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地来人
“跟着我!有本事别摔下去!笑话,蹲着飞的仙,没得笑掉人的大牙!”凰羽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往前飞。
靠!唐淼真想仰天长啸,握紧了小拳头默默的跟在凰羽身后。
脚下的荒原是片白色的沙漠,月夜下白茫茫一片,柔和的像块丝绸。看不到一根草,一个活物,静谧柔美。
飞了一会儿,唐淼渐渐熟悉了这种离地三尺的驾云飞行。她好奇的打量着荒原,先前凰羽的话带来的紧张感也消失了。凰羽悠然的飘在空中,唐淼终于没忍住,先开口问道:“你说荒原上有我这个凡仙能吃的东西,是指异兽吗?”
“嗯。”
“我喜欢吃肉,以前最喜欢吃烤的五花肉了,可香了!你能吃烤的肉吗?我可以烤给你吃。”
“凰羽你能升火吗?”
“哦,你是木仙,火克木,你怕火是吧?大不了,我当生鱼片一样吃好了!嘿嘿,我吃肉,你可以喝血吗?”
“对了,异兽是什么兽啊?狮子老虎?异形?咱们算不算是出来打猎的?”
......
“闭嘴!”凰羽突然停住,身形一转挡在唐淼身前。
被意外打断说话的唐淼骇了一跳,脚下的云悄然飘散。“啊!”她尖叫了声,不出意外的摔在了地上。
眼前绿光闪过,十丈外的土地突然拱起,浪花一般翻腾。随着“嘶!”的破空声,一个尺余见方的三角形脑袋从土中伸出。
凰羽板着脸,手指虚弹,嘶叫声更烈。一条三丈长通体黝黑,的巨蛇从土里弹跳而出,尾巴卷扫起大片沙尘。
“天啊,这是什么?大蟒?”唐淼坐在地上失声说道。
绿光缠绕着蛇身,巨蛇的身体蓦得被割裂,片刻间蛇皮脱落,蛇头飞离至数丈开外。巨蛇露出白色的蛇身,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凰羽这才停下来,飞驰过去,自蛇头处取出一颗豆大的白色珠子吞进嘴里。随即切下一片蛇肉道:“这个估计你能吃。”
唐淼傻傻的看着他麻利的动作,心悸的想,这就是异兽?她心虚的想,还是在石峰上呆着等吃混喝好了。荒原果然不是好地方。
提着蛇肉的凰羽转身朝唐淼走来,见她满脸惊惧,不由得一笑:“这是沙角蛇,荒原上灵力最浅的异兽。你的灵力虽浅,对付它也行的。”
唐淼伸出手掌看了看,疑惑的想,她真的可以去对付这么大的一条蛇?
“杀杀小蛇儿,你的灵力修炼进步得更快。以后每天你杀条沙角蛇!”
“不,不是吧?”唐淼震惊的望着凰羽,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行,真不行!咱们回石峰好不好?”
凰羽笑了笑,抬头说道:“好啊,自己驾云回来!”
他提着蛇肉嗖的升到了半空中,悠然的望着唐淼。
唐淼也往上望,石峰静静的飘浮在空中,她欲哭无泪的想,这么高,还要不要她活了?
“飞不回来,你就留在荒原上吧!”凰羽冷冷扔下话,身形一闪而没。
唐淼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望天跳脚:“凰羽你别扔下我!我不行啊!这么高,我怎么飞得上去?你回来!”
