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少皇闭关这几天,观天苑却是遇到了麻烦。有个十里八乡以外的乡绅四处求子不得,十二房妻妾所出尽是女儿,如今他已年逾五十,依旧不甘心,四处求神拜佛,却总未如愿。
后来也不知道听何人说了观天苑有求必应,就领了一众妻妾上来拜了拜,纸烛不说,香油钱也是添了许多。但生子这事,又岂是说得贵子就得贵子的呢。
况且这些日子樊少皇闭关,撤了天听之术,巧儿就在神台下塞了只螃蟹精,令其将善男信女的祷告一一转述,在不违背道德、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尽量达成。别的事儿还好说,生孩子这事……她可达不成。
而这乡绅拜求了数次之后,他的小妾所出仍是女儿。他便发了火,扬言要带人前来砸了观天苑。巧儿倒是不怕他,只是这事这么闹下去对观天苑的名声确实无什好处。
她与众道士商量,众小道士也头疼,毕竟生子之事与个人面相、命格、平生德行甚至与女方都有关系,并不是一朝半夕便能决定的事。
正商量着,冷不防鬼车探进来一个头:“这有何难!”它信心满满。
所有人目光都看过去,毕竟它也曾是神鸟,说话也还有几分可信度。鬼车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也兴奋起来:“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让他把一干妻妾都留下,然后让樊少皇道长算个良辰吉日,偷偷溜到他妻妾房里……樊少皇道长神通啊,那乡绅十多房妻妾,通通睡一遍难不成竟然生不出一个儿子?”
回应它的依旧是集体的沉默,半晌巧儿手忙脚乱地阻止了举着桌椅板凳随时准备砸死它的小道士方才叹气:“鬼车,你十个头活到现在居然只少了一个头,实在是千古不解之谜……”
话刚落,樊少皇突然传音过来:“让他将他所有妻妾都留在观天苑,我想想办法。”
众喷血倒地。
巧儿安抚了好一阵,那乡绅悻悻地将他的妻妾都留在观天苑,并且极为不满地扬言这次他再生不出儿子就要揭了观天苑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老底。
入夜时分,绿瞳僵尸来带巧儿去捉妖,巧儿还极不放心地去那些妻妾所住的房间转了转。对着樊少皇几次欲言又止,樊少皇对此不以为意——他不知道巧儿在担心什么。
幸好他不知道,不然鬼车剩下九个头怕都保不住……
后来却没有出什么乱子,那个乡绅依照樊少皇指定的时辰与他的妻妾交欢,竟然产下三子,喜得他合不拢嘴,当下将观天苑奉为圣地,定了个日子热热闹闹地过来还愿,其所在小镇甚至专门组了民众过来烧香跪拜。锣鼓喧天,一时之间贡兮真人名声大噪。
而那以后,樊少皇发现观天苑即使是他的心腹弟子看他的眼神都在崇拜中带了那么一点……微妙……
当然,那是后话。这边绿瞳僵尸驮着巧儿骑着鬼车出去收妖,因鬼车探得这只妖修为高深,再加之洞府外妖气弥漫,绿瞳僵尸不敢大意,就让巧儿为它掠阵,它先下去试试该妖身手。
殊不知这下子可不好。须知大凡妖物多是独来独往,不喜群居,但如今大量妖物遭到恶意捕杀,也引起了妖怪们的恐慌。这些大妖俱都行修了好些年月,亲戚朋友什么的还是有一些,便决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以至于绿瞳僵尸一探妖怪洞府,就发现七八只大妖正化作真身坐在地上、翘起尾巴恶狠狠地瞪它。
绿瞳僵尸也算警觉,一旦探知不对,抽身便退。僵尸一族是肉体修炼,没有灵魂。所以论起法术它自然是比不上这些大妖,当下就被人家发觉。
绿瞳僵尸的战术很简单——打得过我就打,打不过我就跑!!
