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十年生死

邓绾回到寓所,疲倦地半躺在座椅上。他没能阻止苏轼开放盐禁,又被苏轼拉着千里迢迢地在土匪群中走了一遭,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想起自己自来到密州的遭遇,邓绾不住地唉声叹气。

晚饭虽有了粮食,却没有蔬菜,更不必说肉了。邓绾食之无味,心情不佳,身体又劳累,没怎么动筷子就让仆人撤了下去。自己又歪倒在躺椅上,盯着房顶发呆。仆人端上一小盆水请邓绾洗脚,邓绾坐起身,看了一眼盆中的水,登时不悦,沉着脸说:“怎么就这一点水,岂能解乏?”

随从忙解释说密州大旱未解,这点水都还是一众仆从为他节省出来的。邓绾皱着眉看看那小盆底儿的一点水,又看看斑驳的墙壁、破旧的家具,抱怨地自言自语道:“这岂是人住的地方?要粮无粮,要水没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吗?那都是吕大人和王大人把我骗来的!多少日子了,我连肉味都忘了!瞧瞧,我如今瘦成什么样子了?唉,只等圣上降罪苏轼的圣旨一到,我就远走高飞,回我的汴京!”

仆从接着说:“大人,小的今日听见沿街百姓议论说是要解大旱,只能请神求雨。”

邓绾紧皱眉头,满脸厌恶、不屑地说:“这鬼地方,神都不愿意来,求什么雨?!你且瞧瞧这外面,雨是不会下了,下火!”说着,气愤地一脚踹翻洗脚盆,水流了一地。那仆从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水。邓绾也看着地上的水,忽然眼珠一转,而后诡秘一笑,对仆从说:“你听着,我忽然记起苏轼当年在凤翔做签判时,曾为民求雨,算他运气好,给他求来了。这回在密州,他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明白吗?”

仆从立刻心领神会,也“嘿嘿”一笑。

第二天,在仆从的陪同下,邓绾来到密州郊外村庄。只见春日河流都已干涸,庄稼地一片凋敝,有许多地块土壤龟裂严重。村头一口老井边,百姓们成群结队地排队取水。百姓们都双唇干裂,干渴难耐,间或便有几个人晕倒在地,被人抬走。水桶缓缓升上来,百姓们等不及,便一拥而上。然而,取上来的都是泥浆。百姓们绝望地蹲坐在地上,哭都没有泪水。

正在这时,两个村民为了一碗从井筒中倒出的浑水争吵起来。争执中碗摔落在地,众人纷纷蹲下身捧起土中的水来喝。

一直在旁观察的邓绾眼睛一转,下马走来。他让随从止住两个村民的缠斗,一脸愁苦地大声说:“乡亲们呀,你们受苦了。本人身为朝廷命官,却不能为你们扶危济困,心中有愧啊!眼下只有一个法子,才能解这眼前大旱,就是向龙王求雨,除此别无他法!”

众百姓纷纷纳头便拜,哭声一片,恳请邓绾求雨。邓绾挤出几滴眼泪,哀叹着说:“老夫无能啊,要为你们求雨,只能指望苏太守了。”接着便讲起苏轼任职凤翔时为凤翔百姓求雨灵验的事迹。众百姓一听,交头接耳地议论,决定这就进城请苏太守求雨。邓绾看着这些进城的百姓,高兴地冷笑。

刘庭式也为密州久旱无雨发愁,来到太守府衙和苏轼商议对策。

上次分发粮食,刘庭式因为苏轼收养了很多弃婴,本要多分给他些粮食,苏轼却坚持要与大家一样,按人头定量分。刘庭式感慨没见过像苏轼这样当太守的人,苏轼说:“我这当太守的岂能多吃多占,我也只有一个肚子嘛!”

刘庭式说:“苏太守,依下官看来,人是不仅要管肚皮,还要管嗓子眼儿的。有了青州换来的粮食与这地上长的杞菊野菜,密州百姓眼下缺的不是粮食,是水。人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水呀!”

苏轼忧虑地点头,说:“是啊,得之,我正为这水忧心啊!我等从青州换来了粮,这算过了一关;水,是我等要经过的第二关。”刘庭式深深点头,正要商议对策,突然听见府衙外吵闹不已。

苏轼、刘庭式来到府衙门外,只见府衙前聚集了很多百姓。巢谷和几十个衙役结成人墙阻止欲闯进府衙的百姓。众百姓一见出来两个穿着官服的,立刻跪下,也不问哪个是苏太守,便哀求说:“苏大人,请您为我们求雨吧。村中人已多日没水喝了,就要活不下去了。”

苏轼一脸犯愁,无奈地说:“乡亲们,求雨本是虚妄之事,如何能信啊!”村民们却说:“苏大人,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大人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等死吗?”

