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教主误会了,老衲前来只是为了向萧教主要一个人。”一叶禅师声音坦荡,与萧肃的阴郁声调对比鲜明。
“哦?不知道大师要的是谁?”萧肃环视自己的教徒,发出一声轻笑,“若不是他们之中有谁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师要主持公道?”
“我要的人,是药王谷叶氏夫妇的遗孤——叶逸。”
此话一出,萧肃本来有几分悠闲不屑的目光霎时冰冷,“叶逸?大师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萧教主,难道不是你派人暗算了聂霖聂女侠,又带走了叶逸吗?”
“大师可不要冤枉我啊。”萧肃怀抱胳膊,低下头来。
“萧教主身上血债无数,为什么害怕承认呢?”一叶禅师半仰着头,声音里无比确定。
“哦,我镜水教的总坛就在这里,大师不妨随意搜,若能搜到,那就是证明是我萧肃掳走了叶氏遗孤。”
“既然如此,老衲得罪了。”
“大师随意。”
于是一叶禅师的四名弟子将镜水教翻了一个底朝天,就连教主的房间以及地牢都搜过了,却不见叶逸的踪影。
他们回到一叶禅师身边,无嗔低声道:“只怕这镜水教还有什么密室,我们既无法得知所在又无法进入……”
这句话自然被萧肃听到了,他无可奈何地一笑道:“就算本教主把所有密室都打开给你们看过了,你们没找到人,到时候还是要说本教主还有密室没有打开给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倒不必。”大师缓缓走入教众之中。
高处的萧肃手指收拢,捏紧了拳头。
在这群教众的最中央有一排少年弟子,他们个个身姿挺拔,戴着和大人们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萧肃调笑道:“大师,你该不会是要将这一众弟子的面具统统摘下吧?我教中早有教规,镜水教的弟子,除了教主与护法之外,有谁若是被外人摘下了面具,则说明此教徒技不如人,要受刑的。所以大师若要摘下面具,最好就那面具之下是叶逸的脸。”
一叶禅师的视线扫过那一众少年,他们仍旧保持着负手而立的站姿,连动都没有动过。
“今日老衲一定要带走叶逸。”一叶禅师缓缓行至一个少年跟前,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手指点开他身上的大穴,少年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谁知道萧肃骤然而至,一把抓过那少年的衣领,而一叶禅师的掌力将其避开,再以内力将他吸入自己的范围之内,四位弟子纷纷上前,将叶逸扶起。
“叶逸老衲已经找到了,还请萧教主信守诺言,让我等离开。”
“只要你有命,自然可以离开。”萧肃一声令下,坛内四壁黄色烟雾弥漫而出。
“师父!是毒烟!”
只怕教众所有弟子早就提前服食了解药,无痴不过吸入少许,便皱起眉头感到内力不畅。
“大师,这里是我镜水教。”萧肃立于不远处,“入得来,却不一定出的去。”
“老衲自然明白萧教主心中执念,若老衲只是带着四名弟子前来,只怕确如萧教主所言有来无回,所以还邀请了另一位朋友前来。”
“谁?难道是慕容山庄的慕容匹夫?你以为我会怕他?他的父亲连《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都没有传给他,反而传给了他的小儿子慕容听风,就可以看的出来慕容匹夫没有多少斤两!”
“老衲请来的朋友并不是慕容山庄的人,而是一个与贵教渊源颇深之人。”
“谁?”
萧肃顺着一叶禅师的视线抬起头去,看见自己墨玉雕琢的座椅之上,站立着一个男子,他身着一袭淡青色外衫,颔首之间流露出遗世独立之感,眉骨清俊,双目雅致而不失英气,右手微扬,仿佛挥别过往俗世,于是洞顶上有晶莹剔透的尘粒纷纷落下,释放出的毒雾就这样附着在尘粒之上,洋洋洒洒落向地面。
他的手指修长优雅,身形修长飘逸,人间烟火无法将其沾染,至高之处的寒意也无发令其眉头一皱。他的目光漠然,仿佛能沿着人的视线一路穿行涌入双目深处,明明无意,却令人难以承受。
萧肃心下大惊,这是哪里来的绝世高手?他既入得了镜水教却无人察觉,轻功造诣只怕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那男子微微侧过头去,发丝从颈间垂落,难以言喻的出尘脱俗。
“你是什么人!”萧肃厉声问道。
“清尘筑,殷无羁。”清冷的嗓音响起,仿佛禅院钟声,撞开层层尘埃,涌入时光深处。
萧肃瞪大了眼睛,要将对方的身形从空气中抠出来一般用力,“你刚才说什么?清尘筑?”