空中已失去了凰羽的身影,唐淼惊惧的左右看了看,她对自己能杀那么大的沙角蛇没有半点自信。不远处沙角蛇雪白的蛇身仍在抽搐,唐淼一惊,还没意识到就被自己心念唤出的云朵托到了三尺高。
她咬着唇抬头望着石峰往上飞。她告诫自己别往下看,眼睛不受控制的瞟了一眼,也就一眼,她的双腿又软了,从两丈高自动降到了三尺高。
眼里已急出了泪花,唐淼吸吸鼻子又往上升,升了会儿因为心里的害怕,脑子里自动形成命令,云朵再一次降了下来。她想哭,又害怕。蹲着蜷成一团,惊恐的想,千万别出现一条蛇啊。
怕什么来什么,雪白的沙海在唐淼眼皮底下翻滚,下面像是藏了无数条沙角蛇。唐淼惊得还没开喊,面前闪过幽蓝的光,她连胳膊带身体就被缠住,唐淼胸口发闷,张大了嘴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幽明蛇!”躲在旁边凰羽倒吸口凉气,暗叫不好,身体如箭,数条绿色的长索直射而下。沙海中随即飞出数道幽蓝色的尾巴与绿索相缠,大地震动,中间升起一条蛇来。
说它是蛇,它却像章鱼似的盘坐在地上。中间蛇头,尾部裂开长着九条蛇尾。其中一条卷着奄奄一息的唐淼。
凰羽冷哼了声,手指在额头一点,一片闪着莹绿光芒的飞刀激烈而出。
幽明蛇冰蓝色的眼睛盯着那片飞刀,张嘴就吞了下去。
凰羽大喝:“爆!”
幽明蛇的身体发出声闷响,颈部以下绿光隐现,瞬息间蛇头飞离。幽明蛇闷声大吼,嘴里喷出数道腥臭无比的毒液。与绿索相缠的蛇尾委顿软下,唐淼啪的被甩飞。
凰羽飞身而下,捞住唐淼旋身躲开。一滴毒液溅到了他胳膊上,衣袖发出嗤的轻响声,蚀出一个洞。
他皱了皱眉,抱着唐淼落在沙地上。见她只是晕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凰羽放下唐淼站直了身体,绿眸闪过杀机。他望着沙丘冷冷喝道:“出来!”
荒原上响起桀桀的怪异笑声。沙丘之后缓缓走出一名男子。他穿着件黑色的紧身武士服,腰间缠着条黑色的长鞭,斜眉吊眼,令人一见生厌。他双手一拱道:“蓝沼见过羽公子。早知道公子在此,蓝沼也不敢让幽明蛇儿出来送死了。好在羽公子没有受伤,否则下仙就难以向上面交待了。”
他虽向凰羽行礼,语气间并无半点敬意。小豆眼贼溜溜的在凰羽和地上的唐淼身上瞟来瞟去,嘴角勾起抹□。
他真的不知道他在吗?想用幽明蛇害他,未免太轻视他了。灵力纵然只有昔日的三成,一条幽明蛇还奈何不了他。凰羽冷冷说道:“你走错地方了。你的主子在西地。”
蓝沼微斜着眼睛怪笑道:“东荒荒寂,我家公子担心羽公子耐不住寂寞,特遣下仙前来探望羽公子。”他的目光移向空中的石峰,得意洋洋的讽刺道,“羽公子灵力深厚,居然能在东荒石峰上种出草来,下仙潜至东荒一眼就看到了石缝间的绿意,醒目异常。佩服,佩服!”
“看在你家主子面上,我今晚不杀你。提醒你一句,这是北地地界。滚!”凰羽目中闪过厌恶,抱起唐淼直飞上天。
蓝沼伸长了脖子往上望,阴阳怪气的笑道:“多谢羽公子关心!下仙能潜进来就有法子混出去。哦,我家公子已经启程,三月后恭侯羽公子大驾荣归!蓝沼会禀报公子,羽公子在东荒有美相伴,过得甚是逍遥!我家公子可以放心啦!”
