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此后的几天,莫向晚见到宋谦总是格外小心。
男女恋爱关系的本身仅是私事,因为上司的介入,总也不能单纯简单了。
莫向晚不认为自己是想多了,好在宋谦涵养好,丝毫不外露的,同她讨论公事一如既往。
这令莫向晚渐渐放了心,深觉自己是小人之心,不免多了愧疚,对宋谦也就更客气了些。
莫非期末考试终于考完,分数一公布,他排年级第四,区里排名三十五。
这一下就再也拉不住他野出去的心了,他急吼吼向莫向晚申请:“我每天就踢一个小时的球,就在门口的小学。于雷的爸爸暑假值班的。”
莫非的同学于雷的父亲就在他们小区外的一间初中做化学老师,刚好放暑假要给初三生补习,顺便也能把孩子们带着做暑假活动。
莫非摇撼她的手,是非要她答应不可的。
莫向晚被摇的头晕,儿子的个子像发面高似的长,也是遗传那个人的。莫北人高,足比她高一个头还有多,应该有一米八几。他们的第二晚,大多时候是她坐在他的身上,这样他不用迁就她的个子。
想一想,她的面颊就火烧火燎,总是往限制级的画面上回忆,她暗骂自己很无聊很龌龊。
那天莫北莫名其妙对着她笑,她又暗骂这个男人很神经。或许别人只是客气,一切是她心里有鬼。
莫向晚要狠狠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能不觉得自己是更年期提早来临。
于正最近同电视台谈了几个选秀新人的合约,令莫向晚归档各新人最近的档期。
她查到一条有趣的新闻,一个叫潘以伦的新人曾被人曝料,和圈外暧昧女友看演唱会的照片刊到报纸上。这样的新闻娱乐圈天天都有,莫向晚之所以觉得有趣,是因为看到照片上那位暧昧女友的侧面好生熟悉。
她在脑存量里做一个搜索,猛然想起来,这位暧昧女友好像是和莫北相亲的那位。
她把报纸拿高仔细看,新人长得一副好卖相,唇红齿白身材好,脸孔比女生精致。有比较就有了鉴别,莫北的卖相和这个小青年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莫向晚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是真的幸灾乐祸了一下。这位莫少爷,也并不是处处能通关的。
这个叫潘以伦的新人和别的新人不太一样,他最近人气很高,但是他对合同的态度简直是可有可无。他别的要求一概不看,只看一个结薪日期。
于正很看好他,特地请圈子里出了名的红人专家King来带他。King看他一眼,就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对于正说:“这孩子没红的野心。”
也许是因为King对潘以伦的评价,莫向晚就亲自来跟进他的签约流程,每一条都解释细致,潘以伦说:“都OK,我没有问题。”
这样没要求,邹南得来小道告诉她:“新人的妈妈等着换肾,他爸早死,单亲家庭不容易。”
身为母亲的莫向晚听得动容。
回到家里看着玩得一头汗的莫非坐在小凳子上看动画片,莫非一见她回家,献宝似地拉她坐到床上,神神秘秘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瓶子。
他讲:“妈妈,你喝。”
莫向晚问:“宝贝,你又折腾什么了?”
莫非眼里有得色,非喂她喝了一口才罢休。原来是橙汁,口感毛毛的,不像是超市买的。莫向晚明白过来,问:“你自己做的?”
莫非点头,笑得可开心了:“我今天自己动脑筋做的,我们家好多吃不掉的橙子,我剥了皮用纱布挤出来的。这么多橙,才这么一小瓶哦!妈妈,你上班辛苦了。”
莫向晚揉揉莫非的头发,他的头发又软又滑,又是从莫北那儿遗传到的,不像她,头发硬朗,一拉直,可以一两年不烫发。
莫非作为儿子的身份,同那位孝子潘以伦比比,总是也不差的。心中一满,工作的劳累一扫而空。
莫非别手别脚同她讲:“妈妈,我每天可以多踢两个小时球吗?我一定在四点前回家做暑假作业。”
又是这种小伎俩,让刚刚享受过儿子孝敬的莫向晚不去斤斤计较了,她把头一点,表示同意。
莫非欢呼。
第20章
莫北最近的恋爱谈的不算太顺利,姑娘心事重重,不太像把感情摆在他身上的样子。母亲的积极和姑娘母亲的积极反倒胜过他们这对当事人,这是有点压力的。
母亲的唠叨多了,他觉着烦。
于直约他喝酒时,劝他:“有压力才有动力,我这不一有动力就找了个合适的。”
莫北啐他:“你就说风凉话吧!”