须知道这几年来,萧肃倾全教之力去寻找清尘筑的所在,一直以来全无消息,而清尘筑的人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如果你真的是清尘筑的人!那就将《束水心经》还给本教主!本座自然放这叶逸回去!”萧肃握紧了拳头,束水心经本来就是镜水教的,当年若不是萧紫风的妹妹萧御风这个副教主将圣物带走,镜水教又岂会沦落到今日之境?
“《束水心经》一直就在镜水教中,你若不是对先教主毫无敬意,先教主又怎么会不告诉你心经所在呢?”殷无羁淡淡地说。
“我对先教主不敬?荒谬!”萧肃怒吼道。
“只怕你这教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吧。”殷无羁颔首,眉眼间空无一物,这世上一切纠葛在他眼中不过云烟。
“我不想跟你废话,快将本教圣物教出来!”萧肃凌空跃起,翻掌之力排山倒海,袭向殷无羁,
所有人抬头仰望,只见殷无羁衣袖翩飞,手掌在胸前一个小周天推出,便极有余力地化解了萧肃的掌风劲力。萧肃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七八成功力推出的内劲在此人面前如此轻易就烟消云散,他心下更加愤恨,若不是对方练就了《束水心经》自己在他面前又岂会如此不值一提?
“萧肃,念在以往历代教主的面上,我今日不取你性命。他日你若继续为非作歹,就不要怪我不念同门之谊。”殷无羁的言语之中暗含劲力,听到这番话的人都不免体内气脉震荡,而萧肃自然也明白自己与眼前人的功力相差犹如云泥,他握紧拳头牙关作响,果然若能得到《束水心经》则距离称霸武林之日不远。
转瞬之间,殷无羁已然落到了人群之外,那教主座位霎时空虚起来。
“大师,请先行。”殷无羁倾了倾身子,一叶大师会意,抱起虚软的叶逸走向离开镜水教的通道。
当他们几个来到镜湖岸边之时,正是一日的正午,整片湖水反射着日光,犹如一块镶嵌在山林之间的宝石。
“大师,既然叶逸已经救出,晚辈就此别过。”殷无羁正欲转身,却被一叶禅师叫住。
“殷施主,老衲有一样东西需交到你的手上。”
殷无羁回身,一叶禅师将一块木牌交到了他的手中,木牌上刻着“聂霖”二字。
“这是聂师姐的名牌,不知怎么会在大师手中。”殷无羁握着那名牌,一如静水的双眼中泛起微澜。
“聂女侠已经过世了,她的女儿带着这块名牌前来寻找老衲。”
被无痴扶着的叶逸忽然出声道:“她怎么样了?”
一叶叹了一口气道:“萧谣小施主被萧教主的掌力所伤,只怕……老衲不惜请来殷无羁殷施主就是为了确保这一次能救出叶逸,带叶逸去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叶逸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后一退差点跌坐在地上,双眼怔然,“带我去见她!去见她!”
殷无羁握紧那名牌道:“大师,我与你一同前去。”
一行人凭借轻功飞驰,回到萧谣所在的客栈之时,已是正午时分。
叶逸不顾身体虚弱,冲上楼去,推开门一看,只见萧谣靠卧床边,脸色苍白,双唇早就没了血色,无论如何都让人想象不到这就是那个在乡村田野间嬉笑的活泼女孩。
“萧谣!萧谣!”叶逸快步跑到了她的床边,守在一旁的慕容听风听见声响反应了过来。
“大师!可是大师你回来了?”
“正是老衲。”一叶禅师走到床边,“萧谣小施主现在怎样了?”
“昨夜里她还不停地想要说话,但是从后半夜开始,她就安静了下去,无论晚辈给她输入多少真气,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这一晚再加一整个上午,慕容听风只怕为萧谣输入了不少真气,如今再看这少年疲惫不堪,仿佛一根稻草也能将他压倒。
叶逸手指扣上萧谣腕间,不消片刻眉心紧皱,“为什么大师?像是萧肃这样的恶人,你明明有机会杀了他却还要留他的性命?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因为我佛慈悲?那么上天的德又在哪里?佛的慈悲又在哪里?为什么神明从不眷顾好人?我的爹娘……霖姨……还有萧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