鬼面已经启程?他,他已经成功了吗?空中的凰羽身体颤了颤,低头望着昏迷中的唐淼,绿眸微黯。还有多久,她才能引出淙淙清泉?想到弱水河旁那个娇俏人儿,凰羽抱紧了唐淼,薄唇紧抿成线,脸上布满了坚毅之色。
悄然心动
苏醒过来的唐淼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石峰的山谷里。凰羽已经幻出了本相。巨大的凤凰木伫立在月光下,枝叶舒展。仿佛树有莫大的吸引力,银色的月光被吸附在树叶的周围,每一片绿叶都托着一团朦胧的银色光晕。如果说阳光下的凤凰木带足了繁华盛宴的气势,那么此时,凤凰木就是场清幽梦境,呼吸重了,都会令人生出亵渎之意。
月光下的凤凰木,又让唐淼想起最初见到凰羽面容的一霎那,美丽而妖饶。
“凰羽!”唐淼望定凤凰木,咧咧嘴委屈的喊了他一声。被那条尾巴缠住的感觉太恐怖了。他现在变成树不和她说话,让她憋得有些难受。
几片树叶被风吹落,唐淼抬头看去,立时惊住。一根树枝已经枯萎,绿叶枯黄,显得格外醒目。
凰羽受伤了?唐淼被这个推断吓坏了。她急得围着树走了几圈,想问凰羽的情况,又怕打扰了他。最后只能坐在地上,着急的等待。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凤凰木停止了吸纳月华。那根枯萎的树枝恢复了活力,树叶由黄转绿。绿光闪动,凰羽喘着气幻成人身。
唐淼飞快的跑到他身边,着急的问道:“你伤到哪儿了?”
凰羽亮出的胳膊上有块黑色的班点。他以指力划开,几滴黑水滑落,灼得岩石冒出了轻烟。
“无事。别担心。”凰羽放下衣袖说道。他嘴里有些发苦。灵力下降得太厉害,连幽明蛇的毒都需要费这么大的劲才能驱除。将来他有胜出的可能么?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放弃。凰羽看了眼唐淼道,“在这里等我一下。”
唐淼不敢说什么,点了点头。
凰羽化为一道紫影瞬间消失。唐淼沮丧极了。如果她能这样飞行,她就不会被那条尾巴缠住了。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吧。“你真没用!”唐淼拍了自己一下,她什么时候才能够炼出驭水灵力,引出泉水来让凰羽喝个饱呢?
才一会儿工夫,凰羽就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片雪白的蛇肉冲唐淼笑:“丫头,用灵力割些灌木烤肉吃吧!”
唐淼呆了呆,他受了伤还惦记着替她弄肉吃。她胸腔里的那颗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带出一点酸楚的甜蜜。她偏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好。”
她刻意走得远了,心念微动以掌为刀朝着灌木割下。第一掌只割下了几根,后面就顺利了。唐淼近乎发泄似的疯狂割着灌木,仿佛眼前就是那条卷住她的尾巴。如果她敢驾云升空,早就离开了荒原。如果她那时候机灵点,敢用灵力对付,那尾巴定被她斩成几截了。凰羽,就不会受伤了。唐淼一吸鼻子,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是我太心急。你才第一次学会用灵力驾云。不该要求你自己飞回来。”凰羽的声音温柔的在她耳边响起。
唐淼回过头,拼命的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笨!”
布满眼痕的脸闪动着莹莹光华。凰羽咽了口干沫,他真想再捧住她的脸吸干那些甘甜的泪。他有些艰难的转开头,以灵力抓起一堆灌木迈步离开:“我去引火。”
唐淼反手抹去脸上的眼泪,眼睛亮了亮高声喊着:“我回山洞一趟,马上出来。替我把肉切成小块串好哦!”
她飞快的跑回山洞,找到那个石碗,用片枯叶垫在里面。然后使劲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痛得她跳了起来,差点摔翻手上的碗。
唐淼的心嘭嘭直跳,她急切地想给凰羽一碗泪水,这是她现在最想为他做的事情。她深吸口气,把碗放在自己的下巴处,闭上眼睛开始想爸爸妈妈,想凡界的一切,想未知的命运,想所有的伤心事。沉浸在思念中的唐淼从大声干嚎到思家情切泪如雨下。
晶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顺着下巴滴落在碗中。
凰羽安静的站在洞口。他站在阴影处远远的望着唐淼。目光落在她捧在下巴处的石碗上,心情复杂之极。
本想哭点眼泪出来的唐淼完全陷入了悲情之中,哭得打嗝。她的下巴还搁在碗边上,身体一耸一耸的,碗依然捧得稳稳当当。
凰羽突然就涌出股怒气来,他大步走向唐淼,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碗喝道:“不准哭了!”