说时迟,那时可快。它入得洞府到返身逃出、一把从鬼车背上抢了巧儿再飞快地逃走,也不过就一瞬之间。只觉背上一轻,鬼车还没反应过来,七八只大妖已经冲着绿瞳僵尸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妖气弥漫的洞府外,转眼间只剩下孤伶伶的鬼车。鬼车自然得追,可是它的速度又怎及逃命中的绿瞳僵尸,于是这一日,便有一道人路遇一肥鹅大小的九头鸟正捶胸顿足,该道人也算是见多识广,心中虽惧但他更好奇,惑而问之,九头鸟悲愤:“我老二扔下我跑了……”
路人绝倒……自此,另一不解之谜又诞生了。
绿瞳僵尸并没有直接回观天苑,它带着一众大妖绕圈,肉体修炼有一个好处,就是消耗低、恢复快,而且难以追踪。
若是法术怎么着也得留下些气息,但要追肉体成圣的妖物就只能凭——脚印……
何况它是飞的,连脚印也留不下来。故而以前即便是樊少皇也只能引得它主动现身并且控制巧儿令其不得逃走方才能够捕捉。
若论逃跑,绿瞳僵尸不惧,除非它倒霉催地遇上魃那种级别的妖物,别人想要追上它,可能性不大。所以它逃跑时还能一会儿跑出个人字,一会儿跑出个一字。
那帮妖物恨得咬牙切齿,自是穷追不舍,也就给鬼车那货挪出了落跑的时间。
骑在绿瞳僵尸脖子上,尽管情势凶险,巧儿却感觉不到半分恐惧。绿瞳僵尸担心的是别的事——这次一共派了四队人马,它与巧儿、鬼车一队、两只古洞僵尸各一队,红瞳僵尸与郝家道长一队。
两只古洞僵尸俱已成飞尸,打不过跑还不成问题,郝家道长本来它也不担心,不过有红瞳僵尸相助……它就不得不担心了。
巧儿只觉眼前万物飞逝,转眼已至另一处山坳,周围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绿瞳僵尸拾了一物,竟然是郝家道士的道符。
郝家道士专业是捉僵尸,故而这次他们这队所对付的妖物修为也最浅,但如今看来,打斗却异常激烈。
绿瞳僵尸寻着术法的气息找寻,终于寻得几人踪迹,此妖俗称人皮兽,天生无皮,喜剥人皮而寝,要收拾本不难。但这厢对方也有亲友助阵,郝家道士自保本也可以,无奈自保之余还要保护他们家祖宗……
郝家道士已然带伤,绿瞳僵尸一跳下去众妖物就察觉不对,正要四散奔逃,巧儿迅速结了法阵,绿瞳僵尸冲进阵中和郝家道士并肩作战,巧儿守在阵外把风。
郝家道士当时却也惊疑——这个贡兮真人的修为可谓一日千里。这些法阵一般与布阵之人相通,一旦被破开,布阵人必遭术法反噬,但他伸手感知了下,觉得单凭自己是万万无法破开此阵的。
绿瞳僵尸和郝家道长联手,很快便将六只妖物俱都打回原形,装入锁妖壶中。郝家道士决定以后一定要养只僵尸尸煞,收妖时有它们相助,实在是太方便了。红瞳僵尸觉得如有下次,再不带自己的子孙捉妖了——它觉得郝家道士太连累它了。
后来郝家道士哭丧着脸解释,一到目的地他们家祖宗就吵着要自己动手、一展其神威。郝家道士再三阻止,苦口婆心地劝洞外妖气冲天,此妖必定不俗,得先探明情况。红瞳僵尸打滚不依,一下去就中了人家埋伏……
这番话巧儿和绿瞳僵尸都相信——感同身受……
一行人坐在山坳里聊天顺便歇脚,郝家道士受了些伤,但都不重,两人二尸在山坳里坐了许久,绿瞳僵尸终于严肃地在郝家道士手上写字,郝家道士抬头望巧儿:“贡兮,它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巧儿迷惑,左右都看了看:“什么事?”
绿瞳僵尸再写字,郝家道士依然严肃:“麻烦把阵解开,放我们出来啊啊!”
巧儿恍然大悟,继而她又哭丧了脸:“这、我……我刚刚学到结阵,怎么撤啊这个……”
阵中一人二尸倒塌……
被自己人结的法阵困住,眼见得天色将亮,巧儿终于将樊少皇搬了过来,樊少皇暴跳如雷,他平生最恨废物,偏生天意弄人,让他遇着了一群废物。他黑着脸骂了句愚蠢,终是将那法阵给解开了。
而这一次捉妖却给观天苑惹了大麻烦,尽管绿瞳僵尸很小心,一众妖物却依然可以寻着细微的线索找到观天苑,比如僵尸、女孩、九头鸟。而一个种族在灭临集体生存威胁的时候无疑最团结,绝大部分散落在人间的妖物都集在一起,决定端了观天苑。
巧儿虽然身负樊少景绝大部分的真元,但在樊少皇面前她并不敢显露,郝家道长只是为了自家祖宗,关键时刻他们只可能背红瞳僵尸而走,绝不可能与观天苑共存亡。
总得说来,护卫观天苑、抵抗妖界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樊少皇身上。
而樊少皇也有苦衷,他虽吸食妖法无数,但这些妖法大多带着戾气或原妖魂的残余意识,他长住观天苑就是需要借助这里的香火念力将之净化后方能纳为己有。
此时他虽也能使用,但对自己元魂的损耗却非常大。一旦自己的魂识镇不住这些妖元,则有可能被体内各妖魂识所侵。当魂识里塞满各种妖物的感情与记忆,他有可能根本分不清自己本体。换句话说就是——会疯掉。
果然当天夜里,郝家道士察觉不妙,率先一步将自己家祖宗以符定住,背在背上逃了。绿瞳僵尸命鬼车和两只古洞僵尸一并护着巧儿。
这次来的妖物数目庞大,原本香火缭绕的观天苑,瞬时间妖气冲天。
夜已深,香客俱散,天地俱静,只有海浪拍击着沙滩。黑暗中的妖物一双双眼睛或深蓝或猩红,樊少皇与它们对恃,巧儿有些紧张。绿瞳僵尸站在巧儿身边,这些小妖平日里它也是不放在眼里的,聚在一起就不可估量。
一应妖物本来只虎视眈眈——都在等别人先动手。却不知何处晚钟传来,紧张的气氛被点爆,所有的妖物都化做兽形疯了似地冲上来。巧儿夜间视物虽比以前清晰许多,此时却也只见一片妖兽,樊少皇被淹没在磅礴杀意中。
绿瞳僵尸未有动作,巧儿仰头看它,仍是在它胸口写字:“樊少皇道长有危险,我们……不帮他吗?”