于直闪烁着色情的眼神对他说:“你——找个炮友吧!别老一脸便秘表情,对男性性心理不好。”
莫北差点没捋袖子和他干架,幸好他的手机及时解救于直的危困。
电话是他最近做顾问的电机厂打来的,那边出了点事。他丢下于直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立刻奔赴工作一线去了。
事情发生的比较突然,电机厂通过区政府下一个事业机构买了一块地扩建厂房,这块地是间学校,因为周围都要扩成该区的工业园而准备迁走。
本来机关里的人和学校的老校长谈着这事儿,谁知道临了老校长反悔。今天政府下头的办事员带着电机厂的老总和几个副总看地,被暑假在此值班的老校长逮住,争的不可开交。
莫北赶到那儿时,已经到了两个法律顾问了,还轮不上他说话,看样子只是来做做样子的。他就先看看四周的环境。学校周边的居民已迁走大半,有掘土机开始工作。学校的建筑也很旧,估摸着也得几十年的工龄。大门进去有个篮球足球双用的操场,操场上竟然还有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踢球。
老校长正对着办事员发火,眼睛都要喷出血来,中气十足,一副吵相骂好手的架势。
“你们讲话不算数,我们学校几百个孩子,难道每天五点半起床,跑郊区上学去?如果不把学校建在这附近,我们坚决不搬。”
办事员只是个办事的,相当无奈,他说:“不是我们不肯,是实在有困难,这里周围的地块都被买了。”
老校长只管嚷:“那么阿拉学生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这么远的路你来负责啊?”
这边正吵的欢,那边孩子们踢球也踢的欢。“砰砰”球掉地上的声音,让莫北侧目。他看一看四面,已经有了即将被拆的危房,就连自己身边的这间学校传达室,顶上的石块都被掘土机给震松动了。踢球的几个孩子又这么小,在此玩耍,着实危险。
他忍不住对老校长说:“你这样的地方,怎么还能让学生踢球?你是为学生好的话,快让他们回家去。”
老校长正同其他人吵的不可开交,听了这话,一时语塞,倒是愣住了。
那边的小朋友们全然不知道这里大人在吵架,开始拼谁的球踢的远,轮到一个小男生,他飞起一脚,老校长只叫一声小心,幸好球并没有飞到人身上,而是重重撞到了传达室的门檐上,又弹了出去。
大人惊魂未定,都觉危险,有人想要教训小朋友。
莫北一直觉得自己的条件反射是比较迅速的,但是有时候也会失灵,他被老校长拦在这个位置,头上有一块松动的石块,被足球震落下来。
当这个垂直落下运动正进行时,老校长先发觉了,往外一闪,逃离危险场地,莫北没来得及闪,就感到眼前一模糊,眼镜掉地上了,然后脸颊一侧火辣辣地开始疼,用手一摸,见血了。
旁边的同伴有低呼的,有帮他拿眼镜的,有脾气横的,借机继续骂老校长的,乱成一锅粥。
这时应该是很混乱的,可莫北就是听清楚了传过来的几个奶声奶气的对话声。
“哎呀,于雷,不好了,伤到人了。”
“怎么办?我爸还在办公室,我的屁股会挨板子。”
“好像没有踢到头。”
“那个叔叔是脸出血了。”
“啊!那么他会不会去韩国整容啊?万一他脸上有疤找不到老婆怎么办啊?”
有人把莫北的眼镜塞到他手里,他戴好,想要好好看清楚几个闯祸的小朋友,结果是看的很清楚,领头的那一个个子最高,眼睛又亮又大,眼睛里头还是有惊恐的,怯生生望住他。
这个小朋友被一边的大人揪住了胳膊,问:“你妈妈没教过你要讲公德啊?把你家长找过来!”
但是小朋友对着那个大人倒是不怎么怕,还嘻嘻一笑:“叔叔,我又不会跑的。”他盯着莫北的脸直看,问:“叔叔,你有老婆吗?”
这倒是稀奇的问题,莫北对这个小朋友有点儿兴趣,他说:“还没有。”
小朋友“啊”了一声,显然相当失望,他说:“那么你会不会去韩国整容啊?去韩国的飞机票很贵的,我家里不一定有这么多钱的,我妈妈会骂死我的。”
莫北饶有兴趣地在“一锅乱粥”之中问他:“我干嘛要去韩国整容?”
小朋友也清清楚楚地讲:“隔壁大妈妈骂楼下看车棚的麻子叔叔,脸上有疤的人找不到老婆。哎!你找不到老婆会不会要我负责啊?”
莫北继续问:“我为什么要你负责呢?”
“因为我踢的球伤到你了。”
“那倒确实是要你负责的。”
小朋友皱小脸了,问旁边另一个小朋友:“于雷,我只有两百块压岁钱,你的借借我。”
旁边小朋友的小脸皱的比他还苦:“我压岁钱都用光了。”
一边有人对莫北说:“莫先生你兴致倒不错,赶紧去医院吧,回头再找这两个小赤佬的家长算医药费。”
第21章
但莫北并不着急,他向人群里的女士要了餐巾纸,捂住脸颊。
其中一个小朋友的父亲闻讯来了,原来是学校里的老师,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凶着面孔对儿子吼:“让你又闯祸。”
小朋友吓得不敢吱声,他的小伙伴自首:“于雷爸爸,是我闯祸的。”
于雷爸爸对别人家儿子不好摆脸色,他讲:“非非,你们太不当心了,怎么可以在人多的时候乱踢球?”
莫北有话要说了:“这种地方到处都是危楼,你怎么能放心让孩子踢球?”