唐淼睁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红肿着眼睛一颠一颠地问道:“有,有多,多少了?!”
凰羽扬手将碗摔在地上,怒道:“白痴!”
石碗摔得粉碎,泪散落一地,像掉落了一地碎珠子。唐淼被石碗落地的声响震得哆嗦了下。她辛苦哭出来的眼泪居然他打翻在地上?她气得跳起来指着凰羽大骂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哭出来把我妈小时候打我屁股的事都想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敢去想他们?你知不知道我怕得要死?!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
她咬住了嘴唇,眼睛再度湿润,泪水涔涔而下。
凰羽深吸口气,压抑住心底翻腾的情绪,用力将唐淼她拉进了怀里。他托着她的脸,轻轻吻上去。一点点舔干她脸上的泪,吻着她红肿的眼皮喃喃说道:“这样哭会伤本元。傻丫头。”
他身上的草木清华让唐淼眩晕。她下意识的抱住他,又一次魂飞天外。
良久,凰羽一震,他在做什么?他怎么又被她的眼泪吸引了?他推开唐淼别过头道:“对不起。”
“没关系。”唐淼低头说了声,摸了摸发烫的脸,颇有些不舍的看着地上闪着银光的泪珠,也不敢看凰羽,飞快的跑了出去。
走到洞口她悄悄的回头,看到凰羽沐浴在月光光柱下的挺拔身影。唐淼抿嘴一笑,唇角飞扬。
凰羽望着地上的碎泪珠,灵力引至,泪珠纷扬飘浮在他面前。每一颗晶莹剔透,像最纯净的月光宝石。他望着它们,手指轻弹,一滴泪炸开。他出指出风,无数的泪珠炸成了水雾。他深深呼吸,仰着脸站在这团水雾之中。湿润的气息覆盖在他脸上,清凉的感觉滑进他的心底。绿眸中闪动着一丝淡淡的迷惘,又带着一点点喜悦。不知觉间,露出了浅浅笑容。
夺识之战
灌木烧得劈里啪啦,沙角蛇肉带着味焦香味儿,嚼劲十足。唐淼抚摸着撑得鼓涨的小肚子,摊开四肢躺在岩石上感叹神仙也不过如此。
东荒的月亮柔柔的挂在头顶,空中连半丝儿云都没有。澄静的夜空,干净的月。还好,唐淼瞟了眼凰羽想,还有一个人替她赶走了可怕的寂静。
世界上你最害怕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回答。贫穷者怕身无分文时的欲哭无泪。富有者怕再多的钱买不了健康。天真的小朋友害怕妈妈去了天堂没有人陪他玩。当父母的害怕子女受到伤害。此时的唐淼害怕东荒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想依赖着凰羽,她也无比庆幸遇到的凰羽不是一个坏男人。她也下意识的想了解凰羽。
他对她而言,尚是一个谜。
比如,凰羽怎么会被放逐到东荒?比如,本相是一棵树的他为什么敢引火。比如,他刚才又亲了她的脸......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后这个问题是唐淼想得最多,最纠结的问题。
凰羽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微扬起脸静默的晒着月亮。长发微微飘动,露出饱满光洁的前额与轮廓分明的侧面线条。
唐淼着迷的看着,怎么也看不够似的。风吹来,草木清香似有似无。她的脸腾得又开始发烧。纵是现代社会培养出来的现代青年,她也没开放到被人又舔又亲后当没事发生一样。就算是一时的暧昧吧,她也希望凰羽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外能对她说点别的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亲她时,她因为他不道歉而气愤。第二次,他说了对不起,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
树皮再厚,也抗不住她目不转睛的灼灼注视。凰羽懒洋洋的开口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没料到他开口说话,唐淼一惊,收回目光望天。她那好意思问凰羽是不是喜欢她了,唐淼装出副深思的模样吱唔道:“我在研究凤凰木的树叶是不是你的头发。”
“嗯?”