绿瞳僵尸轻握了握她的手,终于回她:“那我去了,你不要动。”
妖兽的血更激起了它们的兽性,在这之前它们眼中从来没有同类,甚至这次的反击其实也不是为了报仇,一切的团结或者拼杀,不过都是为了存活。
但是樊少皇身上汹涌的妖力仍是让它们愤恨不已,那是多少同类数百数千年的寂寞修行,如今就这么被这个人白白地掠夺了去。
战至后来,樊少皇终于没有办法保存实力,蕴在体内的妖元,若是拼尽全力一战或有可能生还,至于以后,且度得当前再说吧。
绿瞳僵尸加入战局,但它可没有半点拼命的意思,只在妖物中摸摸这个的头、又拍拍那个的肩,纯粹观光。直到后来它真正出手,樊少皇的压力开始减轻,毕竟一人一尸共生,它是不能看着他死的。
绿瞳僵尸抵抗着妖物,樊少皇的情况却开始不好。骤然爆发的妖力未能全部净化,他虽经魃筑基,灵魂却仍是人类的灵魂,承受不了妖元如此强烈地入侵。
及至后来,他的意识都成了空白,所有的术法都成了下意识的动作,唇角鲜血滴落,令脸庞亦褪了那种阴柔,巧儿当时只有一种想法——如果魃在,想必心疼坏了。
近三更时分,绿瞳僵尸命所有妖物、僵尸齐上,只留下两只古洞僵尸保护巧儿。
妖物初时的确也低估了樊少皇,如今吃了大亏,见敌人又有增援,一时犹豫不定,半晌,终于有妖物开始偷偷逃跑,有人带头,聪明些的就也跟着脚底抹油了,剩下些憨厚老实的很快也寡不敌众,被观天苑打跑了。
绿瞳僵尸伸手扶住樊少皇,它倒还好,四肢俱在、安然无恙,樊少皇就伤得有些严重,体内真元混乱、魂识不清。
绿瞳僵尸将其扶入内室,却见一群道士上得观天苑,蓝黑相间的道装,正是翠微山的装束,敢情妖物是发现翠微山的人方才急急撤离的。
一行人为首的是樊少景,他的功体似乎恢复得不错,神色间却并无劫后余生的喜色,见到巧儿也并不寒喧,直接便问:“少皇呢?”
巧儿对他始终存着一份歉意,虽然绿瞳僵尸派古洞僵尸和虾蟹精吸他功体的事自己并不知道,但她条件反射般已经将绿瞳僵尸所做的事都当作自己所为。
她将樊少景带入观天苑后室,绿瞳僵尸正想法子将樊少皇制住,他已经神智不清,全身法力混乱,损及元魂经脉。
樊少景只倾身把了他的脉便脸色大变,回头对巧儿道:“我要带师弟回翠微山,你照看好观天苑。”
他去扶樊少皇,绿瞳僵尸伸手挡住了他。樊少景与它对恃,最后还是巧儿翻译:“它说,樊少皇道长已经被翠微山逐出师门了,现在和翠微山或者和道长您都没有半点关系,您无权带他离开。”
巧儿也不知道绿瞳僵尸为什么阻止樊少景带走樊少皇,樊少景心急如焚:“贡兮,师弟伤势严重,若不能及时救治,性命堪忧。我必须带他回翠微山,集合众师叔、长老的法力,布阵为他导出这些霸道的妖元。”
巧儿原话转达给绿瞳僵尸,绿瞳僵尸仍然不允,只令巧儿回了他,以樊少皇目前的情形,根本就经不住这一路奔波。
樊少景也皱了眉,他此番前来亦是发现群妖汇集观天苑,担心樊少皇安危,一来却见这个师弟又捅了这么大个马蜂窝。
绿瞳僵尸不准他将人带走,他本想先替樊少皇稳住伤势,但伸手一探,却只觉他体内妖力磅礴,若不是魃为他筑下的仙基,他只怕早已爆体而亡。
樊少景也开始忧虑,这样的伤势,只怕就算是回到翠微山,几个长老合力,也不一定能够救治。
樊少皇的意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清醒时他能认出樊少景,口齿也清晰:“你伤好了?”
