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凛冽杀意漫天卷来,却又生生收住,只听得前方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估计是对方被迫中途收势,导致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李漫正觉得这人质真是好用之极,还没来得及将手掐在唐泛脖子上,冷不防自己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痛,他禁不住惨叫一声,身前被他拿来当作挡箭牌的人已经不见了,自己手腕则被重重一击,登时酸麻得不由自主松开手中匕首。
顷刻之间,情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漫本来就是商人出身,身手不比唐泛好到哪里去,否则也不至于先前拿个斧头劈人,力道也没掌握好,不过他那两个手下却比他厉害得多,面对锦衣卫的围攻,还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束手就擒。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双手被粗暴地缚在身后,李漫瞪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道。
造化弄人,他刚刚才让唐泛尝过的滋味,转眼就用在自己身上了。
一名锦衣卫走过去,将石门缓缓推开。
在李漫他们的瞪视下,庞齐带着钱三儿等人大大方方地从外面走进来。
石门重又合上。
方才他们所感受到的怪物将近的威胁,仿佛只是幻觉。
隋州亲手给唐泛松了绑,关切道:“没事?”
“没事。”唐泛摇摇头,便四下张望起来。
从布置上来看,他们所在的这个大厅,实际上就是巩侯墓的中心位置,中间那个棺椁,正是安放巩侯尸身的地方,棺椁上面的花纹证明了唐泛之前的猜想,这确实是一个先秦君侯的墓穴。
不过因为这个正殿空间比较大,左右还有模仿墓主人生前居住的配殿,而李漫他们又只点了一根烛火,以至于这里除了烛火周围的一小圈区域,其它地方都很暗。
身处其中,趋明避暗,人很容易下意识地朝有烛火的地方去看,这样当眼睛看向其它地方的时候,就会出现短暂的失明。
隋州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事先藏匿在配殿之中,屏住呼吸,趁着李漫防备松懈的时候,一击得中。
李漫虽然也想通了这一点,但他仍旧感觉到无法相信,他总自负于自己的安排,可似乎屡屡都栽在唐泛手上。
“这不可能,我们的人明明引开了你们!你们是怎么从那边跑到这里来的!”
隋州没有搭理他,反而先望向唐泛。
唐泛玩笑道:“因为隋镇抚使英明神武,非尔等凡人所能揣摩!”
隋州眼中露出一丝好笑,但当他再转向李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冰冷无波的神情:“这座墓穴的布局,我们在下来之前,就已经差不多知道了……”
没等他说完,李漫就叫了起来:“不可能!”
他说不可能,自然是有理由的。
贵族下葬,为了防止盗墓,不说不能留下任何传世的资料,有时候还会杀掉帮忙修建陵墓的工匠,甚至像曹操,还会弄出什么七十二疑冢来,为的就是起到迷惑后人,彻底防盗的作用。
虽然这样做不一定有效果,但反正从古至今大家就是这么干的,小心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这座墓穴位于永厚陵底下,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事先知道它的布局了。
面对李漫一脸“我有文化你少骗我”的表情,唐泛耐心地给他解释:“我为官之前,曾游学天下,到过陕西一带,那里有不少墓坑,据说是从前周王室的陵墓,里面的东西早就被当地人盗挖一空,但葬坑与遗址仍旧在,我观察之下,发现那些葬坑的规制皆是大同小异。”
“永厚陵只有上下两层地宫,这是前人明明白白写着的,宋英宗下葬仓促,也不可能再弄出什么暗道来。你虽然不是真正的刘大牛,但为了引我们下来这里,可谓煞费苦心。”
“你说的话,自然不能全是假的,起码要半假半真,而钱三儿又没有说谎,那么结合你二人的话,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你们口中所谓的地宫三层,必然是另外一座王侯墓穴。”
“于是我便暗中留了心,翻阅县志之后,发现此地乃先前巩国旧址,属于周天子王畿之地,周室卿采邑国,这样一个小国,一切规制肯定是模仿周王室而来的,连墓穴也不会例外。”
李漫接上他的话:“所以你便将自己在陕西看见的那些周朝墓穴的布局照搬过来。”
唐泛颔首:“不错,但我毕竟只是照猫画虎,每一座墓穴都不可能一模一样,就算知道大致的布局,其间肯定也会有差错,譬如这墓穴中的那些机关,我们就不可能事先知道。但这个时候,你们帮了我们一个忙。”
李漫声音沙哑:“什么忙?”