“我的意思是到了冬天,你会不会变成秃子?”
凰羽转过头,盯着唐淼慢吞吞的说道:“如果我的灵力不够,树叶会枯黄掉落,或许会变成秃子。但是呢......你怎么就没想过你身上的衣裳失了我的灵力施法会突然变回成枯叶?”
衣裳变回成枯叶?然后片片掉落?接下来的自己不就瞬间光了?唐淼啊了声,双手条件反射般护着胸,大惊失色的望着凰羽急道:“你是说,你灵力不够的话,这衣裳,这衣裳......”
凰羽戏谑的上下打量着唐淼,一本正经的答道:“我连自己的头发都保不住,你身上的衣裳么,我可不敢保证!要不,我现在就收回法力瞧瞧是什么效果?”
唐淼打了个寒战,从岩石上蹦起来嚷道:“你敢!”她觉得凰羽阴险之极,回身就朝山洞奔去。保险起见,唐淼决定马上把换下来的短袖短裤穿上。
“哈哈!”凰羽被她逗得放声大笑。
山峰空寂,他的笑声格外悦耳。唐淼的脑袋嗡的响了声,冒出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阵阵爽朗愉快的笑声。这笑声像根刺,攸地刺中了她的心房,痛得她捂着胸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眼前一片模糊。
凰羽的笑容瞬间凝固,长袖扬起将唐淼卷进了怀中。
唐淼白着脸身体簌簌发抖。半睁着的眼睛,双瞳焕散。排山倒海的零碎画片像闪电穿过唐淼的脑海,她一个也看不清一个也抓不住。脑袋像被万千根针刺扎着,她抓住凰羽的衣襟,挣扎着断断续续的吐出呻吟:“痛,凰羽,痛!”
细碎的呼痛声纠住了凰羽的神经。灵力探知之下,他发现唐淼的识海翻起了波浪。青色的灵力丝网被一股力量疯狂拉扯着。青蒙蒙的雾气自识海中升起,越来越浓,聚为人形。像是一个幽灵正兴奋的从识海深处冲出来。
“锁魂丹!”凰羽失声惊呼,巨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心。他手足无措的抱着唐淼,怎么会是锁魂丹?她现在的痛苦明明是被锁镇的魂魄不甘被困,想要冲破桎梏带来的。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她身体里为什么还有别的魂魄存在?她为什么会被喂下锁魂丹?他的心神在瞬间回到了弱水河旁。
“羽哥哥,你一定要赢!”
“羽哥哥,我不想嫁给鬼面。”
“羽哥哥,我等你回来。”
“羽哥哥,你不顾及我,难道你也不顾及重羽宫?”
唐淼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瞳失去了光彩。她的脸因为脑中的痛楚扭曲变形,身体剧烈的抽搐。
凰羽用力压制着她的手脚。是救她还是放手不管?救她会伤及元神。不救......他为何如此心痛?可是她也许是鬼面故意为他设的陷井。不,不会的,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啊!挣扎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你答应过她,不死就要保护她。他像是给自己找了个最好的理由,被锁魂丹带来的震憾与挣扎瞬间消失。
这是承诺,只是对她的承诺。凰羽定神闭上眼睛,胼指点向自已的眉心,一片指头大小晶莹剔透的绿叶浮现出来。凰羽拈住这片绿叶缓缓将它贴向唐淼的眉间,心神飘进入了唐淼的识海。
识海之上,凰羽站在一枚翠绿树叶上,绿光环绕周身。像磁石般吸纳着那团青雾。唐淼识海中青色的灵力丝网光芒暴涨。
青雾凝成的人儿被这张网网住,一点点变小。幽幽的歌声声与啜泣声在空荡荡的识海中飘起。“天上灵华结玉人,霜河相望泪涔涔。十载碧海飞仙路,忍叫故人等不得。上仙何苦要与我为难?”
