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地网已经张开。
他的身上也没有了束缚,甚至他赤裸的胸膛正贴着她的胸脯。他在最后那一刻甚至还在问她:“高洁,我要进去了?”
高洁紧紧环着他的肩膀,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交付出去,这是最后的时刻,她已经不能后退。
她将脸孔埋入他的肩窝。
这是默认,也是首肯。
立即地,她感受到他的力量在推进她的身体中,他在她的身体中,在还没有打开的紧致里艰难地行进,她接受着他一寸寸的入侵,巨大的,火热的,毫不容情的,被她的张力所包裹着的,她在尽自己最大的限度接受着他沉没在她的深处,堕进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漩涡。
理性在瞬间已告崩塌,化作粉末,再也无法健全。
高洁感受在自己身体的深处被掀起的万尺风波,已经不顾后果。
她抱紧在自己身体上,自己身体中的那个人,零零碎碎地申告,“我冷。”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抱紧了,用着同他还是一体的姿势,被他抱进了卧室,他们一起倒下时,他抵达到她的最深处,仿佛激荡出她的灵魂,这令她濒临在痛苦的边缘。
于直在亲吻她的脸颊,她的唇,一直在说:“放轻松,放轻松,不要这么紧。你会疼,我也会疼。”
可是他的姿态却是从容的,稳定地掌握着节奏,抚慰她体内渐升起的紧张,引导她紧绷的身体感受亢奋的欲望,一直到两个人都沉淀下来。
这一夜悠远绵长,高洁昏昏沉沉地睡,迷迷糊糊地醒,她的身体一直没有和于直的身体分开,她醒来的时候,可以立刻感觉到于直在她的身体中也苏醒过来。
“累吗?”他在黑暗里问。
他又开始蓄势待发,她已经感受到了。
他没有等到她回答,又开始彻底搅拌她的核心,混乱她的思想,吞蚀她的意识。
她在他的身体下挺起身体,听到他们身体互相接纳又互相抵抗的原始的声音。在高潮来临的时候,她的手抓到窗帘,扯开,望见窗外风雨已停,一轮皓月正挂在当空。
月亮洁白纯净,月光下,于直的眼清透明亮,面孔因为全力以赴而绷紧,可是,他却在朝她微微笑。
目光像月光一样冷。
洁身自爱(20)
又过了许久,有些许微光投进来,映到高洁的脸上,她被蒙昧的微光催醒过来。
窗外已有一线晨曦初露,黑暗和光明交融得暧昧不清。她睁开眼睛,让意识更清醒了些。
此时她枕着于直的一条胳膊,于直的另一条胳膊正横在她的胸脯下,他们双腿交缠着。高洁费了点功夫,将自己的身体从于直的四肢中抽出来,一脚刚踩到地面,没想到膝盖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清晨的于直,声音格外的低沉和性感,他撑着脑袋,好笑地望着高洁光裸的背脊,看:“不多睡会儿?”
高洁不想回头看他,她强迫自己用了点力气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她几乎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浴室,打开淋浴,让水流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身体。她拼命地往身上涂肥皂,想将自己洗干净,手脚忙乱,气喘吁吁,形容仓皇。
她终于还是走出这一步,无耻的,荒唐的,自弃的,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高洁捂住脸,八岁之后的第二次,在淋浴头下压抑的无声的哭泣,水和泪从她的指缝中流出,她低低啜泣,“妈咪,对不起,妈咪,我放不下。我要这样做,我要这样做,我要这样做。”
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已经不能回头。
高洁在浴室中平复下来后,才慢慢将自己擦干净,这时的她已经完全清醒,发现自己没有带任何的衣物进来。这是结果,这不意外,这很无奈,但她自己终须为此负责,只能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和她同样赤条条的于直就站在门外,晨光下,他的身体线条优美得如同古罗马的裸男雕像,充满了力量和压迫,还有吸引和诱惑。
于直低下头,用手指托起她的下巴,问:“你怎么了?”