唐泛:“我们下来之后,发现这里只有散落的金银珠宝,却没有尸身,若说怪物连肉带骨头一起吞下,那还可以理解。但从钱三儿的描述里,我们可以知道,李葵他们一行人下来,又与怪物搏斗,这中间必然经过一场恶战,所以我们经过的地方,断不可能收拾得如此干净,怪物再如何凶猛,总会留下一两节残肢躯干,事有反常即为妖,这里必然是曾经被人刻意收拾过,为的就是引我们下来。”
李漫:“很合理,还有呢?”
唐泛:“既然是有意引我们来此,那么你们自己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总不能在这里先被那些机关暗算了罢,所以我与隋州二人才会放心带人下来。”
李漫皱眉:“我记得刚才我要杀你的时候,那怪物就叫了起来。”
唐泛唔了一声:“钱三儿。”
钱三儿被叫到名字,忙不迭从黑暗中走出来,狗腿地朝唐泛讨好一笑,然后将手放在嘴边。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响起,正是方才他们听见的鬼哭声!
李漫和他两名手下睁大了眼睛。
钱三儿挺起胸膛,颇有几分得意洋洋:“不才区区也不是只会偷鸡摸狗!”
要知道他的口技在黄河帮也是一绝,否则也不会被师父带过来帮忙望风,虽说大忙帮不上,但关键时刻也不是不能派上用场的,这不,李漫他们就被骗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李漫设计将隋州一行人引开,准备逐个下手,先杀了唐泛和尹元化。没想到隋州他们早有准备,将计就计,通过那个想要引开他们的白莲教徒,反而摸清了这里的机关设置。
加上原先唐泛所做的准备,他们下来前就对这里的环境布局有所了解,只要稍微走一走,就不会再被那些障眼法的机关所迷惑。
此时,隋州他们已经发现跟在后面的唐泛和尹元化不见了。
正如唐泛了解隋州,隋州也同样了解唐泛,他知道唐泛肯定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等待他们前去救援,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要如何相遇。
所以隋州就让钱三儿以口技模拟怪物的叫声,一路将李漫他们引入大殿。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李漫哈哈大笑起来:“我曾听老李说你聪明过人,断案如青天,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先前我栽在你手里,也算输得不冤枉了!”
他口中的老李,便是从前李家的管家,与唐泛关系也不错,可惜后来却被活活烧死在了李宅里。
唐泛摇摇头:“被你夸赞,本官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李漫哂笑:“可惜你猜错了,这里不是白莲教的大本营,充其量只是分坛罢了,想借此来升官发财,恐怕你要失望了!”
唐泛:“失望倒未必,来而不往非礼也,方才我已经将来龙去脉向你坦承,现在该轮到你了罢?”
“问罢,我知无不言。”李漫倒也干脆,在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抗之后就变得很痛快,锦衣卫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一点也不想尝试他们的手段。
唐泛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诸如此类的废话,那些都可以留待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
“这里究竟藏匿了多少白莲教徒,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其他人在何处?还有,那怪物是不是你们放进来的?”
