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日,你已经一身血债却不自知!药王谷的叶氏夫妇!你的亲子!因为你的暗算,殷掌门也一身武功尽付东流!你还蒙骗了整个武林!今天你就要给我们个交代!”花游云一向不过问武林中的事情,但是今日他只觉得气愤满怀,“当年那个与我们一起不顾个人性命制服萧紫风的慕容凌日哪里去了!”
慕容凌日的视线一一看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又回到花游云身上,“那个慕容凌日——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说完,他双掌一推,袭向花游云。花游云猝不及防双掌相抵时落于下风,被他狠狠逼了出去。
一叶禅师使出拈花八式,慕容凌日转身抵挡,在两大高手面前,他依然镇定自若,看来是打定主意拼死也要离开这里。
“慕容庄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下一句你是不是还要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慕容凌日的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老夫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电光火石之间,花游云一个翻掌扼制住他的右手,而一叶禅师指力顶向慕容凌日胸口穴道,他中指之后一口鲜血涌出。
“哈哈……没想到老夫也有今日!你们是不是也把老夫当成了萧紫风了!大师是不是也要将老夫囚在定禅寺内呢!”慕容凌日踉跄了两步。
“爹……”慕容沛林想要上前扶他,却被一旁的苏月河拦住。
“别去,慕容庄主可是六亲不认的。”
从头到尾,萧谣只是静静地看着慕容凌日,仿佛他就是一场戏,一场没有波澜的戏。
“不要拿你自己和萧紫风比,你不是萧紫风。此时的萧紫风已经看淡红尘逍遥世外了。”
“现在连你这个小辈都要来教训我了!”慕容凌日冷笑着盯着萧谣,他知道这一切一定是萧谣设计的,他这辈子苦心建立起来的声名就这样毁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你不是一直想从听风那里试探《千钧剑诀》的最后十招吗?”萧谣缓缓走到慕容凌日的面前,她的神色自若,看进慕容凌日的双眼中,一种压力沿着慕容凌日的视线进入到他脑海深处,令他动弹不得,“今天,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原来那个逆子真的学到了那最后十招!他没有教他大哥也没有告知老夫,却偏偏给了你这个根本不姓慕容的外人!”慕容凌日心中愤恨再度扬起,双拳握紧咯咯作响,只怕他不杀了萧谣不会甘心!
“萧谣!”叶逸上前拉住她,萧谣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是我必须替听风做的。”萧谣闭上眼睛,耳边风扬神飞。她的手指扣向腰间,慕容听风的那柄软件如同流水一般游入风中。
萧谣还记得那日听风倚在她的怀里,对她说:“这十招只要你运动自如,便可克制千钧剑诀的所有招数。”
“好——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黄毛丫头使出来的最后十招到底有多厉害!”慕容凌日伸手一用力,便以内力将慕容沛林手中的利剑吸了过来,寒光乍现,他一剑袭向萧谣,势如破竹仿佛要将她刺穿。
千钧之势压面而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萧谣足下一点,翻身而起,剑卷狂云,大气天成,瞬时化解了那一剑之险,落地时又身轻如尘。
慕容凌日贴地而且,一招‘江河日月’,由下至上。若是普通人必然避之不及,萧谣侧身倾倒,手腕灵飞,手掌撑住上身一个旋转,剑尖刺穿了慕容凌日的衣袖,令他露出整个右臂来。
慕容凌日双眼一震,接连几招霸气横飞,似是要将这山谷都劈开。
萧谣惊险地避过对方的剑气,观战的人都憋了一口气。
叶逸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中却紧张万分,只想上前而一叶禅师却牢牢将他按住。
“心宁则无妄动。萧姑娘剑招如流水引风,必能来去自如。”
一叶禅师的声音平稳,仿佛在他心中萧谣稳操胜券。
此刻萧谣回身旋剑,慕容凌日挥剑抵挡,却不想那只是佯招,萧谣的足尖点在慕容凌日的剑身上,一个撩剑如云山雾绕,划开了慕容凌日的衣襟。
嘶啦一声尤为响亮,血丝从里衣中渗透而出。
慕容凌日低头一瞥,咬牙切齿。剑气愈加凛冽,萧谣周身均是凌厉剑势,却能游离其间。与慕容凌日的飞横霸道相比,萧谣洒踏如风,捉摸不透。
“那日见到慕容听风的剑术,只觉得潇洒不羁。如今见到萧姑娘,她颇有二公子的遗风。”苏月河轻声叹道。
溪水被剑气撩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萧谣在那飞溅的水珠上一踏,便驰向空中,仿佛奔向天宫的仙子,回身坠落时却又势如破竹,霎时挡开慕容凌日七八招剑招,刺向他的头顶。慕容凌日横过剑身抵挡,却不想萧谣的剑尖受内力影响,弯成一道弧度,刺向他的胸口。
剑尖刺入半寸,慕容凌日忽然内力勃发,将萧谣震开。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握剑的手指泛白,“我今天要杀了你——”
说完,十几道剑气凌劈而去,飞石溅起,草木皆伤,驰风顿挫,萧谣绕剑穿行,一一避开。
花堡主担心萧谣,眉心蹙起。
“花堡主如果担心,为什么不上前阻止萧姑娘?”苏月河出声问。
“老夫此刻能阻止的了她,却抚平不了她的毕生遗憾。慕容听风将这十招教给她,只怕就是为了这一天。只有用这千钧剑诀,才能让慕容凌日明白……他败,并不是败给了武林中的其他武功,他败给了他自己。”花游云叹了一声。
今日他才得知慕容听风的死讯,以前他只道听风与萧谣是天作之合两人心性如此相配,相知相守必然能够白头偕老。
世事无常,这样的年少英才,竟然死在了自己的父亲手上。
叶逸的眉头弯出纠结的弧度,他曾经在她心底最宝贵的地方,而今他连她的疼痛都无法承受了。
慕容凌日的招数趋于狂乱,他双眼充血,杀气沸腾。
萧谣的剑术,永远都是那十招。慕容凌日的招式明明多过萧谣,可偏偏萧谣每一招都恰到好处,角度不同力度不同,使出来的威力也不相同。慕容凌日已经见识了萧谣的所有招数,却偏偏摸不透她的变化多端。
他的心气就像是奔腾的烈马逐渐疲累下去,像是技穷的黔驴,摧枯拉朽般就算招招狠辣气势惊鸿,却又让一旁观战的人感叹他此刻的狼狈。
萧谣翻剑飞星,慕容凌日的发髻顷刻松散下来,他恶狠狠一剑挡开萧谣,挥剑斩去遮面的长发。萧谣却侧身回剑,灵犀瞬间跳开了慕容凌日的剑!
