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珊与钟圆正有说有笑,陡然看见顾念朝自己走过来,笑容立时便淡了。
她知道顾念今天可能会来,但没想到对方会跟周惜媛一起走红地毯,被误认为是艺人,更没想到周惜媛会在台上重点感谢顾念,令后者大出风头。
心里知道自己得奖机会很小是一回事,看着儿子的女朋友被别的艺人郑重其事地感谢,又是另一回事。
刘玉珊不愿承认自己有些小小的介意,雍夫人的身份足以让她在这里挺直了腰杆,即使圈中大咖看见她,也得客气三分,这就足够了。
顾念:“您好,刘女士,钟小姐。”
刘玉珊和钟圆都与她握了手。
对方知情识趣,没有仗着雍凛,一上来就直接喊“伯母”或“阿姨”,没有在钟圆面前主动表明跟雍凛的关系,刘玉珊很满意,但转念一想,顾念这声“刘女士”委实也太生疏了,对钟圆和对她态度无二,根本听不出半分亲近。
思及此,刘玉珊又略微有些不快。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两种想法完全是前后矛盾的。
钟圆跟刘玉珊走得近,自然也知道雍凛正在跟顾念交往的绯闻,奢侈品与时尚息息相关,更与娱乐圈脱不开关系,哪怕顾念没有这层身份,冲着她出色的工作能力,将来的前程都差不了,钟圆自然很乐意跟顾念交好。
“你好,顾小姐,刚才惜媛的发言很精彩,我真为她拥有你这样一位公关感到嫉妒。”
顾念笑道:“作为M&J的公关,努力是应该的,钟小姐太过奖了。”
钟圆有心跟顾念多聊几句,但看见刘玉珊优雅矜持的笑容,心知这位雍夫人恐怕不是太喜欢自己儿子的女朋友,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对顾念热情太过。
她对这段绯闻好奇得很,原想开开玩笑调侃一下,现在玩笑肯定是开不成了,钟圆对刘玉珊和顾念笑道:“你们聊,我过去跟李导打个招呼。”
刘玉珊对她笑了一下,眼看着钟圆离去,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
顾念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雍夫人很不喜欢自己,只不过碍于儿子,又是公众场合,不好发作罢了。
果不其然,刘玉珊开始发难:“你跟小凛,谈论过结婚的事情了?”
顾念:“暂时还没有,我们打算过两年再说。”
刘玉珊:“为什么还要过两年?”
顾念笑了一下:“雍凛觉得现在我们两人都还年轻,没必要那么急。”
更重要的是,两人互换身体的事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发,虽说彼此努力去适应,但总会带来许多不便,但这件事没法说,顾念只好搪塞过去。
刘玉珊不悦:“你们哪里年轻了?现在还不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急?”
她见顾念的表情停滞了一下,明显回答不上来,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顾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其实作为一个母亲来说,你并不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儿媳妇人选,奈何我的儿子喜欢,我拗不过他,当母亲的,总不忍心违背儿子的意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念暗暗一叹:“我明白您的意思,雍凛爱我,所以您希望我用同样的爱去回报他。”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刘玉珊满意地点点头:“爱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可以的,付之行动才更能让人信服。雍凛的工作很忙,他现在这间公司,是他自己一点一滴奋斗,才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但他的事业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将来他还会接过他爸爸的事业,你既然要当他的妻子,自然需要为他着想,而不应该反过来让他为你操心,你说对不对?”
刘玉珊不喜欢顾念,却不想为了一个顾念跟儿子反目成仇,更何况丈夫雍子文也并不站在她这一边。
所以内心深处刘玉珊其实已经做好了用这段婚姻为雍凛交学费的心理准备,因为在她看来,雍凛内刚外也刚,顾念内刚外柔,两个人硬碰硬,是根本不可能长久的,雍凛现在也许听不进去,几年之后一定能够明白。
鉴于这种心思,她没有再强烈反对两人在一起,却想挫挫顾念的锐气和傲骨,让她知道嫁入雍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从旁人的角度,两人相谈甚欢,不时还会笑一下,关系看着像不错。
刘玉珊的心思并不难猜。
她很年轻的时候就跟雍子文结婚,此后几十年都被保护得很好,随着雍子文一步步往上走,更不会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把心思藏得很好,却轻易就被顾念看了出来。
换作一个内心柔弱的女孩子,可能真会因此委屈得不行,恨不能找个角落默默流泪,顾念虽然也不会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好笑和无奈。
对方是雍凛的母亲,她当然不能用工作里那些手段去对付,本想努力表现,加强点印象分,但看来既定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没什么效果。
她斟酌措辞,正在思考要如何开口,刘玉珊的目光对着她背后,脸色却微微一变。
“顾小姐?”