李漫道:“我们本来有三十几个人,不过在偶然发现这里之后,也在与那怪物的较量中损失大半,如今只余五人,三人在这里,还有两个在外面,正是他们方才将你们引走的。”
“至于那怪物,”他看了唐泛他们一眼,慢吞吞道:“是这里的镇墓兽。”
从李漫的讲述中,唐泛他们才知道,这座墓穴与洛河之间果然是有通道相连的,中间一道石门,以机关开启或关闭。
每当洛河水位下降时,石门开启,镇墓兽从墓穴回到洛河,石门关闭。
而洛河水位上涨时,石门又会再开启一次,此时镇墓兽就会从河里回到墓中。
当然,镇墓兽本来就不是镇墓兽,估计是从黄河游入洛河的一种水中猛兽,只不过被两千年前的古人利用作为镇守此墓,防止盗墓的镇墓兽罢了。
李漫他们一行人本想盗墓发财,却无意间在这里发现了这座巩国墓穴。
虽然大家被镇墓兽折腾得人仰马翻,损失惨重,但是这里头却有极其丰富的陪葬品,抛去那些他们认为没有价值的青铜器不说,光是金银珠宝,集合起来能整整堆满一个耳室!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白莲教没了南城帮那个财源之后,正需要大笔金钱补充,李漫等人立功心切,在折损了那么多人马之后,他们总算摸清了镇墓兽的出现规律,又设法将那些宝物聚集到一起,准备偷偷运走。
然而镇墓兽的凶性已然被他们唤醒,是以从一年前开始,洛河村的人总时不时能听到那阵诡异的哭声,那哭声正是镇墓兽发出来的。
先前唐泛他们早就知道,为了弄清哭声的来源,洛河村一共出动了两批人,第一批六个人有去无回,大家都以为是河神作怪,但实际上他们却是因为发现了李漫等人的动静,进而被杀人灭口的。
第二批去的人里头有县城里的捕快,也有洛河村的村长,那些人被引入了盗洞里,原本李漫想将他们作为镇墓兽的食物,但又怕这些人有去无回,更加引起官府的注意,所以就特意放了一个已经疯疯癫癫的捕快,和洛河村老村长回去。
又以老村长的儿子威胁他,让他装疯卖傻来告诉世人,那河里有河神的存在,借以转移世人的注意力,使他们不会去注意到盗洞下面,这样李漫等人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转移财物。
但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钱三儿师父那一伙盗墓贼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挖坟,又开了另外一个入口进宋帝陵,从而发现帝陵下的巩国墓。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李漫等人用同样的手法杀了盗墓贼们,却忘了外头还有钱三儿那个漏网之鱼,结果唐泛等人又从钱三儿身上挖出不少线索,亲自下墓来杀镇墓兽。
这些事情,都是李漫没有想到的。
如果唐泛等人再晚两天过来,李漫等人就可以顺利将财物转移顺便逃走,唐泛他们下来之后,就只能遇到凶残的镇墓兽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李漫就算再算无遗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些细节上的疏忽,成为今日失败的诱因。
他没想到朝廷派来的钦差正是“老熟人”唐泛。
他也没想到有前面那一大堆死人,唐泛等人还会甘愿冒险下墓,悍不畏死。
他更没想到唐泛他们早就做足了准备,下来之前就连墓穴的布局摸得七七八八了。
背上挨了那一刀,失血的感觉让李漫眼前一阵阵发黑,说完这些话,他更是口干舌燥,浑身乏力。
突然,尹元化抬起脚,狠狠地将他一踹,厉声问:“那些财物呢,都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李漫双手被绑,冷不防被踹倒在地,他也不怒,只是喘着粗气道:“如果我说了,你们能放过我的性命吗?”
尹元化记恨他们刚刚将自己五花大绑的事情,闻言冷笑道:“你们意图谋反,祸乱天下,没有诛九族就不错了,还想保命,若是不说,今日就等着丧命于此罢!”
李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伤口上的疼痛使得他的笑容越发扭曲。
“你笑什么!”尹元化被他笑得胆寒,还想再踹一脚,却被隋州拦住了。
李漫笑不可抑,连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对着尹元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笑你太蠢!我说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我活得更久一点,这样你们的死期就到了!”
像是为了呼应李漫,他刚说完这句话,从石门外面,就遥遥传来一个诡异的哭声。
所有人脸色微变。
李漫大笑:“我早就说过,那镇墓兽闻血而动,对血腥味最是敏感,我的血引来了他,你们知道这一切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石门外面传来砰砰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外力在撞击着,起初只是试探性的力道,伴随着对方发现石门坚固,便越发用力了起来,石门连带着里面这间正殿甚至被撞得微微颤动,扑簌簌地落下来许多灰。
李漫还在笑:“这里的秘密永远都会被掩盖,你们全都跑不出去的!”
他的后脑勺被庞齐重重地抽了一下:“你自己还不是要死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快想办法!”
李漫狞笑:“圣教对我恩重如山,没有它,就没有家财万贯的李漫,现在我报恩的时候终于到了,能有你们这么多人陪葬,我也死得不亏了!”
说话间,石门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这道门原本是依靠巧劲才能打开的,对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对猛兽来说,石门就是横在眼前的障碍,不过外面那头镇墓兽明显是有些智慧的,在发现连续撞击没有用之后,它就逐渐停下攻势,转而进行其它的各种尝试。
身处石室里的人们原本以为他们虽然暂时出不去,但外面的镇墓兽也进不来,只要耐心等待些时间,它失去耐心后就会自动离开,然而当他们看见外面的石门从外面被缓缓推开的时候,不由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一只尖利如同鸟爪,却比普通鸟爪还要大上好几倍的黑色爪子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以这怪物在外面的力道,被这样一只爪子抓下来,估计脑袋当场就得开花。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都是狠狠一颤。
隋州喝道:“上去按住门!”
