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阿媛得见萧谣姑娘,她身体无恙,想是她的病早就好了性命无忧,主人为什么不高兴呢?”
“她说她想回到她师父身边。”
“可是主人才是萧谣姑娘的亲人啊。”
“你不了解她。别看她平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很重感情。她舍不下我,是因为把我当做她的家人。她也舍不下她的师父,那个人与她朝夕相处八年,救了她的性命,她必然会对她师父惟命是从。”叶逸手指死死扣着茶杯,阿媛盯着那杯中的茶水激荡,就怕突然爆裂开来,“只是我手头上的丹药还没有炼成。我只怕她会等不及我独自回去清尘筑,那样我再找到她就难了。”
“阿媛在想,不如对萧谣姑娘用一些药,让她失去活动的能力,这样她就不会老想着离开安心留在主人身边,等到主人的丹药炼成功了,您再治好萧姑娘。”
“不让她动?”叶逸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她的个性。要她定在那里不动,比死都难受。”
“那……想办法除掉她的师父?”
叶逸手指一僵,冰冷的眸子如同利刃一般扫过阿媛,“这句话以后如果我再听见你提起,一定会拔掉你的舌头。”
阿媛露出委屈的表情:“主人……阿媛也是为您着想啊!”
“我希望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我更害怕她恨我。”
禅房中的萧谣正坐在桌前写着一封信,她写的非常认真仔细,低垂着的眉眼,睫毛根根可辨。
“师父,萧谣终于找到叶逸了。他答应和我一起回去清尘筑生活,但是在那之前他有一些事情要解决,所以萧谣决定留下来等他。师父您介意萧谣带叶逸回去吗?”
萧谣将信折好,把一粒种子包在其中,拿出挂在脖子上的草笛一吹,果然有一只白鸽扑啦啦飞到她的窗前。她抚摸着那白鸽的羽毛,喂它吃了一些稻谷,将信邦在它的腿上,再将它放飞出去。
夜晚,叶逸敲了敲她的房门,端着一盆熏香放在她的桌上。
萧谣兴致勃勃坐过来,用手指在香炉上弹了一下,“这个是什么啊?”
“这个是金银花熏香,里面有安神的成分,能让你睡的很好,并且能够缓解身心的疲倦。”
萧谣仰着头,呵呵笑了起来,“没有安神香,我也一样能睡的很好啦!不过你配制的,我会好好享受的。”
说完,萧谣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叶逸,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思考这种高深的事情不适合你做。”叶逸打趣地问道。
“我在想,就算萧紫风的身体恢复如常了,他离开定禅寺,万一被那些仇家给杀了,那你岂不是白救他了?”萧谣问道。
“那对于萧紫风而言也是因果循环。他可以安然承担自己所犯下罪过。生死并不重要。”叶逸很认真地看着萧谣,笑着擦了擦她手指上沾着的香薰油,“别担心那么多了,皱着眉的模样不适合你。”
“你说的也有道理。”萧谣抿了抿嘴,“至少那个时候萧紫风就死而无憾了。不过叶逸啊,你对一个当初罪大恶极的萧紫风都愿意潜心研究医术来治好他,为什么对于其他人的求医就那么冷淡,甚至厌恶呢?”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沽名钓誉的武林人士罢了。如果那人是真英雄,我自然佩服他。如果那人是假君子,我宁愿他多受罪。”
“好吧,虽然我一直觉得既然做了医生那么医者父母心,在你心中应该只有病人没有好人坏人。但是听你这么一说,又觉得十分过瘾。”
叶逸起身,“好好睡吧。”
“嗯。”
叶逸离开了她的厢房,回头时萧谣禅房里的油灯灭了,他驻足在那里久久凝望着那个方向。
躺在床上的萧谣却没有丝毫睡意,翻来覆去想着殷无羁看了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自己本来就答应了说完成那三件事情就回去,可是现在自己又说要等叶逸。师父会不会生气?还有,叶逸的丹药要是一直都炼不成呢?
萧谣想着想着,脑袋有些许迷惑了。
就在那瞬间,有一道指力从窗外射进来,点在萧谣背上的穴道上。
萧谣大吃一惊,可惜已经晚了一步,穴道被封死,动弹不得。
是谁!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
萧谣暗自运气,试图将堵住的穴道冲开,但是在那之前,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家伙进来了,他的脚步没有一点声音,轻功造诣非凡,若不是看见墙上的影子,萧谣一定发现不了。
那个黑衣人来到了萧谣的床边,这让萧谣愈加紧张了,当对方的手指触上萧谣的后颈时,萧谣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是要杀了我吗?