他把她拽回卧室,推坐到床上,托着她的脸,对着更加明亮的光线。
明亮的光线让高洁的眼睛受到刺激,她揉着眼睛转着头回避着。于是他又凑近了些,鼻尖就在她的唇边,眼睛往上望到她的眼底,“台湾妹妹,哥哥我没强暴你吧?”
高洁垂着头摇摇头,又抬眼看到他勾着唇,温柔地望着她。他的样子就像某一种动物,明明是危险的,可是无辜而疑惑的时候又是那样可爱。
高洁忍不住笑了出来,于直的唇凑到她的耳边,低低地问:“还是——我让你不舒服了?我想那不应当啊!”
高洁的脸红起来,把头垂得更低,而于直一手环到她的后背,一手将窗帘拉得更开,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世界已经大亮,云海腾腾笼罩山壁,波涛汹涌仿佛自天际滚滚而来,在天际处有一线红霞托出一轮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的红日,整个地挂在当空。
璀璨耀目,光明正大。
高洁看得呆住,浑然不知于直已经将她置于自己的腿上。他在她的耳边说:“我说过,这屋子有这屋子的好处,在这里看阿里山的云海和日出,视野是最好的。”
他的手又拢上她的胸脯,胸膛印上她的背脊,将他身上的热度传递给她。
“再来一次好吗?我不会让你不舒服,你自己心里清楚。”
在光明正大的日光下,高洁抓住于直在她胸前的手,她倚靠在于直的胸膛前,侧头看到他眼里的迷恋,于是她用能说出的最柔软的语调说:“于直,和我谈恋爱,好吗?”
她转过身,换了一个姿势,将双腿叠于于直的双腿之上,她知道正在用自己最柔软之处对着于直最坚硬之处,她缓缓地下降,绷直了身体,以卵击石。
晨风吹在她光裸的身体上,她却拥有了福至心灵的武装。动机不再冲动,目的也已明确,计划慢慢成型。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接纳着于直的身体,她摈弃了她的犹豫、彷徨和软弱,将自己整个地投入到于直的怀抱中。
高洁在晨光里紧紧地盯着于直的眼睛,盯着他眼里腾腾的欲望和零星的怜爱,她在他的冲击中细细碎碎地说:“我没有想——过在这里会再遇见你。可——可是遇到了,我想——是我先在巴西遇见你的。”
于直深深地挺进重重地冲击,将高洁的全身禁锢。他吻住她的左胸,就在她心脏的位置,有一点恶狠狠啮咬。然后他抬起头,在起伏的欲望里用一种特别认真的表情看着高洁:“你说真的吗?”
高洁攀着于直的肩膀,她的身后就是云端,此刻也像在云端之上,但并不恍惚了。红日已经升起来,光明洒在她的肩膀上。她迎接他的进攻,深深地与他合为一体,她点着头:“特别——想做你的女朋友。”
于直握住她的腰臀,紧紧地掌握着她,喘着息说:“待会儿你得再洗一次澡,和我一起。”
这一日过得相当荒唐,是高洁自己都难以控制的荒唐。
和于直一起在这间茶庄,他们没有穿衣服的时间要远远超过穿着衣服的时间。她从来没有那样正视过自己的身体,她的脚趾、她的腿、她的腹、她的腰、她的背、她的脖子,她的手指,连同她身体里的欲望被于直一一唤醒。
她被他弄得很混乱,好像脱胎成另一个自己。可是这样的自己,更能够欺骗自己。
于直如同她所揣测的那样,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情人,教会她怎么去领略和欣赏自己的身体。
大多数时间他们在离云海最近的床上,后来他们也尝试了浴室,还有前堂那条木桌。
于直对她每亲昵一分,她心里更加笃定一分。
这个荒唐的计划,原本就建立在他迷恋着,至少是迷恋过她的身体的这个模糊的认知上。在她豁出去的身体力行下,被确定下来。
已经启动,再无退路。
下午时,他们下了山,于直拖着她的手,走到火车站。
高洁走得有点儿蹒跚,于直走几步就停下来等着她。他笑她:“体力实在不行啊!”