其实也不需要他说,许多人早已扑上去,用身体将那石门死死堵住。
然而外面那道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堪堪将门推回去。
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石门又是被狠狠一撞!
许多人还贴在门上,当场就被震得四肢发麻,没了力气。
外面又是一撞!
一下!
再一下!
隋州沉声道:“火铳准备!”
被这一声提醒,许多人才想起他们还有火铳傍身,带着火铳的锦衣卫连忙往里头填充上火药,万分紧张地瞄准石门处,只等着这道石门一旦撑不住倒塌……
然而坏事似乎总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还没等他们准备好,那石门就已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撞力,轰得一声碎成两块,往后倒塌下来,有些人躲闪不及,当时就被压住。
伴随着石门彻底作毁,一阵腥风扑面而来,熏得众人差点就吐了出来!
殿中唯一的蜡烛也随之彻底熄灭。
不过幸好在那之前,隋州已经命人点了四五个火折子分别丢在各个角落,所以此时此刻,一道黑影伴随着腥风扑了进来,他们也终于得以看见李漫口中这只镇墓兽的这面目。
实际上这怪物并不高,却长得很粗壮,脖颈很长,整个身体约莫有壮年男子的三四倍大,浑身布满黑色的鳞片,白森森的牙齿和巨大的嘴巴向众人昭示着它的咬合力,高高仰起的脑袋上嵌着两颗血红的眼珠子,正缓缓转动,怨毒地盯着殿中所有的人,仿佛已经将他们当作了盘中餐。
有鳞而无角,四肢却有爪,似蛇非蛇,也比鳄鱼大了数倍有余。
众人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它的身体死死堵在门口,只消动动脑袋和尾巴,便已经将所有人搅和得不得安宁。
锋利的绣春刀砍在那黑色的鳞片上,鳞片毫发无伤,能用来砍柴的绣春刀竟然却微微卷刃。
怪物的尾巴一扫,一名锦衣卫瞬间被卷飞,又重重落地,生死不知。
隋州趁着那怪物在应付其他人的时候,纵身一跃跳上它的背部,怪物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张嘴发出凄厉的叫声,却不是兽吼,而是唐泛他们听过无数次的鬼哭声。
那声音石室之中来回贯穿,令人耳膜嗡嗡作响,毛骨悚然。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四只火铳里的火药被点燃,火光喷射而出,悉数击在怪物身上。
然而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那怪物却仅仅只是发出更为尖利的叫声,越发被激怒了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其中一个手持火铳的锦衣卫探了过来,张开腥臭的嘴巴。
“啊——!”那锦衣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一只手臂连带半边肩膀全部被撕咬下来,鲜血霎时间狂喷出来,溅了旁边猝不及防的同伴一头一脸。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样恐怖的攻击力,只怕大伙全上,也不会是它的对手啊!
先前他们听到李漫说折损了二十多个人的时候还心存轻慢,现在看来对方的说法却是丝毫不夸张的。
“上火铳!”隋州厉声一喊,喊醒还在怔愣的人们。
庞齐抢过旁边一名手下的火铳,对着他吼道:“填药!”
下一刻,怪物的尾巴横扫过来,他们不得不抱着火铳侧身一滚,狼狈避开。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像唐泛和尹元化这等毫无功夫傍身的人只能四处躲避,尽量不给隋州他们添乱,否则若是自己也身陷险境的话,连累的人就更多了。
唐泛见四下的火折子将要熄灭,还抽空又点了几个丢过去。
另外一边,火铳再一次开火放炮,正好重重地击在怪物的尾巴上。
火光冲天,又是一声闷响!
虽然怪物有鳞片相助,不惧火器,但是这股冲击力依旧使得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直在怪物身上努力稳固身形的隋州跃至怪物身上,绣春刀高高举起,一把插入它其中一只眼珠子里!