苏轼郑重地大声说:“乡亲们,苏某又不是神仙,岂能说求雨就求雨。苏某为官密州,自会想方设法助你们抗旱救灾。但求雨之事,劳师动众,却是不行。都起来,先回去吧。”众百姓无奈起身,沮丧地离去。

看着离去的百姓,苏轼又看看晴朗的天空,请巢谷带上众衙役,分头去各村选那些水脉旺的水井来挖淘。

苏轼和刘庭式回到大堂,正要继续商议,邓绾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他怒容满面,大声呵斥说:“苏轼,你口口声声说爱民如子、救民济世,原来竟是表里不一。百姓们已被这旱灾逼到生死存亡的绝境,来求你为他们祈雨,苦苦央求啊,你却为何置若罔闻,严词拒绝?你的君子仁德到哪里去了?哼!”

苏轼并不生气,微笑着说:“邓大人,下官若是求雨就能如愿,那就不用做官了。当行遍九州,以求雨为生,造福百姓。下雨归谁管呀,下官在凤翔写过一篇《喜雨亭记》,说这下雨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说着手往上指,“这上面的事,苏轼岂能左右?”

邓绾立刻抓住“凤翔”两字,说起他听说苏轼当年在凤翔就求过雨,还灵得很!苏轼不卑不亢地解释说:“那是年轻气盛,偶一为之,岂能每次都灵验?”

邓绾却不理会苏轼的解释,而是满脸怒容,手指苏轼,大声说:“苏轼,你伪善趋利,岂有此理!为民求雨,至诚感天,怎能计较个人之荣辱得失?你这样做,置圣上厚望、朝廷重托于何地?你且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苏轼明知是邓绾挑唆,却又无言以辩,只有猛击桌案,发泄心中郁闷。

苏轼寓所内,王闰之、小莲、采莲、朝云正在为婴儿们喂汤药。小莲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极力控制住晃动的身体。朝云急忙扶住小莲,在一旁为婴儿洗澡的王闰之也惊觉地抬起头来。小莲起身来到房外,扶着墙壁,一手捂胸,不住地咳嗽。王闰之急忙走出房子,异常关切地问小莲怎么了。小莲苦笑一声,极力控制着咳嗽,告诉王闰之不要紧,歇一会儿就好了。王闰之知道这些日子小莲一直在吃野菜,把省下的那份干粮都给孩子们了。她忧心忡忡地说:“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你听我的,不能再作践自己了,快去躺一会儿。”小莲请求王闰之不要将自己病了的消息告诉苏轼,也不要告诉巢谷。

王闰之看着小莲,无奈地点头同意,接着嘱咐她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夜里不要再为了照顾孩子睡在这房子里了。原来,小莲为了照顾婴孩,夜里便和他们睡在一起。孩子吵闹,自然睡不好。小莲摇摇头,说:“不碍事,小莲哪有那么娇贵。”接着小心翼翼地问王闰之:“夫人,我看先生今日愁云满面,莫非又遇到什么麻烦了?”王闰之叹口气,告诉小莲,今日有些百姓恳求苏轼向龙王求雨,苏轼虽然回绝了,但心里却不痛快,接着皱眉说:“可这求雨岂是说求就能求来的事,实在难办呀。”

小莲点点头,略微沉吟,请王闰之让人找几本密州方志来。王闰之立刻答应,在她心中,早将小莲当成姐姐,自是有求必应。但她心中疑惑,问小莲要方志何用,小莲微笑不答。

午饭过后,衙役就将密州方志送到王闰之手上。王闰之立刻拿给小莲。见小莲仍是一脸病容,王闰之劝说请医生看看,小莲却坚持等忙过这一段再说。然后便坐在桌旁翻看几本密州方志,仔细阅读,紧接着又是一阵剧咳。王闰之忙去倒水。小莲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继续看书,却渐渐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最后,无奈地合上书,不住摇头。又一阵剧咳过后,小莲已很是委顿。她皱着眉,颇为忧愁地告诉王闰之:“翻检方志,密州就从来没有在这个时节下过雨的记录。”王闰之听了,走到房门边,抬头看天,只见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皱眉不语。

这一刻,苏轼也正在太守府衙院落内拿着天象书一边翻看,一边抬头观察天象,不时掐指计算。刘庭式焦急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知道巢谷带领众衙役挖井、疏井,虽然扩大了水源,但也仅仅能勉强保障百姓的日常饮用,并没有更多的水来浇灌干旱的土地。播种时节眼看即将过去,若是再不下雨,不能播种,密州来年也会是荒年。邓绾却带着随从跟在巢谷的疏井队后面,不时地煽风点火,鼓动百姓们再请太守求雨。刘庭式很想把这些消息告诉苏轼,几次开口,又担心打扰苏轼,只好关切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苏轼终于合上书,沮丧地摇头说:“得之兄,雨迹云踪无所觅,天不作美奈若何。我观测天象,密州近日不会有雨,就算我答应了百姓,也是白求啊。”刘庭式摇头叹气,迟疑片刻,决定不说出那些不好的消息。