那一刻,整个药王谷寂静无比,只有原处瀑布流落的声响。
慕容凌日颤着身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除了虎口那道渗血的剑痕之外。
“你弃剑了,所以输了。”萧谣收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
慕容凌日就似被雷电劈中一般,踉跄了几步,“老夫不会输!老夫永远不会输!”
“你输了。而且输给了《千钧剑诀》。那十招我已经使给你看了,你还是赢不了我。”萧谣眉眼轻垂,“你心心念念想要《藏世药典》,想要《束水心经》,你想要天下武学,却练不好你本门的千钧剑诀。”
“住嘴!你给我住嘴!”慕容凌日挥着双臂,拒绝眼前的这一切。
萧谣站立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一柄利刃,刺穿他的视线扎进他的心里崩毁了他的世界。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的武林盟主的地位,天下的敬仰,还有本来能让你一世骄傲的儿子。苦海无涯,你是否愿意上岸?”萧谣问他。
听风到死,所希望的也不过是慕容凌日的回头罢了。
“上岸……哪里还有岸……”慕容凌日眼神空洞,身体颤抖。
“小心!”叶逸忽然飞身而去,手中掷出两枚银针将射向萧谣的毒针挡下。
随后,一叶禅师与花游云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令他跪在了地上不得起身。
“你们放开老夫!老夫是武林盟主!老夫跪天跪地也不跪这个黄毛丫头!”慕容凌日苦苦挣扎,天地倒转,他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萧谣!你没事吧!”叶逸赶到萧谣身边,将她从慕容凌日面前扯离。
萧谣撞进叶逸的怀里,回过神来,“我没事,别担心。”
“老夫不会输!老夫不会输……”慕容凌日眼神执着而涣散,已成癫狂状。
萧谣蹙起眉来。她不明白,像是听风那样恣意洒脱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执着的父亲呢?
一叶禅师点中了慕容凌日的穴道,他终于昏了过去。
程仲谦摇着头,感叹道:“一代武林名宿竟然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反倒是苏月河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好感叹的。月有阴晴圆缺,潮有涨落跌宕,人生就是如此,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了。”
萧谣看向一叶禅师,“不知大师打算如何处置他?”
一叶禅师走到叶逸面前,念道:“叶逸施主,老衲曾经对你说过,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活在过去的仇恨之中不如活在当下。死生愁苦皆为镜花水月,不要因为过去而牵绊了将来。”
叶逸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正如当初萧紫风所言,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放下了,那么老衲便安心了。”
一行人将慕容凌日带回到了定禅寺中,一叶禅师主持了这个武林大会。
所议内容震惊整个江湖。没有人能想到那个一向惩恶扬善,以武林公义为己任的慕容凌日竟然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伪君子。
药王谷叶氏一门惨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叶逸,你还记得当日在定禅寺有个轻功卓绝的黑衣人将我掳走吗?”萧谣问站在身旁的叶逸。
“记得,他还将昏睡中的你扔入了井中。”
萧谣淡然一笑,那时候叶逸义无反顾也跳入井中,他对她的关心毫无杂念。
她还记得那一晚的月光流落在叶逸的眼角眉梢,那般细致,仿佛连时间也缓慢了下来。
“一叶禅师追着那黑衣人整整一夜,却不能近身。我猜想那晚,那个黑衣人就是慕容凌日。”
“他想掳走你,从你口中撬出《束水心经》。”
“是啊,其实如果他潜心研究《千钧剑诀》,也能天下无敌,根本不需要去肖想其他门派的武学。”萧谣感叹。
那一晚,萧谣睡的很熟,仿佛心中所有愁思伤感都远去了。
夜风柔和地吹入禅房内,就似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眉眼。
“萧谣,萧谣……”
那般温润的嗓音流入她的心田,她转过身来,看见慕容听风坐在她的床边,每一缕眉梢每一寸目光都温情脉脉。
“听风……”萧谣骤然起身,一把将他搂住,“你在这里!我好想念你!真的好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