“咿——!!!”如同女人嚎哭般凄厉的叫声响起,暴怒的怪物一把将隋州甩了下来。
“攻击它的腹部!”隋州喝道。
庞齐等人提着刀纵身上前,趁怪物一只眼睛瞎了而剧痛难耐,动作紊乱之际,将刀锋砍向它全身上下最柔软的腹部。
受了伤的怪物虽然敏捷度大不如前,力气却比之前更大,在它的疯狂摆动下,庞齐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甚至有不少人被怪物的爪子踩中或扫中,吐血断骨。
两者的力量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即使己方人多势众,形势也相当危险。
虽然他们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消灭怪物,为此隋州还特地带上火铳。
在这个时代,有了火器在手,基本上就等于所向披靡,连蒙古人的骑兵都不在话下。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即使是火铳,在这只怪物面前也完全行不通。
对方浑身有鳞甲保护,唯一的弱点不过是腹部和眼睛,而它的身形既大又不失敏捷,攻击力还那样强悍,他们要找一个下手的机会也很难,好不容易才废掉它一只眼珠子。
不过既然知道了弱点,接下来的总算有了希望。
只见那怪物睁着剩下一只比之前还要充血狰狞的眼珠,在殿中疯狂地咆哮,挥舞着尾巴和爪子,像镰刀一样收割着所到之处的生灵。
尹元化正靠着墙边发抖,冷不防那怪物的爪子扫了过来,他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瞧着,连反应都忘记了。
这时候还是旁边唐泛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拽了过去。
尹元化一个踉跄,险险躲过那只爪子,锐利的爪峰划过墙壁,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如果他还在那里,那么此刻那里就要多了一具开膛剖肚的尸体了。
尹元化怔怔地靠在墙壁上喘气,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刚刚逃过一劫。
“到配殿里去!”唐泛喝道,一反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他刚刚为了拽尹元化,也下了很大力气,此时脸色不比对方好看多少。
但下一刻,危险再一次降临。
那镇墓兽似乎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更好对付的人,脑袋一转,大嘴一张,森森白牙近在咫尺。
从唐泛救尹元化,到怪物扭头过来,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眨眼工夫!
镇墓兽没有办法一次咬下两个人,它的目标首先是尹元化。
尹元化的面色依旧苍白,但他这一次的反应似乎比上次要快些。
逃开已经来不及了,怪物的身形比他们大得多,早就将他们的退路都挡住。
这一回尹元化终于有了反应。
他选择一边拽过唐泛,一边朝他身后躲去,准备将唐泛当作挡箭牌,先缓住怪物的来势,然后再图谋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
唐泛已经躲闪不及!
眼看他的肩膀就要如同之前那个锦衣卫一般被怪物咬下来,唐泛眼前刀光一闪,怪物的牙齿却正好咬在一把绣春刀上!
是隋州!
千钧一发之际,隋州赶了过来,生生以一臂之力,用手中的绣春刀挡住怪物的来势!
刀口令怪物柔软的口腔染血,它狂怒地咬住刀锋,狠狠一甩,顿时将隋州撞飞在墙壁上。
后者重重地摔下来,又吐了一大口血。
“广川!”唐泛扑过去扶起他,目眦欲裂。
隋州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只怕已经伤了内腑,一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怀里温热的躯体靠得如此近,但那一瞬间,唐泛却有种即将失去他的惊恐和彷徨。
自己的前半生,父母早逝,长姐远嫁,他自以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潇洒不羁,自以为即使不做官,顶多也就是挂冠离去,这辈子兴许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无法放下。
却只有在这个时候,唐泛才意识到,这个人在自己心中占的分量是多么重。
重到他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对方的事实。
此时尹元化见那怪物已经离开门口的位置,不由大喜,忙不迭朝门外跑去。
庞齐见状就喊:“这妖物太厉害了,我们先撤罢,回头寻了人马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尹元化!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个脑袋从外面横飞进来,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圈。
正是死不瞑目的尹元化。
“外面还有一只!”庞齐厉声喝道。
外头笼罩着浓厚黑暗的甬道里,似乎也埋藏着未知的危险。
这里光是一只就够难对付了,外面还有一只?
那怪物竟然如此狡猾,一只在里面扫荡,另外一只守在外面,将他们死死困在这里,无路可逃。
所有人的心头顿时都升起一丝阴影。
是啊,李漫只说有镇墓兽,压根就没说有几只!
唐泛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太小看李漫了,因为上次对方栽在自己手里,就真把对方当成一般人物,殊不知对方看似示弱的“坦承”背后,根本就隐瞒了许多事情。
若白莲教的实力当真只有那么弱的话,朝廷又怎会为了彻底剿灭他们而头疼?