声音有些熟悉,顾念回头一看,居然还是老熟人吕岩。
“你好。”顾念对他笑道。
吕岩惊喜道:“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他一心盯着顾念,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旁边的刘玉珊。
顾念主动为他介绍:“这位是刘女士,你们两位刚刚在电影里合作过的。”
吕岩转过头,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伸出手:“雍夫人,太抱歉了,刚才我没注意到您!”
向来在人前礼仪得体,对顾念都还维持着基本礼数的刘玉珊,头一回当着别人的面,连笑容都欠奉,仅仅嗯了一声,留下一句“我们有事要谈,失陪了”,拉起顾念就走。
留下吕岩一个人站在那里,满头雾水外,加满腹委屈。
顾念同样莫名其妙,要知道几秒钟之前,刘玉珊还对她不热不热的,忽然之间就发展到拉着她一起走的地步了,这变化实在太快,顾念都有点看不懂了。
“刘女士,刚刚吕岩……”
两人一路来到外面的草坪,白色纱帘隔开里外两个世界,刘玉珊终于停下脚步,面色不豫:“不要跟那个人走得太近,那些八卦杂志刚刚写了他和小凛的绯闻,难道你没看么?”
顾念哭笑不得:“我有耳闻,不过八卦报道向来都是捕风捉影的,十句话里可信度也没一句,不用太在意吧?”
刘玉珊很不满意她这种轻忽的态度:“虽然那些报道捕风捉影,但人都宁可相信夸张的,也不愿相信真实的,如果刚刚被娱记拍到我和那个吕岩在一块儿,明天又可以让他借着雍家炒一拨了。”
凭着对吕岩寥寥几面的印象,顾念承认那人的确有些缺心眼,但说要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心机,也不至于,这种人如果没遇见贵人,在圈子里就不太好混,尤其吕岩的外貌也不是顶顶出色,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上不下,现在还把那个程峰给得罪了,以后肯定更难走。
但她没有当面反驳刘玉珊,只是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刘玉珊:“你以后成了雍家人,也得这样,时时刻刻注意雍家和雍凛的形象,任性往往有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
顾念其实还是可以继续点头装柔顺的,但不知怎的,那一刻她忽然不想敷衍下去,就应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想顶撞您,但现在男女平等,女方嫁入谁家就是谁家的人,这种传统,已经不合时宜了。”
虽然她的语气很温柔,但反驳之意也很明显。
刘玉珊蹙眉:“你们俩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没礼貌,小凛知道么?”
顾念:“对不起,伯母,我觉得刘女士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喊您伯母,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是真心爱雍凛的,这一点,并不比他爱我少,我是觉得,拥有一份工作,并热爱自己的工作,跟结婚生子,并不会太冲突,您其实不用担心我婚后不能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存在,我们俩会适当做出协调,适应彼此的节奏,更何况,在没有彻底适应好之前,我们暂时不会结婚,这也是对彼此的负责。”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恶作剧地想道,假如有一天自己真成了“翻版刘玉珊”,一个合格的富家太太,正好她和雍凛又彼此灵魂交换,到时候雍凛顶着她的身体去听一群富家太太聊珠宝聊八卦,不知会如何崩溃。
顾念诚挚道:“伯母,您和伯父,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是我爱雍凛,我也会像对他那样去对待你们,只是我们毕竟两代人,有时候沟通上会觉得不畅,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些话没能平复刘玉珊的不满,打从一开始她觉得顾念不好,这个“不好”的标签就一直伴随着对方,既定印象一旦形成,就很难扭转过来,对方说什么,都会被她解读成别的意思。
刘玉珊一双秀眉拧得更深:“你的意思是,我老了,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沟通了?”
顾念:“……”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觉得自己要不找个借口溜掉算了,这实在是没法沟通下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
接上这句话的人却不是刘玉珊,而是一个熟悉的男声。
顾念回头。
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的雍凛竟跟李导一并走来,长腿迈开,一步顶李导两步。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我一直找不见你,阿珊,剧组今天拿奖,要留念合影,就缺你一个了。”李导笑呵呵道,仿佛没察觉顾念和刘玉珊两人之间的暗潮,他年纪比刘玉珊还大了十几岁,影坛地位显赫,许多人在他面前都会尊敬三分。
刘玉珊笑了笑,仿佛刚刚的诘问和不满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我跟顾小姐在这儿聊得投机,给忘记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这就去!”