声音如水,婉转哀怨,娇柔的令人不忍伤害。凰羽灵力一顿,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何进她体内,肉身既然已毁了,魂魄早失,余下一魄又有何用?散了吧!”
凄厉的笑声夹杂着无尽的怨气响起:“她不过是个凡人,是我助她一步成仙!上仙怜她又为何不问缘由就要毁我最后一魄?安知我之痛苦?!”
凰羽冷哼挥手击下:“本上仙管你是谁!散!”
“我不甘心!我予她一切,定要她还我!”
唐淼识海中的青雾突变,铺天盖地的青雾夹杂着股强大的灵力疯狂的从唐淼识海中喷涌而出。
载着凰羽的绿叶倾刻间像波涛间的小舟,飘荡不定。凰羽冷冷看着下方翻腾的青雾不屑地说道:“没想到锁魂丹竟将你的一魄和全身灵力搅和在一起。锁魂丹能镇住你的灵魄,也能护住你的灵魄不散。你倒是聪明,肉身虽毁,竟然借助锁魂丹凝为身体,想借自己的灵力夺她识海,摄她心神。可惜......你借助的是不过是锁魂丹而己!本上仙,恰恰能解锁魂丹!”
他的手掌翻动,绿叶光芒四射,丝萝一般迎面网住青雾。一团绿光如太阳般映亮了整个识海,沾上绿芒的青雾飞离出点点金色光点。尖啸声中,那团人形的青雾蓦然炸开,变成数点光华散落在识海之上,密如沙尘。
松了口气的凰羽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化去锁魂丹打散那一魄的瞬间,那女子的全身灵力竟然和唐淼原有的浅薄灵力炼成了一体。他一直想让唐淼炼出的驭水之灵,居然出现了。惊的那一魄虽散,却又没有完全消失。这些凝而不化的灵魄光华和冲出来的灵力融为了一体。如果要彻底清除,就要化去这股灵力。而他,恰恰需要它。
“是什么样的恨让你虽散了灵魄仍固执于斯?”凰羽凝视着灵力中的点点光华叹了口气。一魄已散,再无法对唐淼造成伤害。将来,再想办法吧。
他脚下的绿叶无限的生长,温柔的覆在识海之上。直到翻涌的灵力渐渐平静下来。绿叶收缩,凰羽满意的看着识海变成了一泓青色晶莹的湖,心神自唐淼识海中悄然退出。
那片翠绿的小叶片失去了光泽,攸地在他额心隐没。只有三成灵力催动本灵化解开锁魂丹,凰羽的元神受损,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幻出本相。
凤凰木的绿叶无精打采的垂下,夜风吹过,紫色花朵簌簌掉落,一朵不剩。
极夜相思(上)
夜空深邃苍茫,微微的星芒静静的耀亮了天幕。浩瀚无边的极夜海拱卫着西地仙庭。子时,平静的极夜海突然荡漾起来。中心冲起一圈圈涟漪,不断往外扩大,形成一道道的白色浪花迅速往岸边滚去。
“啪!”浪花重重冲上海边的玉石台阶。
值夜的小仙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一跳,忙不迭的敲响了悬挂在长廊上的云板。云板清清脆脆的响起,仿佛美人初醒时慵懒的嘤咛声。
仙庭后宫顿时飞出无数的仙侍,瞬息间站在极夜海的长廊玉阶上垂手肃立。
听得仙乐阵阵飘起,玉石长阶之上的仙宫大门次弟洞开。众仙侍齐声贺道:“恭迎天尊大驾!”