只怕李漫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正等着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呢!
而李漫呢?
此时的李漫趁着场面一团混乱,所有人都无暇注意他的时候,跑到了大殿里那副棺椁旁边,企图以上半身用力地去推上面的棺盖。
大殿中已经一片混乱。
火铳不可连发,每次将火药发射之后,都要再次填充,颇费时间,那怪物身形敏捷,很难瞄准,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
隋州已经倒下了,昏迷不醒,指挥权自然而然就转移到庞齐身上。
趁着怪物被戳瞎一只眼睛的机会,剩余的锦衣卫并肩子上,将手中的兵器纷纷往怪物的腹部招呼,但这样做也很不容易,转眼间又有不少人被扫飞出去。
大殿正中安放着一副棺椁,那原本应该是巩侯墓主人的安息之处,那上面的棺盖极沉,平日里用双手推也未必推得开,现在李漫双手使不上劲,用身体去推,当然纹丝不动。
不过托场面混乱,大家都在集中精力对付怪物所赐,几乎没人有空顾得上搭理他。
棺椁位于正中,原本是很容易被波及的,不过由于那上面的烛火先前被扫灭了,现在光亮主要集中在丢弃四周的火折子上,为了能够更清楚地看准怪物的弱点,大家也有意无意地将怪物往那里引。
所以反倒便宜了李漫。
跟着李漫一起进来的那两个手下已经死在这里了。
一个被李漫当成挡箭牌,另一个被怪物的爪子勾入胸膛,当场就挂了。
李漫明显没有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他正一心一意地用上半身去推那棺盖,只恨不得能更快一点,可惜身体被绑成了肉粽,还要不时注意周围的状况,防止那怪物突然窜到自己眼前,登时急得他满头大汗。
不过几乎没人搭理,不等于完全没人搭理。
正当李漫费力使劲的时候,他的后背被人猛地往上一提,直接又撂倒在棺木旁边。
“你想作甚!”
下一刻,他的脸上被重重地掴了一把掌,半边脸颊顿时肿成猪头,就跟前不久他对唐泛做的那样。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漫大怒,待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之后,随即转怒为喜,口齿不清道:“小兄弟,别打!别打!你也不想死罢,对不对!我有办法可以逃,你别声张!”
钱三儿狐疑地瞅着他,忽而脸色一变,拽起他就往旁边一拖,堪堪避过镇墓兽扫过来的尾风。
那尾巴上面不仅有鳞片,还很扎手,力道又大,被扫一下真不是玩。
钱三儿将他摁在角落,又给了他一巴掌,恨恨地道:“你刚才不是挺威风么,现在怎么萎了!要不是你,我师父他们就不会死!”
李漫被抽得头晕脑胀,换了平日,他早就破口大骂了,但此刻他却强捺下怒火,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你师父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也想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吗?”
钱三儿:“外面还有一只怪物,怎么逃!”
李漫道:“有办法,不过你要先解开我的绳索!”
别看他刚才在唐泛面前装得大义凛然,说什么为圣教生,为圣教死,蝼蚁尚且贪生,像李漫这样拥有越多的人,就越是怕死,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也不会放过。
他既然怕死,在将那怪物引到这里来之后,又岂能没有后招?
现在唐泛忙着查看隋州伤势,无暇顾及这边,李漫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清楚对方乃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先前不过是当局者迷,才一时大意着了道,等唐泛反应过来,肯定就会戳破自己的小伎俩,到时候自己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李漫无论如何也要利用眼下这个机会,先跑了再说,留下唐泛他们去跟镇墓兽去厮杀。
他相信以镇墓兽的凶残,一定能将这帮人通通剿杀在这里,到时候他们再设法将财物运送出去,从此就海阔天空了,官府的人再也别想抓到他们!
钱三儿是个偷儿,不是官府的人,李漫诱惑起他来,自觉完全是手到擒来。
李漫对他道:“你先前也知道了,白莲教河南分坛的坛主正是我,你只要跟着我出去,从今往后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更不用被这帮朝廷鹰犬指使践踏,快,解开我的绳索!”
钱三儿戒备不减,但眼神已经渐渐动心:“你先说出路是什么?”
李漫暗自冷笑一声,真诚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棺椁早就被挖空,从那下面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洛河,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钱三儿揪起他的衣襟:“你别骗我,如果洛河跟墓穴相连,那水早就灌进来了,我又不会凫水!”