高洁就握拳捶他,就像真正情侣那样亲近。
他们坐到小火车上时,高洁将头靠在于直的肩膀上头,于直低声问她:“为什么在巴西最后都不来道个别,这回又突然出现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意外。”
高洁闭上眼睛,问道:“你现在是高潓的男朋友,是吗?”
于直没有片刻的迟疑,反问她:“你和高潓是什么关系?”
高洁睁开眼睛,忧伤地可怜兮兮地望着于直,“高潓是我的异母妹妹。”
于直笑起来,“高洁,你在玩什么把戏呢?”
高洁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把事实当做谎言,把谎言当做事实,“高潓的妈妈,抢走了我的爸爸,我怎么可能看着高潓再抢走我喜欢过的人而无动于衷呢?我在珠宝展览上,看到你和高潓在一起,我才开始后悔。”
于直问:“你知道我来爬阿里山?”
高洁流利地回答:“不知道。我只是过来散散心,虽然我很后悔,可是我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于直低笑着问:“高洁,那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高洁特别温婉地又往他身上靠近几分,“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更加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可以当是一夜风流,下了山我们两不相干。这也是你的权利。只是现在,就让我做会儿梦,一次也好。”
于直问:“刚才还说要做我女朋友。”
“刚才意乱情迷,乱七八糟,你完全可以把它当做耳旁风。”
于直笑道:“哪里是耳旁风,这么动人的枕边风。”
高洁抬起头,用怨怼的表情盯着于直,微微噘着嘴。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哀怨祈怜的表情出来,可是于直的确看得眼波一动。
他的吻俯过来,坐在他们身后的一队老外游客纷纷鼓掌喝彩。
吻过她后,他在她耳边说:“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没有下一次意乱情迷了?”
高洁点点头,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本便签,“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于直答:“十月二十五日。”他看着她记下来,问,“做什么?”
高洁说,“到时候送你一份礼物。”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的地址也给我一下。”
于直眯了眯眼睛,“高洁,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洁将笔杆子咬在口中,作无奈又无谓的表情讲道:“也许是我们俩都意乱情迷一时糊涂,这样的行为确实很不道德。把它当做露水姻缘,还能各自做个好人。感谢你让我很快乐!这就够了。现代人不应该事事强求。”
于直似乎有点儿生气了,将高洁手里的的便签拿过去,刷刷写上地址。他说:“高洁,你可真够善变的。说一套做一套,套套都头头是道。”
洁身自爱(21)
高洁低声,声音状似委屈,“我也没有办法。”
于直又托起她的下巴,“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在台湾吗?”
高洁说:“我在珠海。”她推开他的手指,抓过他手上的便签,一瞧,“你在上海。我们还是隔得山高水远,更容易忘记这件荒唐事。”
于直抓过她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傻妞儿,自己挖坑自己跳。”
高洁只是幽幽地,念咒一样讲:“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在印第安部落的时候,不,在美洲虎出现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错过了这次,再没有下次的相遇怎么办呢?”
她这辈子都没有讲出过这样缠绵美妙的情人情语,讲出来以后,在内心嗤笑自己,做戏做得这样投入。
但是有效果。于直的手用了点儿力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抵达火车在山下的终站时候,于直说:“我开车了,送你到哪儿?”