于雷爸爸不住打招呼,还要递香烟给他,看他一手捂着脸,也不好拿,又讪讪收回了手,只好继续凶儿子:“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有人开了车过来,招呼莫北:“莫律师,我送你去医院吧!”
莫北朝于雷爸爸摇摇手,表示你们不用跟着了。于雷爸爸已经把皮夹子拿出来,坚持要付钱,莫北想,这倒是个老实人。他最怕和老实人互相推让,这样事情就没底了,也就脸被石块刮了一下子,没什么了不起。三步并两步先从人群里闪了出来,于雷爸爸因为要看着儿子,一下没抓牢他。
那边的人又因为莫北受伤的事,互相吵个热火朝天,老校长也有几个帮手,眼看就势同水火了,有人用手机打了110。
莫北想,这件事情机关里处理得也急进,这样不太好。忽然身后有人拉住他的袖子,他回头,是那个高个子小朋友。
小朋友说:“四眼叔叔,我陪你去医院好哇?”
他说是这样说,仗着动作灵活,个头小已经窜到了车子里,坐的好好的。
莫北挺有兴趣和他说童言童语,他问:“你干嘛要跟我去医院?”
小朋友讲:“电视剧里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拍拍小胸脯,把头抬的很高。然后掩着口,小声讲:“于雷爸爸很凶的,他会揍于雷,我在旁边不大好,他挨揍我没挨揍,于雷会怪我没义气。”
就是这么个让莫北啼笑皆非的理由。莫北又问他:“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朋友拼命摇头:“我一定要到医院去,医生说你没事了我才放心的。最好你不用整容,我真的只有两百块压岁钱。”
样子就像一只小蛮牛,莫北对这种基本没什么道理的坚持毫无办法,只好先坐到车里,朝载他的好心熟人报了医院名。
小朋友叫他:“四眼叔叔——”
莫北皱皱眉,这个称呼比较奇怪,他本能就扶了扶眼镜,豁翎子纠正道:“我姓莫。”
没想到这个小朋友看看是个机灵娃,竟没接翎子,接口又是:“好巧哦,四眼叔叔,我也姓莫,我叫莫非,非常可乐的‘非’。”
莫北还没哭笑不得,开车的朋友已经“哧”地一笑,说:“莫律师,小朋友心意挺诚的,你就当他的‘四眼叔叔’吧!”
莫北不得不做下这个“四眼叔叔”。但到了医院了,让这个小尾巴跟着总也不是事情。且他的家长也会着急,另一个小朋友的家长也会着急。莫北挂好门诊,让同来的朋友问小朋友要了他家长的手机号码,同他的家长通了电话。对方表示马上赶到,莫北也就放心去上药了。
小莫非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他歪着脸让护士上药时,他也趴在操作台上,歪着头。
他问护士:“四眼叔叔会不会留疤?”
护士看小朋友长得这么可爱,就很童趣地回答小朋友:“你放心,你的四眼叔叔不会留疤。”
听得莫北差点没有往后栽倒。
莫非舒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四眼叔叔不用去韩国整容了。”
护士差点没笑到打跌,给莫北擦药的手都抖了。莫北很无奈,今天被一个孩子打趣到现在,有辱一贯的斯文表现。
他问莫非:“为什么一定要去韩国整容?”
莫非说:“邹阿姨说因为韩国人长得很难看的,他们为了上电视就去整容了,因为很多很多韩国人都整容,所以亚洲的人都去韩国整容的。”
莫北想,娱乐圈流毒不小,连小朋友都普及到了。
他不能在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上再和小朋友交流,这叫误人子弟。他开始教育小莫非:“以后踢球不可以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莫非说:“我们也不想去的,我们自己的学校放假都不开放的。在新村里面踢,居委会的奶奶们会骂我们的。我们也没有办法的喽,隔壁中学都是高年级的踢球,我们打不过他们,会吃亏的。”
莫北问他是哪一间小学,莫非说了,莫北倒也知道那是一间区重点,难怪暑假里管得严。莫北对莫非正色讲:“不管是不是有地方踢,注意安全是第一位。如果你受伤了,你爸爸妈妈会难过的。”
莫非低了头,似乎在考虑他这句话的严重性了。可是当他抬起头来,大眼睛里有一丝委屈和难过,他对住莫北说:“我没有爸爸。”
莫北愣住了,连给他上药的护士也愣住了。
莫非咬咬嘴唇,嘟了起来,忽然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水:“我没有爸爸管我的。”话一说完,眼泪水就流下来,直接迅速到莫北根本来不及反应。
护士倒是有些经验,她又心疼这个可爱的孩子仿佛是单亲家庭里出来的,不由摸摸孩子的头,说:“小朋友,你是男同学哎,这样哭很丢脸哦!”
莫非听这话,也是这样觉得的。他要忍住不哭,但是心里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空落落的委屈,让他抽抽噎噎,不住抽泣。
这是莫北从没有应对过的场面。眼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年纪也有七八岁了,并不应该是情绪化严重的孩童,可是因他一句话,眼泪就成了泄闸的洪水,他竟从心底深处浮出一种莫名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