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形势逆转

  一句话,大首领坏事做多,成就也非常大。

  这让招魂瓶重量以几何倍的速度增长着,先是只有一两个人重,瞬间变成一座山。

  一团团黑色云雾夹杂着大首领的惊恐面容,演绎了此人从诞生到灭亡的全部过程,从他头顶急速生出,又快速朝招魂瓶中流去,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这景象震撼了所有人,但所有人又都在逃命。

  江一夏早已无法动弹,他现在真的觉得这个大首领是个累赘,因为易少丞的枪头再次呼啸成一线白芒,白芒眨眼划过两位百夫长脖子后,马不停歇地朝江一夏刺来。

  江一夏直视着枪芒,一星寒点的白芒在他视野中越来越大。完全就是个越来越近的恐怖小白点。就在这时,瓶子也彻底吸收掉了大首领的灵魂安静下来,变得轻如鸿毛,大首领的身体也变成干尸。

  江一夏这才能动。

  但是……

  冰冷的枪头,点在他额心,这样的寒冷渗透他全身,比这雪、比这冰、比他的修罗剑意,更加寒冷。

  是的,没什么比死亡更冷。

  易少丞目光如炬,就这么看着他。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疑问,为何同为大汉子民,这个被他们称为江侍卫的绝顶高手,竟然甘愿被这群异族驱使,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得到那部什么四道修罗轮回战谱?

  如果是这样,易少丞颇为不屑。

  “你赢了,而我……也累了。”

  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说完,江一夏感觉轻松许多。在刚才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刹那,一生中无数回忆都涌了出来。他自年幼而练剑,天纵奇才难逢敌手,虽然只有三十岁,却经历了不为人知的苦难和不愿意的屈从。这些经历,才让江一夏早生白发,形如老人。

  江一夏见易少丞不说话,也不想渴求什么原谅的话语。

  他侧目看了一眼身侧惊恐无比的美妃和王子魂,淡淡一笑,又道:“王妃,你莫要担心,他是不会杀你的。你应该为未来想一想,这个孩子并不是你与白羌族主的儿子,而是你和地上这具干尸的私生子。恐怕从此,白羌族主也会沦为笑柄,魂也将因你的过错,而失去白羌族主的继承之位。你——你真不该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王妃闻言,花容失色,肩部颤抖。

  回想刚才招魂瓶吸收大首领灵魂的画面,她与大首领苟且之事,已被几个逃走的千夫长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他们皆已逃去,定然会告知族主。

  而这些,对于王妃来说,与死又有何异?

  在事实面前,就连魂,也一直目光带着怨恨之色,看着母妃,而她却不能有半点争辩。

  江一夏对着王妃直摇头,美丽又能怎样?

  终究换来的是至亲之人对她的一腔仇恨。

  静静的雪花,就这般飘落着。

  暗香的迎冬花,咕咕的野鸽子,熏染中的残垣断壁仍带余温,偶尔,还听到有断裂木柱子的倒塌声,溅起星火点点。

  这世上,莫非真的只有如此,空空寂寥。

  最后,江一夏扭头看了眼易少丞,眉宇中流淌着一种难言的孤独,缓缓说到,“我确信羌族有一个关于神人宝藏的秘密,那里蕴藏着传说中的无上武魂。你若能进入其中,得之可成为绝世高手。”

  江一夏言辞中提到武魂之力时,目光闪烁异彩,然而很快又暗淡下去。

  这可是他一生的追求啊。

  昔日为此而来,今日又将为此而去。

  易少丞静静的听他说,期间不曾打搅,也不曾询问武魂宝藏到底藏在哪儿,就像是听一个老朋友在叙述一个平凡的故事。

  然而故事终有尽头。

  就见江一夏脸庞浮现出异样微笑后,随后猛然抓住枪头往前一送,自戕而亡。

  易少丞的心随之微微颤栗。

  这种悸动不知是因为武魂宝藏这个惊天秘密,引起易少丞对于最高武学的追求。还是因为江一夏的死就像一阵冰冷的秋雨,为自己带来了一种心灵震撼的同时,更沐浴了浑身鲜血而得到了净化。

  “我为何而活,又会为何而死,这一切真的……那么重要么?”易少丞暗暗的想。

  王子和王妃被他放走了,这两人离开后,易少丞目光环视了一圈这个呆了六年的河畔镇,大部分建筑都变成了废墟,他噗通一声仰天倒在地上,胸腔大口呼吸着。

  脸上那条鲜艳的伤疤被他抓起一把白雪堵了上去,终于不再流血。

  “这一仗干到现在,耗干了老子……老子所有的精力。娇儿,娇儿……”

  躺在地上,易少丞脸上荡漾出开心的笑容。

  因为他知道铎娇必将无碍,这群羌族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逃命去了,谁还能伤害自己的女儿?易少丞终于缓了一口劲,力气有所恢复,他扭过头,把目光从江一夏的尸体上转移到四角楼方向的杉树林那边。

  那里是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拼取一生肠断,消他几度回眸,守着它真的值得吗?

  “铎娇,小铃铛……真的是你吗?”

  易少丞瞳孔突然放大,他瞪大眼睛仔细去看,没错,是小铎娇。

  铎娇正踩在雪地,顶着风霜,嘎吱嘎吱朝自己这边跑来。

  易少丞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他连忙用手捂住受伤的脸颊,但又因为伤口太长,而只好松开手掌!他真是怕吓着铎娇。

  一会儿铎娇就来到易少丞身边,蹲在他面前梨花带雨的哭道:“爹,你怎么受伤了?”

  望着小铎娇伤心的模样,易少丞连忙安抚:“我又没事!别哭。”

  “爹,可是你的脸都花了。我怎么帮你……我去家里取药好不好。”

  “这是小猫挠得,不碍事,过几天就能好。只是……难免会留下疤子,你不能嫌我丑噢。”

  “娇儿永远都不会嫌爹爹丑,爹……你没事就好。我扶你起来!”

  “爹在起来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原谅爹刚才骗了你,爹一直以为自己回不去山上。红头绳的事情,这次也没办好,下次爹爹一定……一定买根最好的送给你!”

  铎娇哭着笑着,扶着易少丞站起来。

  当她脚踩大首领骷髅发出清脆响声后,低头一看,先是一惊,但很快又释然了。

  她当然已经原谅了易少丞,她很清楚爹为何把自己送到树林台阶上,却独自一人留在四角楼前。因为这个自己称为爹爹的男人,要独守这唯一的关口,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闯入山林。相比父亲这样伟大,自己又是他的女儿,又怎能害怕足下这具尸骨。

  然而铎娇笑到一半,却又因为想起某事而变得心事重重,随后用手一指易少丞身后,说,“爹,我遇到一个疯婆子,就是她——她要拐卖我,哼!爹,你替我打她一顿,再把她赶走。我就原谅你了!”

  此言一出,易少丞心中大惊,汗毛再次竖立起来。

《滇娇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