李漫:“蠢货,谁告诉你是连着河里了!”
刚说完,他又被抽了一巴掌,后槽牙都被打出来了。
钱三儿瞪大眼睛:“你他娘的还敢骂我!”
李漫:“……”
他忍气吞声道:“小兄弟,我没骗你,另外一头是连着洛河河边,离这里有些远,但是保证安全。”
钱三儿半信半疑:“那怪物不也是从河里游进来的么,我进来之前就看到洛河河水又要上涨了,到时候那怪物逃出去追上我们怎么办?”
李漫阴狠一笑:“你忘了外头还有我的人吗,那两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早就布置好了,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只会全部死在这里,管他娘的是人还是兽!巩侯墓那一大笔财物早就被我让人藏起来了,先前散落的那些你也看到了,真正的财物岂是那些萤囊之光可比的!你只要跟我一起走,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用不尽的时候!”
钱三儿喔了一声,点点头。
李漫心急如焚:“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罢!”
钱三儿:“萤囊是什么意思?”
李漫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
他总算知道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耍自己了,没准他就是为了套话,压根就没有释放自己的意思!
可惜等他想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钱三儿早就摸出一把匕首,朝他心口狠狠一捅!
李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到死没想明白,为什么钱三儿要杀掉自己。
钱三儿将匕首从李漫胸口狠狠抽出来,对方的心头血溅上他的脸,被他连着眼泪一起抹掉。
“……师父,我总算给你报仇了!”钱三儿喃喃道。
他腾地站起身,对着唐泛他们大喊:“唐大人,李漫说棺椁里有一条通往洛河的出口,不用往外跑!”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精神一振。
原本大家以为出去的路就一条,但门口已经被堵死,眼看着虽然拼了全力也能杀死里面这头镇墓兽,但外面还守着一头,渐渐都有些绝望起来。
但就在此时,钱三儿的话又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唐泛沉声喊道:“庞齐,不要恋战,且战且退!”
大殿之中,镇墓兽的身躯扫荡之处,夹杂着它发出来的凄厉叫声,一并带起呼啸的风声。
它虽然受了伤,但其他人也有些顶不住了,外面原本准备接收成品的那头镇墓兽已经等得不耐烦,稍稍将身躯探进来一些,一双血红眼珠盯着殿内的人,露出森森獠牙。
庞齐抽空回头,竭力吼道:“大人,大哥如何了!”
“死不了!”唐泛将隋州一把负于背后,往棺椁那里跑去。
钱三儿早就跑过去将棺盖用力推开一半,露出里面的木板。
他又将木板掀开,果然看见下面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钱三儿大喜,回首朝唐泛他们喊道:“唐大人,这里可以下去,李漫没有骗我们!”
“走!”唐泛一声令下,所有人逐渐开始往大殿中央靠拢。
那两头镇墓兽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挟带着凌厉腥风,朝他们扑了过来,尤以那头受了伤的越显疯狂,攻击力比之前还要强上几分,庞齐等人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又有一个锦衣卫躲闪不及,被直接咬中咽喉。
庞齐杀红了眼,但他别无办法,双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此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连带着他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战栗摇晃起来,震得所有人几乎站不住脚。
那两头镇墓兽原本是要攻击众人的,受了惊吓之后反倒稍稍停了一下。
唐泛脸色微变,他总算知道李漫的打算了,但当下也来不及多说,只能高声道:“快走!这里恐怕很快就要倒塌了!”
钱三儿当先下了那个洞口,又回身过来接应唐泛。
唐泛先将隋州送了下去,对庞齐喝道:“还不快走!”