突然,衙役来报告说门外聚集了很多请太守求雨的百姓。

苏轼与刘庭式大惊,两人匆匆走来到府门前,只见府门外黑压压一片人群,下跪着数以千计衣衫褴褛的灾民,双手高举着接水的锅碗瓢盆。巢谷以及众衙役立在一旁,无法劝阻。邓绾站在人群之后,冷笑观望。

苏轼一惊,转而热泪盈眶。百姓哭声一片,请求苏轼祈雨。苏轼抑制住眼中的泪水,无奈地说:“乡亲们,不是苏某推托,苏某观测天象而知,密州近日仍不会降雨,即便我答应你们也是有心无力。还望众乡亲见谅,都起来吧。”

众百姓并不起身,仍是苦求苏轼:“苏大人,只有您能救我们啊!您就替我们向龙王求雨吧!苏大人,没水我们活不下去啦!苏大人,请为小民做主吧!”

这时,邓绾从人群中站出来,怒容满面地说:“苏轼,这些受尽苦难的百姓,向你下跪乞求,你的心肠竟如铁石一般,不为所动,还要驱赶他们!”苏轼看着跪着的百姓,一脸怜悯和无奈。刘庭式和巢谷对邓绾怒目而视。邓绾装作没看见,继续向众乡亲鼓噪说:“乡亲们,苏大人所作所为连本官也看不下去了。苏大人过去曾在陕西凤翔为百姓求雨,今日在密州为何就不能呢?凤翔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难道密州的百姓就不是了吗?! ”

百姓一片号哭、哀求:“大人啊,救救我们吧!我们相信大人啊,小民在这里给大人叩头了!苏大人早日救我等呀!”苏轼见状,再也控制不住,终于泪流满面,点头答应。百姓们欢呼不已。邓绾“嘿嘿”冷笑,又鼓动着百姓问何时求雨。苏轼看着百姓,说求雨日期再另行通知。众百姓终于欢呼离去。

苏轼身心疲惫,低着头回到家。王闰之早已得知他答应求雨的消息,焦急地问:“子瞻,你真要求雨!这雨岂是人能求来的!”苏轼无奈地说:“夫人有所不知,这雨我是求也要求,不求也要求啊。”王闰之叹口气,忧心忡忡地说:“若是求不来可如何是好呀!莲姐今日还跟我说,她查了密州方志,根据密州这几十年来的旱涝记载推算,近日都无雨可下。你却要答应求雨,这怎么能行。”

苏轼摇头苦笑,说:“莲妹也这么说!但是夫人,即便明知无雨,我也要求。否则官府在百姓中失去人心,招致民怨,可能还将酿成民变啊!所以为大局计算,我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王闰之又担心求不下雨来,最后无法收场。

苏轼略微沉吟,坚定地说:“那也要去求,至少可对那些匪徒敲山震虎,也许倒可以感化他们。今日那白云山的匪首马六又带人来抢劫村庄了!”王闰之皱眉,心中疑问,低声说:“子瞻,你这话不对。这些土匪恶贯满盈,怎么可以感化呢!”苏轼沉吟不语,心中思索片刻,决定后天求雨。

第二天,巢谷率领衙役们沿街敲锣,高声宣告:“苏太守明日上常山龙王庙求雨啦!苏太守明日上常山龙王庙求雨啦!”百姓们纷纷打开房门,惊喜异常,纷纷叫好。两个匪徒鬼鬼祟祟地站在街角,听见衙役们的喊话,相互看了一眼,闪身离去。巢谷看着两个匪徒跑走,并不作声,悄悄地嘱咐衙役们几句,转身回太守府衙。

巢谷刚走到太守府衙街上,就远远地看见邓绾和随从躲在街角,偷看衙役们在府衙门口搬运牙旗等物件。巢谷缓步走上前去。邓绾捻须点头说:“苏轼骑虎难下,进退无门,这是不得不求雨了。本人以逸待劳,明日且看他如何收场。”巢谷来到二人近前,用力“哼”了一声。邓绾和随从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见是巢谷,二人异口同声地说:“你……”便要斥责呵骂。巢谷立刻晃晃拳头,大声说:“我什么我!”吓得二人默不作声。巢谷又“哼”了一声,闪身向府衙走去。邓绾和随从待巢谷走得远了,才愤愤地呵骂着转身离去。