高洁摇首,“我自己来的,自己回去。”
于直说:“把手机号码给我。”
她望牢他,又开始装她的可怜,看到他表情微动,她才说:“把手伸出来。”
于直把右手伸出来,高洁从包里掏出圆珠笔,狠狠地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到他的手掌上,她知道他一定会很疼。写完后收起笔,她说:“我去赶高铁了。于直,再见。”
她扭头就走,不回头。
回到旧宅中已是入夜时分,高洁先在药房里买了事后避孕药,到家后用水服下。然后她像泄气皮球一样倒在床垫上静默了很久。
从前晚到今晚,不过四十八个小时,但是好像过掉了她的半生。她的原则和尊严被彻底抛弃了一部分,她的心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这晚,她躺在浴缸里洗了很久的澡,想要把身上的属于于直的味道洗净,但是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的身体时,又恍觉那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已被烙印了什么不明的情欲的气息。那上面于直留下了深重的痕迹,她一一抚过于直抚摸过的地方。
经历了四十八小时,她有了这些变化。不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她对着镜子里自己已然洗清净的身体,然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满载着决意的欲望,根本无法清净。
高洁撑着头,细细回想发生的一切。她想,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刻意示弱,太过刻意了,那是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用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语气说出逐步在计划的话。
但是,女孩儿撒娇这一套似乎让于直很受用。
高洁在不能确定的患得患失中睡了这一觉。
高洁在台湾又停留了四天,这四天里,于直没有给她打电话。
不过她在展会上的收获颇为丰盛,她的作品“守护者羽毛”被一个参观者现场买下,花了十万新台币。
秘书长说:“以水沫玉的质素卖了这个价格,非常意外了。如果你能用更好的翡翠来设计,价值将会相当高。”
高洁说:“我希望设计一些更加宜价的饰品,让更多人可以拥有它认识它,无疑水沫玉是一个很好的材料。”
秘书长思考了一下,“这是个很好的企划,这样可以更广泛地推广本岛的珠宝设计。高洁,你有没有想过建立自己的工作室呢?”
高洁心念一动,“像吴晓慈的‘慈LOVE’那样的吗?”
秘书长说:“高太吴晓慈是本岛设计界一匹黑马,从成立个人品牌开始,就崭露头角,拿了大奖更是令人意外。她这样的年纪算是大器晚成了。”她又问,“今晚协会谢幕晚宴,吴晓慈夫妇都会参加。关于个人工作室的经验,到时候你们可以交流一下的。”
高洁在这些天中,收集了关于吴晓慈关于高潓的许多资料。高潓同于直的花边绯闻并不是全无踪迹可寻,网络上很有一些讨论。
在本岛,高潓是作为著名制片人高海的长女,因为貌美出众,很为媒体关注。她同于直的绯闻是在两个月前,被一个路人在FACEBOOK上曝光了他们俩在微风广场逛街的街拍。
全台湾的媒体都以为高海只有一个女儿高潓。
高洁托着腮,仔细想了想,而后去忠孝东路的SOGO买了一套晚装,找了一间质素不错的美容院打理了自己一番,她嘱咐化妆师给自己画了个小烟熏,然后换上新买的黑色露肩小礼服。
高潓人前的妆容走桃色日系甜美风,于是高洁想,她和她还是要有些差别才好。
当她抵达宴会现场时,正巧看到宴会场外镁光灯闪成一片,高海和吴晓慈,带着高潓,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正被记者簇拥着拍照。
高洁等他们进去后,才款款走进会场,偏巧看到吴晓慈拉着高潓往暗处走去。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几乎无人的走廊内,高洁停在她们母女看不见的拐角处停下。她听见了她们母女的对话。
高潓的声音充满了怨气,“他一个招呼都不给我打就回大陆了。他这次来还是没有对记者做出明确的表示,妈咪。”
吴晓慈的声音充满温柔的慈爱,“潓潓,你不要把脾气发在表面上,她刚才板着面孔对着记者,让你爹地太为难了。你不应该太逼着男孩子,这样没有男人会受得了。况且他这样忙,你更要温柔对他。”
高潓向她的母亲撒娇,“妈咪,Helen她们都说我们台湾女孩子可以嗲死大陆来的男孩子吗?他也说过我很可爱。我这么喜欢他,什么事情都愿意迁就他的。”
她的母亲笑了,“我和你爹地都看出来了,你没有发现我们都在帮你撮合吗?何况于先生也愿意接受你的情意的样子。”
高潓说:“妈咪,你是不是这样爱爹地呢?有一种没有他就没有办法好好生活的感觉?”
吴晓慈沉吟半晌,才说:“这是你们年轻人才有这样的激情,我们都老了。”
高潓说:“是的,这是我的激情。如果没有于直,我想我大概没有办法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