庞齐还想趁着怪物受伤将它杀死,但在另外一只也进来之后,他就发现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得恨恨放弃,一路退到棺椁附近。
一行人趁着镇墓兽受惊的机会陆续往棺椁里的洞口转移。
此时整间墓室的震颤越来越厉害,连带着墙壁和地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裂缝,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远远近近,几乎连耳膜都要被震碎。
那两头镇墓兽受了惊开始四处乱窜,眼看着唐泛他们一个个撤离,不由凄厉地嘶叫一声,也想追上来,断后的庞齐直接一把绣春刀掷了过去,稍稍阻住它们的来势,然后捂着肩膀往棺椁里钻。
在他身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大殿的石壁被炸开而倒塌,连带头顶的石块一起砸落下来,重重压在棺椁上,将镇墓兽恐怖的叫声彻底隔绝。
狭长的甬道里,所有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几乎充斥着耳边。
爆炸声仿佛离得很远,但地下甬道也受到了影响,震颤感不断,头顶还不停有碎石掉落下来,有些稍微大一点的,能砸得人头破血流。
“快,再晚了这里说不定也要坍塌!”唐泛催促着众人再走快一点。
钱三儿在前面背着隋州走,唐泛则在后面帮忙照应。
之前他因为隋州的庇护,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但零零碎碎的小伤是少不了的,加上体力严重透支,脸色也没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
确切地说,如果此刻不是有一股意念支撑着的话,他估计早就倒下去了。
但没有人会觉得不会武功的唐泛是个累赘,因为如果不是他的提前谋划,现在能够在这里走的人只会更少。
白莲教对这里想来是下了大工夫的,这条甬道挖得比先前钱三儿他们那一条要高阔得多,走起来也不是很困难,想来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对这座巩侯墓虎视眈眈,从而开始下手,只是碍于要事先转移那些财物,然后才能炸毁墓穴,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不巧他们又碰上钱三儿和唐泛先后两拨人,最后害人不成反被害,连李漫自己也葬身在里头。正所谓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不外如是。
钱三儿已经将李漫临死前说的话告诉唐泛,鉴于李漫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成天跟他玩心眼,临死前还隐瞒了在巩侯墓里埋藏火药的事情,想要趁机坑他们一把,把他们和镇墓兽一起炸死。
就冲着这一点,唐泛也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
不过李漫说甬道通往外面,又有人接应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因为以李漫自私的个性,那批财物肯定是要放在他自己眼皮底下,他才会放心,所以他是不可能放任同伙带着财物先跑。
往前走的过程中,唐泛不时会探一探隋州的脉搏,发现指下还有跳动,才稍稍放心。
一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钱三儿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大人,前面好像就是出口了。”
他将隋州放了下来,走过去,伸手往上摸了摸,回头小声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唐泛示意众人噤声,让钱三儿过来照顾隋州,他则走到钱三儿方才所站的位置,四下摸索。
这里确实已经是尽头了,唯一的出口就在上面。
唐泛在压着出口的东西上细细摸索,又轻轻的敲了一下,将手放近鼻子下面闻了闻。
“上面是一口箱子,里面应该是装衣裳的。”他道。
“怎么知道是装衣裳的箱子?”钱三儿一愣。
唐泛:“那木头是梨木,一般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木头来装杂物,所以只会是一口箱子。如果里面的东西太重的话,李漫他们就很难出去,而且刚才我也闻过了,那上面残留着樟木脂膏的味道,必然是用来安放容易被虫子蛀咬的东西,所以装的只能是衣裳。”
钱三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刚才也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现在听唐泛一说,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再看庞齐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唐大人这种观察入微,能人所不能的智慧。
唐泛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崇拜者,他将隋州扶了起来,为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方便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其他人道:“外头应该是白莲教的又一处据点,方才在走的时候,我就仔细留意了一下,按照这个距离和方向,屋子应该是位于郊外。但不能确定的是,外头到底还有没有白莲教的人马,如果有,又有多少。”
受到巩侯墓里那些火药的影响,甬道一直在往下砸落石块,震动的力度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李漫那帮人究竟在墓里埋了多少威力巨大的火药,才能有这个效果。
大家忍受着窒闷的气息,一直在待这种随时都有倒塌危险的甬道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失血过度,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更严重一点的,像隋州这样昏迷不醒,只能由伤势较轻的同伴搀扶着。
估计这帮横行霸道的锦衣卫打从进了北镇抚司,就从没遇过今天这样狼狈的状况。
二十多个人进来,如今在这甬道里的却只剩下十七八个了。
但对比李漫他们的惨状,似乎这还已经算是好的了。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努力活下去。
庞齐忍不住道:“大人,冲出去罢,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唐泛却摇摇头:“不,你用绣春刀沿着洞口的轮廓把箱子划开,那里面若都是衣裳,掉下来也不会有动静,到时候可以略作掩护,稍加观察之后再行事。”
庞齐觉得这种法子实在太不爷们了,忍不住抗议:“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我们很多人都撑不了多久,拖得越久,胜算只会越小!”
唐泛只用一句话就堵上了所有的抗议:“广川将你们交予我手,我要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