府衙内,众衙役们搬着各种求雨物件,在堂前穿来行去。苏轼与刘庭式站在一侧说话。刘庭式无奈地说:“大人你明知无雨,却要求雨,实在是难为大人了……”苏轼摇手打断刘庭式:“得之,荀子曰‘身劳而心安’,求了再说吧。”

巢谷上前将匪徒听到宣告求雨后离去的消息告诉苏轼。苏轼听后大喜。刘庭式担心他们前来捣乱,忙说明日带兵护卫,巢谷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苏轼笑着告诉二人大可不必,因为他自有妙计,并附耳低声将计策告诉他二人。刘庭式和巢谷听完连声称赞。

那两个打探消息的匪徒听到苏轼求雨的宣告,紧忙赶回黑风谷老巢,禀告匪首马六。焦急等待几日的马六听完禀告,暗自思索了一会儿,大喝一声,说:“收拾好刀枪人马,养好精神。待明日苏轼求雨不成,定是人心涣散,我等再打他个措手不及!”接着分派人手,又命那两匪徒明日就去那龙王庙里看苏轼求雨,起哄捣乱,并通报消息。

夜色深沉,明月如霜。苏轼寓所孤儿院内,婴孩们皆已熟睡,鼻息轻柔。小莲精神极佳,换了一身干净衣裙,病容似已消褪,红光满面。盛水的木桶里只剩下浅浅一汪水,小莲掬起一小捧,喝了一小口,又将水擦抹在脸上,顿时清爽许多。她将胭脂淡淡施在脸上,然后推开轩窗,拿着木梳缓缓梳拢秀发。月光如水般照了进来,映着她娇美白皙的脸庞。

终于办完公务归家的苏轼看见婴孩屋里透出光亮,便前来探询,恰好看见如新娘一般在窗前梳妆的小莲,苏轼一时竟看得呆住。小莲发觉了窗外的苏轼,竟也未羞怯,轻柔一笑,问:“是先生吗?先生进来吧。”苏轼恍惚着进了屋,小莲仍在梳头,苏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小莲问:“先生,回来得这么晚,想是又为公事忙了一日吧。”苏轼点头说是,接着告诉小莲他已定于明日在常山龙王庙为民求雨。

小莲叹气说:“先生为民求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惜小莲才智浅陋,不能相助先生。”苏轼说:“小莲,别这么说。你总帮我,但我对你却只有亏欠。”小莲温柔地请苏轼落座。苏轼坐下,有点不知所措。小莲看着窗外的月色,低声说:“先生,你看窗外的月色真好。”

苏轼疑惑地看着小莲,又看看窗外的月亮,也说月色真好。小莲又问苏轼是否觉得小莲和平日不大一样。苏轼下意识地点点头。小莲低声说:“小莲也不知,何以今日竟有许多话想对先生说。”苏轼低声让小莲尽管说来。小莲微笑着说此刻竟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苏轼低头不语。小莲看了看苏轼,说:“先生已猜中了小莲心中所想,只是不肯说。”苏轼仍不语。

小莲接着说:“先生,小莲昨夜又在梦里见到了王弗姐姐。王弗姐姐在梦中对小莲说,‘小莲,我叫你替我好好服侍先生,你却为何不能照办?’小莲就对姐姐说,‘姐姐,你莫要怪罪小莲,先生有闰之夫人照顾,闰之夫人对先生很好,先生也过得幸福,就是太劳累了。小莲想为先生分忧却爱莫能助。’小莲还要继续往下说,梦却醒了,王弗姐姐也不在眼前了。”

苏轼伤心欲绝,抑制住眼中的泪水,低声说:“真巧,小莲,我昨夜也梦见了弗儿。十年了,弗儿故去已十年了。”

小莲也长叹一声,说:“十年了。先生一定是想念王弗姐姐了,王弗姐姐也一定想念先生了,她才会来到先生和小莲的梦中。”

苏轼感动地看着小莲,他的手动了动,却始终没有伸出去,小莲的眼神凄凉哀婉。小莲突然很大胆地靠近一步,两人久久凝视。

“小莲……”苏轼喃喃低语,小莲答应说:“先生……”说完又往后退了半步。苏轼终于止住,没有伸出双臂。小莲平静地微笑着说:“若有一日小莲也来到先生的梦中,小莲若对先生说话,先生一定不要不理睬小莲。”

苏轼听后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涔涔而下。小莲无比欣慰地说:“先生的泪,竟是为小莲而流!小莲此生就是为先生的这行泪来的。”

苏轼激动地凝视着小莲,默然无语……

小莲劝苏轼回房休息,苏轼走进书房,呆呆地坐在书桌前。良久,他起身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洒入。苏轼忧伤地凝望着窗外。

苏轼心中万分悲痛、思念,回到书桌前,铺开纸,一边书写,一边吟诵: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读着纸上的《江城子》,泪流满面……

《有一种境界叫苏东坡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