萧谣不敢睁开眼睛,只能装作自己睡着了。
这个人的内功修为高深,萧谣无法在瞬间解开穴道,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谁知道对方只是将她扛上了腰,并没有要伤她性命的意思。
定禅寺的夜晚万籁俱寂,唯一的声音就只有风吹草叶的声响。而萧谣就被对方扛在肩上,一路奔向定禅寺的山门外。
萧谣的胃被对方的肩膀顶的硬生生的疼,只是可惜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脸,连对方的身形也看不清。但是萧谣苦思冥想也想不到什么人会想要掳走自己?
就在快到山门之时,一阵掌风涌向黑衣人,黑衣人非常灵敏的闪躲而过,山门前一位僧人合掌而立,一声“阿弥陀佛”正是一叶禅师。
萧谣心下舒了一口气,一叶禅师你可要救我啊!
“这位贵客夜临定禅寺,不留一声便要带走鄙寺的客人,不知所为何事?”定禅大师声音洪亮,一时之间各个禅房灯火也亮了起来,寺僧纷纷赶出来,还包括无嗔无痴等四大弟子。
转瞬之间,那黑衣人被重重包围,但是他却不说一言,看来他一定是一叶禅师认识的人,不开口就是怕被辨认出身份。
黑衣人的身后,是沉冷到极点的叶逸。
“这位贵客,我劝你放下萧谣施主,否则你是决计不可能离开我定禅寺的。”一叶禅师再度开口。
黑衣人没有反应,似乎还在评估自己的处境。
但是叶逸没有那么好的耐性,萧谣被对方扛在肩上不知是死是活已经让人心急如焚,他手中的银针划破空气冲向黑衣人的后心,他的手法凌厉,速度惊人,却不料那黑衣人一个侧身便挡了过去。
“阁下带着镜水教教徒的面具,但是依老衲来看,阁下如此身手在镜水教中除了萧肃无人可及。但是萧肃此人行事乖张,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看见他的脸。所以阁下并非萧肃。”一叶禅师一语道破此人的伪装,但是只要他不出招,就难以辨别他的身份。
而此时的萧谣,脸都快绿了。这一整天本来就与叶逸吃了许多食物还没有消化完全,此时脑袋向下血流直充脑门胃部又一直受到挤压,只觉得非常想要呕吐。
你们怎么还不快出手救我?我快撑不下去了!
终于,那黑衣人翻手将萧谣直立起来,还没来得及体会双脚沾地的踏实,晕眩感袭来,萧谣差点昏过去。
此时,只听见叶逸的呵斥声:“你敢碰她一根毫毛,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萧谣的喉咙被人捏住,黑衣人的手指掐在她喉管两侧,只要略微用力,萧谣必然命丧黄泉。
黑衣人发出一声鼻嗤声,他并未将叶逸放在眼中,甚至于一叶禅师似乎也不在话下。
这个黑衣人心思缜密,即使被人围困在此头脑也极为清晰,并没有因为一叶禅师的话而轻易放了萧谣好轻身离开,而是看穿了所有人都将萧谣的性命放在首位,于是反过来用萧谣的性命威胁众人。
黑衣人带着萧谣走向叶逸的方向,偏偏将萧谣挡在身前,叶逸如果再使飞针,不但可能伤到萧谣,反而以对方的武功造诣,在叶逸异动之前捏碎萧谣的喉管并非不可能。
所有人都凝视着黑衣人的身影,他很沉着,步履之中隐含出一种大气。
萧谣委实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掳劫自己。
叶逸的神色在冷月之下显得阴郁,看着萧谣的目光颤抖着,即使他的恐惧隐藏的很好,不安的潮水却蔓延到满眼都是。一片死寂到沉闷。他的拳头握的很紧,骨骼咯咯作响。
这让萧谣忽然心疼了起来。
小的时候,他们总是吵架。或者说是自己单方面找叶逸的麻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不怎么与人亲近的家伙开始照顾起自己的呢?是那一次一起躲避护田犬的追捕烤地瓜吃,还是那次自己为了摘枣子而落下树摔断腿,他冷言冷语却又一直悉心照料……他教她识字带她去山里面摘草药,他们躺在山顶看天看云……
他永远是小时候的叶逸,就算对自己冷嘲热讽。
萧谣曾经听师父感叹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