“停了停了别吹了!那孽障又要如何?!”仙宫云台上现出一行人。当中老者银髯飘飘,头戴玉冕,身穿黑色衮金绣狻猊大袖袍衫,满脸怒意。
众仙侍低头沉默,目光齐齐望向自极夜海地宫中心卷来的浪潮。
“天尊息怒!”他身后几位仙姬娇声劝道,眼神对视间,都噙得一丝惶恐与无奈。
西皇天尊身边站着的玄灵上仙举拳轻咳了声,柔声劝道:“天尊莫恼。如今三月已过,殿下的性子向来是等不得的!这都两日了。”
“哗!”又一道巨浪拍上玉阶,立在最低一层玉阶上的仙侍不方便避开,被海水迎面浇下,仙袍湿透,拳头顿时攥紧,哭丧着脸悲愤得想跳海。
西皇天尊啊了声,脸上的怒意变成了苦意。手抚着前额只觉得头痛异常:“玄灵啊,不是我不遵约放他出来。这,这北地传来消息,珑冰玉没有仙缘,连渡仙桥都上不了,飞仙之日魂飞魄散化为飞灰了呀!昊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起兵打上北地去,咱们可占不住理呀!我这两日还没想好对策,哪敢放他出来?”
玄灵上仙苦笑道:“天尊,总不能一辈子关着殿下吧?他总会知道真相的。殿下今夜似乎比昨日更为急躁。若是被他自己撞破地宫大门出来......”
西皇天尊愁苦的望着翻腾的极夜海,想起儿子被多关了两日积攒的戾气头越发痛得厉害。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迅速的塞进玄灵手中,无视玄灵上仙的惊愕理直气壮的说道:“逍遥岛传来讯息,天宗她老人家身体抱恙,我去探视探视。”
玄灵上仙还未及开口,一行车辕已飞临仙宫门口。西皇天尊搂着两名仙姬忙不迭的上了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西南方飞走。
直到众仙侍盈盈拜别声响起,玄灵上仙才啊了声回过神来。天尊居然早有准备,就这样遁走。他握着手中那把铜龟钥匙怔了半响,有气无力的说道:“退回长廊迎候吧!”
站在玉阶之上的仙侍如蒙大赦。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谁离太子殿下最近,谁肯定最倒霉。
玄灵上仙叹了口气,手捏法诀把钥匙往海中抛去。水花溅处一只圆桌边的海龟浮现,冲玄灵上仙三点头,沉入了海中。
地宫两扇沉铁木制成的大门又一次被撞响。一股力量从门上传出,气浪荡开,守在门口的一排卫士被冲得东倒西歪。
每一次重击下,沉铁木门上的金漆符箓的光芒便闪动一次。门外的压力便消失了。卫士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才过得片刻,又一次重击袭来,卫士们便再一次无辜的变成了摇摆的水草。
“殿下撞门撞了两日了。”甲卫士攀着乙卫站稳妥了嘀咕道。
乙卫苦着脸道:“你说天尊是不是要把殿下关到成亲那一天才放出?”
甲卫大惊:“不会吧?北地大公主身份尊贵,议了亲等嫁来少说也要一年半载。一年半载......”
两名下仙同时叹了口气,再同时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
铜龟缓缓分浪游来,有眼尖的卫士瞧见,喜得同时跪地高呼道:“恭迎殿下出宫!”
门内的撞击声应声而止。铜龟笨拙的游到门口,缓缓趴上地宫大门,转过身,尾巴刺进门上的孔洞。然后以极其敏捷的身手飞速的后退,四足风火轮般的划动,火烧尾巴似的拼命往外游。
沉铁木门上的金漆符箓光芒闪动了三次后变得黯然无光。大门静默的滑开。卫士们再一次高声呼道:“恭迎殿下出......啊!”
随着呼声,门口的卫士被门内冲出的强大气流激飞。暗金色的光芒如箭矢般划过。等到卫士们摔落在门口,地宫早已恢复了平静。
极夜海中铜龟拼命的往岸边游着,突然被拧住了尾巴飞到了空中,然后啪的摔到了玄灵上仙的脚边。
玄灵上仙默念法诀,将铜龟钥匙收入怀中,深吸口气躬身行礼:“恭迎殿下!”
海水卷起漩涡,一朵浪花自漩涡处激跳而出。浪花溅开,露出名年轻男子。他身着暗金色的绣狻猊宽袍,头戴金冠,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西虞昊对恭迎之声充耳不闻。他抬起头望着星空,手轻轻按压着胸喃喃说道:“为何今夜如此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