,含笑的表情缓缓扭曲了起来,她手掌朝上,身旁的侍女们则握紧了手中的香炉提杆,“二公子过虑了!”

《尘世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