她转向雍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工作忙吗?”
雍凛:“刚好开完会,见时间不晚,就过来了,您复出之后参演的第一部影片就被提名了,能来的话肯定要来捧场的。”
李导哎哟一声:“阿珊你福气好啊,我儿子孙子要能这么哄我,我不知多开心!”
刘玉珊福气好,圈子里出了名的,她谦虚地笑了笑:“年轻人不禁夸,您别让他太骄傲了。”
她与李导往里走了几步,见雍凛没跟上,不由回头:“小凛,你不进来吗?”
雍凛挽了顾念的手,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来了。”
刘玉珊跟顾念的对话,因为雍凛的到来而被迫中止,刘玉珊不知道儿子有没有听见那番对话,但就算听见了也不要紧,刘玉珊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错,那也是顾念错了。顾念没有意识到自己与雍家之间的门第差距,依旧按照自己的那一套来做事说话,不管她在职场上有多厉害,刘玉珊就是不喜欢。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刘玉珊觉得雍凛的到来是一个错误。
因为那厮牵着顾念的手走遍全场,每逢有人寒暄,询问他的身份,他就自我介绍一遍:“我是雍凛,顾念的男朋友。”
别人都会恍然大悟:“你就是刘玉珊的儿子?”
他就点点头:“对。”
然后还将自己的女朋友推出来,不管认识不认识:“顾念承蒙你们照顾了,以后我们结婚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大家哪里会不给雍家面子,都纷纷献上祝福,又赞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刘玉珊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恨不能捂上他的嘴巴。
偏偏她不能这么干,大庭广众之下,她丢不起那个脸。
刘玉珊很心塞,心塞得心脏病都要发了。
雍凛没来之前,她希望儿子能到场,雍凛来了之后,她却巴不得这货能赶紧带着女朋友滚。
老话怎么说来着,有了媳妇就不要娘!
至理名言!
赶在刘玉珊彻底气死之前,顾念拉着雍凛离开了会场。
顾念实事求是地提醒他:“你妈妈气得不轻。”
雍凛蹙眉:“我现在知道电视上演的都是真的了。”
顾念被他的话勾起好奇:“什么意思?”
雍凛一脸严肃认真:“婆媳矛盾,夹在中间的儿子最难做。”
顾念哈哈大笑:“没想到雍先生日理万机,竟然还有看婆媳剧的闲情逸致!”
雍凛:“现在铺天盖地都是婆媳题材,家里电视在放,我路过的时候难免会看到。”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雍凛:“其实我不是不能对我妈更强硬一些,但那样的话,她转过头又会把这笔账算在你身上。”
顾念踮起脚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甜甜道:“我都明白。”
所以雍凛会拉着她到处将身份昭告天下,不是“雍凛的女朋友”,而是“顾念的男朋友”,明眼人一听就听出其中的差别,换作几个月前,大男人主义的雍凛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称谓,但几个月前的他如果穿越到现在,肯定不会承认这是几个月后的自己。
没有经历过失去,就不会懂得珍惜,两人在餐厅里赌气说下“分手”的时候,以为从此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想着自己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吃回头草,谁知道兜兜转转,竟因此得到一颗比之前还真的真心。
雍凛回搂住她的腰:“我妈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以后不会跟父母一起住的,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
顾念就笑:“没关系,其实你妈心眼不坏,她只是打从一开始接受不了我,之后就转不过弯而已。”
她有句话没说出口,她妈偏心偏成那样的,她都能忍得了,相比起来,刘玉珊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介意的,顾念也是人,小时候也会为了母亲偏爱弟弟而不满抗议,但久而久之,她就发现这种抗议是没有用的,父母不把小孩儿的不满当回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顾念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逐渐跟父母离了心,父母却还当她是那个必须言听计从的孩子,双方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顾念出去上学,独立自主,毕业离开学校进了职场,这几年在门店里接触各式各样的客人,也没少受到刁难,这些人和事慢慢将一个玲珑剔透的顾念历练出来。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雍凛也能大概描绘出顾念成长的轮廓,他的母亲几十年来在小圈子里被人吹捧惯了,的确不会被顾念放在心上。