樊少景眼中忧虑更深,凡人的魂魄斗不过这些千年道行的妖物魂识,他却不能做什么,只得握了他的手,轻声道:“嗯,师尊……将他的功力,尽数传给了我。”
回应他的是樊少皇的一声冷笑:“从小到大,他对你一直就这般。”
樊少景眼中黯然:“他这样做只有一个要求,不是守住翠微山,他只要求我照顾你,不管发生什么,尽我全力照顾你。”
樊少皇一怔,又是一声冷哼:“我不需要你照顾,他既狠心逐我出翠微山,我与他之间便再无任何关系,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们师徒二人性格倒是合得很,虚伪!”
樊少景语带无奈:“师弟……”
樊少皇又犯了性子:“莫叫我师弟,老头子已将我逐出师门,我早就不是你师弟了……”
若与他绊嘴,他似乎能清醒得久一些,樊少景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叹气:“好吧,被逐出师门的师弟……”
“滚!”樊少皇又怒。只是片刻,他的神识又开始不清楚,学着女妖娇滴滴地哭道:“江郎,你在哪里啊江郎……”
……
这般直闹到黎明时分,启明星光亮渐微。樊少景没有盼来翠微山几大长老,却盼来了一个水桶。
是的,盼来一个薰死人不偿命的水桶。
这个水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本来是个极性感的姿势,但她实在太胖,当下便将整个房门都给堵住了。
樊少皇一见她,深受刺激,又清醒过来,情绪更加激动:“我靠,你别过来!!”
樊少景却面色凝重,如今的他已经拥有樊复清的全部功力,却探不出这个女人的修为。她的修为如月光般有质无形:“你是谁?”
那水桶却并不理他,水绿色的罗袖一挥就将樊少景扫到一边,径自坐到了樊少皇榻旁。
樊少皇垂死挣扎,但他本重伤,连行动都困难,更不要说对付魃了。魃将他抱在怀里,握了他的手腕细细把脉,半晌方皱眉,语声中虽带薄责,姿态却更如同情人间的娇嗔:“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强行吸纳妖元,这般不自然的修炼,对你并不好。”
巧儿将樊少景等闲人等都赶出了后室,魃唤住她帮忙打打下手。巧儿于是将小道士端进来的热水,拧了毛巾递过去。那一下挨得极近,她嗅到魃身上那股几乎可以摧毁她嗅觉的香气,香气中似乎夹杂了什么怪味。
她仔细地嗅了嗅,只因香气实在太过浓烈,无法分辨。魃却带着笑意看她:“回到妖魔道我很无聊,于是写了些东西,你把这篇先看完,照着炼,过几天……或许我需要你帮忙。”
巧儿应了一声,将书仔细地收了。魃开始为樊少皇疗伤,规正他体内散乱的妖元。
巧儿无事,便也出了房间,关门时发现魃薄纱下若隐若现的身体整个成了紫黑色。巧儿有些心疼,再次撞坏妖魔道的禁制,她伤势又加重了吧?
她决定回小木屋查查书籍,看看受伤的僵尸怎么样能恢复得快些。她不是普通的僵尸,一般的法子估计也没用。
她在小木屋翻了好一阵书,想起魃给她的那本,也掏出来翻看。那本书说是女魃的修行日志也不为过,记载了许多修炼的偏方和窍门。而她让巧儿重点翻看的那篇,却只是强韧经脉的修习方法。
她正尝试着修炼,绿瞳僵尸小心地推门进来,巧儿不理它,它便化作尸形懒洋洋地趴在巧儿身边。它不认识这书上的字,却又对人类的文字好奇得紧,巧儿只得边读边翻译给它。
好在与它相处太久,巧儿几乎已经将殄文当作自己的母语了,翻译起来倒也迅速。
绿瞳僵尸虽然主修肉体,但是好歹也活了数千年么,对法术一类懂得也多。巧儿有不懂的也问它,一人一尸交谈了半晌,它将头往巧儿身上蹭蹭,感受着她的体温,半晌突然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这样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