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得到,就越容易失去

  1984年11月,我参加了入段比赛,但是在预赛中就被淘汰 出局。周围的人觉得我这次出战只要略微体验一下职业入段大赛 的氛围就可以了,并没有对我抱很大的希望,可是这次失利给我 带来了巨大的挫折感。

  

  我那天躲在回家路上一条没有人的胡同里,一个人大哭了一 场。在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教我、照顾我的老师和莲花洞家人 的样子,往返于全州和首尔间的爷爷和爸爸的样子。因为觉得不 好意思,对不起他们,眼泪总是不自觉地往下流。

  

  我贴着韩国围棋第一人“曹熏铉的内弟子”的标签,充分地 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不管是韩国棋院的新闻室还是贯铁洞一带都 传开了我在人段大赛预选中被淘汰的消息。此时怀疑我能力的人 们暗暗地撅起了嘴巴。

  

  “什么呀,听说是全州的神童,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既然是 曹熏铉的弟子怎么也得通过预赛啊! ”

  

  “话不能这么说,曹国手教了他也才没几天,况且他也只不 过是个9岁的孩子。”

  

  “这是什么话,曹熏铉也是9岁的时候就人段了啊! ”

  

  “啊哈,那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不能拿这个和当时曹熏铉 入段相提并论。而且像曹薰铉这样的围棋天才一百年才有那么一 个半个的。”

  

  “不管怎么说李昌镐好像不是那样的天才,眼神看起来也像 在犯困,总之有点沉默寡言。”

  

  在预赛中尝到失利的痛苦之后,我延长了每天练棋的时间, 并且制定了研修生级数每3个月升一级的目标。

  

  在跟研修生们的比赛中,胜率达到70%以上就能升一级,只 有30%。的话就会马上降级。跟爷爷奶奶们睡在一起的时候,我暂 时把对不起他们的心情收起来,每天晚上都会练棋到凌晨一两点 钟。在老师的书房里有他积攒了数十年的无数的棋谱和书籍,那 里就是我的宝物仓库,不久后那里的书就都被搬到我的房间 里了。

  

  我始终坚信付出就会有回报。1985年秋在所有的研修生中我第一个取得了一级。

  

  然后在不久的11月,又到了职业入段比赛的季节。这一次 一共有12名自由联赛选手在资格赛中角逐。我对这次人段比赛 充满了自信,并且竭尽了全力,可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比赛第 一天我的战绩是3战3败。

  

  第二天又是两连败。我在去年的入段比赛失利之后延长了每 天练棋的时间,并且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两天下来我又是5战 5败。倍感凄惨的我又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躲在那里 流泪。此时翘首企盼我入段的爷爷和爸爸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海 里,我觉得太对不起他们了。

  

  现在比赛还没有结束,就算是从现在开始也要奋勇往前追。 回到家以后我把在比赛中输过的对局在老师面前重新摆了一遍。 老师对我没有任何训斥,我惭愧地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来,无言 以对。只是通过用手指夹起棋子,移动棋子来传递我的想法。复 盘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刚才老师给我指点的败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从入段比赛的第三天幵始,我的心理出现了变化。五连败之 后的极度逆转——六连胜。

  

  难道仅仅过了一天实力就有了这么大的进步吗?回答是否定 的。平凡的人在深山老林的洞穴里偶然遇到了奇人,一夜之间变 成了武林高手,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

  

  我当时已经差不多具备了入段的实力,但是没能完全发挥出 来。这主要是因为每当我参加重大赛事的时候,心理负担都会特 别重。家人和老师对我的期待,周围人们的关心,这所有的一切 综合到一起压抑了我的思考能力。如果把我的这种现象解释成大 型比赛对一个孩子而言的确是个很大压力的话,我自己并不能够 接受,因为这其实是对自己失误的宽容而已。

  

  后来想想,我虽然对自己在不能预料的情况下犯下的错误回 想时觉得没什么可在意的,但是由于我的轻率造成的失误继而输 掉整盘棋的记忆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或许每个人都会犯错, 但是因为自己的轻率,明知道是错误的还要犯,那就应另当别 论了。

  

  可能那时候我的脑海里充斥着“一定要贏”的想法,阻碍了 我的正常思维,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扔掉“强迫”,选择“投 人”之后我才又找回了我以前平静的感觉。

  

  因为比赛初期我的成绩十分不佳,导致了我1985年的入段 又一次以失利而告终。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放学以 后去韩国棋院,从下午4点开始和研修生们一起下棋,7点回家, 每天都沿着既定的轨道默默地走着。

  

  沿着单调的日常生活轨道一路走来的我进入了 “康德的世 界”,“早上低着头从2楼下来,晚上又低着头上2楼去”,这是某 报社记者对我的描述,十分贴切。这位记者通过师母对我的记忆 描写了我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最重要的场面。

  

  “深夜时,也会从昌镐的房间里传出下棋的声音,时而在半 夜醒来的时候也会听到下棋的声音。嗒、嗒……的声音震动着空 气,充满了整个家。”

  

  这个时期我的生长发育速度开始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我本 来就话不多,这段时期变得更不爱说话了。我们三兄弟中,大哥 光镐在上初中的时候个子就超过了180厘米,弟弟英镐的身躯也 仅次于哥哥,十分健壮,而小时候最健壮的我现在却成了三兄弟 中身躯最弱者。难道是因为我对围棋太投入了吗?

  

  有一种叫作“爱因斯坦症候群”的东西。

  

  我自知我无法和天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相提并论,但是在 各个领域有超群能力的人有很多都是很晚才会说话或者是语言 表达能力不如常人的。例如著名钢琴家鲁宾斯坦,印度的数学 天才拉马努金,曾获得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加里·贝克尔(Gary S.Becher)物理学家理查德·菲利普·费曼都是如此。

  

  神经科的学者们通过解剖爱因斯坦的大脑发现,爱因斯坦之所以说话的功能发育较晚是因为他的大脑极度发达,异于常人。 爱因斯坦的分析性思考能力超于常人,大脑区域远远超出正常人 所占的区域,控制语言能力的区域被控制思考分析能力的区域占领。

  

  这种现象是因为大脑的某个部位超出正常水平过度发达,以 至于侵占了其他资源,导致大脑的其他部位发挥正常功能所需要 的资源无法得到满足。只有整个脑部发育生长所需要的资源被充 足时所有的功能才能正常发挥。

  

  也许我的语言机能及生长发育所需要的大部分能源被控制围 棋的部分侵占了。

《不得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