但这样的顾念,并不是嚣张跋扈,自视甚高的,她还有一颗柔软的少女心,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在没有能力将宠物照顾好的时候,她买了一堆毛绒绒的代替品,房间里几乎堆满小熊小兔子等公仔,雍凛以前很少去她跟人合租的公寓,换了身体那段时间,每次进她房间,都有种被闪瞎眼的感觉,简直像误入了冒着泡泡的粉红世界。
他知道顾念的坚强,仅仅是因为她坚强,并不是她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和认同。
任何一个人,在这世上,都不希望自己是孤独的。
起码应该有个知己。
又或爱人。
抱着顾念,雍凛的心满满的,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以前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精力全都花在工作上,付出总有收获,满满的成就感,就像立于巅峰的世界之王,男人是受野心和权力欲驱动的动物,起码大部分是这样,雍凛有这个能力,这个条件,想要做的当然比别人更多。
以前也不能说不喜欢顾念,但爱情之于他,更像是一种调剂。
现在他觉得爱情不能仅仅局限于爱情,顾念同样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世界,没有围着雍凛转,但心与心的贴近,却让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就连枯燥的工作会议有时也变得生动起来。
雍凛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人,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那点儿“无病呻吟”,估计都全花在顾念身上了。
两人也不想回家,开着车一溜烟就去了海边。
雍凛在这儿的度假村有套别墅,常年空着,有人打扫,来了就可以住。
房子两层,都有一个宽敞的大阳台,真正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惜顾念拉开落地窗的纱帘,大晚上的乌漆墨黑,别说海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她直接开了窗往海边走,这一带的海沙质量不错,细腻绵柔,如果白天来到这里,能看见一片蔚蓝海岸,虽然没有东南亚海岸那种碧绿清澈的明媚,但也是碧海蓝天,波涛万顷。
顾念一步步往海边走,雍凛就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也不拦着她。
在都市里生活久了,偶尔亲近一下大自然是很不错的,甭管工作上处处受气还是呼风唤雨,来到这里才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遭遇挫折的时候想想世界上那么多天灾人祸,自己还幸运地活着,太过春风得意的时候也能提醒自己别那么忘形,这天地大着呢。
顾念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耳边是澎湃不息的海浪声,她心血来潮,双手拢在嘴边,啊的一声大吼出来,在空旷的海面上传出老远。
喊出那一声之后,心中许多烦闷似乎也跟着清了出去,整个人顿时爽利许多。
她扭头问雍凛:“你要不要也来一嗓子?”
雍凛指着地上横着爬走的小螃蟹道:“看,被你吓跑的。”
这句话其实没那么好笑,但他说的时候特别正经严肃,顾念绷不住就笑了,伸手去捶他:“你可真烦!”
雍凛反应敏捷地避了开去,顾念抬腿把沙子踢向他的脚,又被对方避开了,顾念玩心顿起,非要打到雍凛为止,两人一追一赶居然在沙滩上玩了起来。
其实要照雍凛的脚程,三个顾念也未必追得上,所以他根本没认真在跑,只能说是在快走,平时多严谨的一个人,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居然陪着顾念在海边玩,可见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公主,不管男女。
顾念追着追着,发现有点不对味儿,随即醒过神来,想起网上那个著名的段子“来呀来呀,你来追我呀,追到我了就让你嘿嘿嘿”,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停下来弯腰扶着膝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雍凛也停下来,奇怪地回头看,见她笑得快要抽过去了,还回来给她顺气:“被点笑穴了?”
顾念摆摆手,还是笑得说不上话,雍凛不是网瘾少年,她压根没打算把那个段子说出来,不然下半夜遭殃的是自己,明天还要上班,她可不想扶着腰去上。
雍凛:“念念,你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儿?”
顾念抬头看他,眨眨眼:“怎么忽然提起这茬?”
雍凛:“结了婚,别人不会误会我跟你只是玩玩,对你不好。”
原来他也看了八卦的,顾念有点感动,挽住他的手臂:“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谁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互换,等过了这个月再看看如何?”
一提起这个雍凛就头疼,老天爷的心意谁也摸不准,直到现在他们都找不到互换的规律,只知道可能跟磁场有关。
总不能真用生孩子来试验能不能终结吧?
顾念也很头疼:“我是真的不想再去你公司,对着一堆文件晕头转向了,看得懂也下不了手,外行指导内行,对着你那些手下,我心里都发虚!”
雍凛好笑,顾念用着他的身体时,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模样,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战战兢兢力求维持住雍凛形象,别前一天还是严肃老板,后一天就成了温柔可亲的邻家哥哥。
在雍凛这种英俊多金的身体里自然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每到一个地方,美女的眼神最先往这边飘过来,顾念觉得还是挺好玩的,但人不可能靠玩过日子,她没有从小耳濡目染,也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商业知识,更没有这一行的经验,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至今也没人发现他们俩交换过身体,顾念觉得凭自己的演技去混娱乐圈,说不定还真能拿奖。
海风袭来,吹起裙摆,两人手挽着手,在沙滩上慢慢走着,别墅群那边有几盏昏暗的灯火,但照不到这边来,海边黑漆漆的让人辨不清方向,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雍凛问她:“你心中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听陈庄说女孩子对自己的婚礼都特别憧憬,像顾念这样把毛绒公仔摆满房间的人,应该会更有想法才对。
谁知道顾念低头想了想,却道:“婚礼怎么样都行吧,如果可以的话,从简更好,就我们两人,找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住下来,每天懒洋洋躺着,睡上一星期,什么也不干。”
雍凛无语。
这心愿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都说女人一辈子就盼个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把自己嫁出去,能在朋友家人面前长脸,成为一辈子的回忆吗?
这话谁说的来着?
雍凛:“那婚纱照呢?”
顾念笑嘻嘻:“要不让人拍好照片,把咱俩的头像P上去?”
雍凛:“……”
真有创意。
雍凛是真服了:“为什么不要婚礼和照片?”
顾念苦着脸:“太累了,其实说到底,仪式就是给别人看的,你们男人应该更不喜欢这种从头到尾受尽摆布的仪式吧?”
雍凛的确是这样,他讨厌受人摆布的束缚感,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但如果对象是顾念,其实也不是没有期待的。
他忽然明白过来,顾念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仪式,她只是在为自己着想。
无法形容心底的柔软,他握紧了身旁人的手。
“就算我同意,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婚礼肯定还是要的,你要是嫌麻烦,到时候我们交换戒指的时候露面就行了,西式婚礼用不着敬酒那些程序。”
虽然天色太暗,但并不妨碍顾念语气里神采飞扬的顽皮:“雍先生,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
雍凛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觉得两人已经水到渠成,答案并不重要。
但后来回想起来,他有点后悔,觉得当初还是应该好好回答一下的。
顾念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公司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非随着她的转正而出现,而是她在接连拿下赵和与周惜媛两个项目之后,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当然,是好的变化。
赵和跟周惜媛的恩怨虽然没公开,但他们跟M&J都有合作,M&J内部或多或少能听到一点儿风声,两个仇人在同一个品牌下和平相处本来就不容易了,顾念居然还有办法同时负责他们的项目,而不令对方生出反感,不单周惜媛在颁奖典礼上公开感谢她,据说就连赵和在私底下,也比较肯定顾念的能力。
左右逢源是很难的事情,但顾念做到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本事了。
有雍凛这个男朋友,得到Santos的撑腰不算什么本事,无论男女,在奢侈品行业工作的人,不乏家境殷实,深藏不漏的富二代,因为这些人更能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人脉。顾念有这么个男朋友,在门店也许会被很多人羡慕嫉妒,但到了总部,一下子就变得没那么惹眼。
在以实力取胜的企业环境里,背景深厚,顶多被别人在背后议论几句,还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如果能为公司或部门带来利益,才会令人正眼相看。
顾念刚来的时候,没有人将这个在M&J毫无根基的新人放在眼里,但现在,即使她不是卫玛的人马,卫玛见了她,也能露出三分笑影,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充满了公事公办的难以亲近。
何丽也不敢再惹她,但顾念早已把她拉进黑名单,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打算,工作上的交集就照工作章程来办,下班之后绝不跟何丽多接触,何丽对自己当初的愚蠢行为后悔不迭,早知道两个人都能留下,她又何必枉做小人,去得罪顾念呢,还平白给自己树了一个大敌。
周围一切仿佛变得友好可亲起来,当然,依旧毒舌的吴嘉文除外,他甚至有事没事就去撩拨姚殊也,取而代之的是姚殊也经常来找顾念吐槽,顾念觉得这男人没救了,他这辈子想追到姚殊也估计够呛。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早晨的办公室,让充满时尚感的办公环境也显得生机勃勃。
顾念看着吴嘉文丢过来的一份邀请函:“这么好的美差你居然就给我了?师父,你对我可真好啊!”
私下相处的时候,顾念经常会开玩笑般喊吴嘉文为师父,吴嘉文也没有反驳。
吴嘉文翻了个白眼:“他们主编太能做,我看他不顺眼,不想看见他,你去吧。”
邀请函是业内资深杂志《维度》的七周年自助餐会,年会上他们已经庆祝过了,到了正日这天反而没那么隆重,又不是整数周年,也没办什么宴会,就是在公司食堂里弄个自助餐,把经常合作的几家都请过去坐坐,仅此而已。
但去了之后就能跟《维度》搭上线,意味着又是一条人脉的拓展,还能过去吃吃喝喝,不用说肯定是美差。
原先负责平面维护的是苏影,这本来应该是她去,她走后,卫玛和麦琪琪千方百计都想把她的那部分资源拿过来,吴嘉文当然不可能拱手相让,三人之间又是一番温文尔雅的龙争虎斗,顾念没想到吴嘉文会把自己得来不易的这条线给了自己。
吴嘉文看她露出感动不已的表情,嫌弃道:“收收你的眼神,我自己不想去,不然还能给谁?给Emma?别开玩笑了!”
顾念:“你不想去,争来干什么?”
吴嘉文:“我不想要,也不可能让Emma那女人白白嘚瑟啊,你还能不能有点混职场的自觉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上道了,这种幼稚的话也能问出口?”
顾念作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
她觉得吴嘉文最近特别容易暴躁,这种状态也的确不适合去参加活动,想问对方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但顾念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揍,话到嘴边就换成:“你跟殊也怎么了?她最近都放假跑去澳洲开飞机去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吴嘉文就有点烦躁:“她说她还是习惯国外的生活节奏,希望能跟另一半移居国外,你说我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顾念哇了一声:“你们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殊也没告诉我,只说你们吵架了。”
吴嘉文扒拉了一下打理得很好的头发,一下子把发型给弄乱了,可见内心的烦躁程度。做他们这一行的,即便是男人也很注重外表,所以常常有不少被误认为是Gay。
“我的事业和家人都在国内,这个决定对我来说很艰难,但她认为我不够重视她。”
顾念理解地点点头,因为她跟雍凛曾经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童话般浪漫的爱情比比皆是,但到了婚姻阶段,就会出现很多需要取舍的事情,让人必须做出抉择。
“不过以你的能力,我觉得你到了国外,想找到同样职位并不困难。”顾念道。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大家都出去吃饭了,只有他们俩叫了外卖,吴嘉文叹了口气,向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其实高层也有人支持我接潘明的班。”
顾念:“哇哦,新总监!”
吴嘉文:“还没定,Emma也好,Gigi也罢,她们都不可能轻易放弃,而且大家胜算都差不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念摊手:“问你自己的心,Marvin,这事我爱莫能助。如果你更倾向事业,但你为了不让殊也失望,选择迁就她,将来也许会后悔,虽然我是殊也的好朋友,却不希望你们俩将来因为这种事而争吵分手。”
吴嘉文吐出一口气,面容微微露出焦躁和疲惫:“我明白。”
自助餐会名副其实,没有衣香鬓影的场面,顾念还是到公司做完一个小case之后才过去的,大家都是上班时的装扮,东西品种倒是挺多,味道也不错,顾念尽职尽责地跟各式人等打招呼寒暄,聊聊接下来的合作,什么杂志内页,广告篇幅;谈谈明年的时尚圈流行趋势;说说年底法国时装周打算去几个人的事情。
这些话题她已可信手拈来,昨天那个颁奖典礼到现在还在网络的热搜话题上,众人没少听说了她的事,顾念自然不会受到冷落,连受邀而来的钟圆,都主动过来跟顾念说话。
顾念应付了若干人之后,感觉有点晕头转向,借着尿遁拿了杯饮料,就到外头去躲清静。
现在的产业园区为了吸引公司入驻,全都修得跟公园似的,一个赛过一个的漂亮,《维度》所在的楼层外面也不例外,一大片露台,林木错落,太阳伞配着木椅,上面还有软枕,整得跟度假区似的。
顾念忙里偷闲,拿着手机骚扰雍凛,给他发短信。
信息还没发出去,她就听见被树木遮挡的另外一头有人道:“让你买个咖啡都做不好,说了不加奶,你还加奶,不知道钟姐对牛奶过敏吗?”
余千惠脸色有点难堪,连忙道歉:“对不起,可是我之前明明看见钟姐喝过加奶的,你也没说……”
杨敏抱臂看着她,嗤笑道:“我说过什么?Sunny,我还以为你在M&J做过,这种小事应该不在话下的,结果连小事都做不好,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被M&J辞退的!”
余千惠准备忍气吞声就算了,谁料却有人帮她回答:“咖啡买错了,重新买过就好了,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