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酒杯

男人之间也会有那种一见而倾心的情感发生吧,指的当然是友情。第一天到那家公司上班,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他,便生结交之心,他特显年轻,我以为他比我年少,结果竟大我七岁。

三十岁之前我猜不到别人的年龄,也看不出兄弟姊妹甚至父母儿女之间的相像处来,非常奇怪,真的是这方面的低能儿。我应该是属于那种没有绘画天赋的类型吧,抓不住别人的长相特点。那时候的我有点自闭的倾向,路上遇了人,从不主动打招呼,相信老天自有安排,高空坠物也不会闪避,写在笔记上的格言是:被动但能容物。

在对公司的了解,对南方城市,特别是夜生活的适应等方面,他是我的引路者,而工作中、工作下我也处处维护着他。我们都喜欢喝酒,工作又与酒有关,结果上班中、下班后几乎无酒不欢。我们的区别是一个是酒类爱好者,一个是酒精爱好者,当然这在别人眼中是没有分别的。

那时节我在考品酒师资格,总是买各种各样的酒来喝,一瓶酒只喝第一杯、中间一杯、最后一杯,剩下的给人。听说是好酒,别人总是作欣赏状,细细品味,唯他是入杯就干、杯杯到肚。

“他又不懂酒,你却每次请他喝这么好的酒,真是浪费!”有人说。

“葡萄酒是要来分享的,我当他是朋友,所以虽然你说他不懂酒,我还是很愿意和他一起喝酒,怎么是浪费呢?”

“他那样喝啤酒没得说,可这是葡萄酒啊!看也不看,闻也不闻,拿起杯就干,这既不尊重你,也不尊重葡萄酒!”

“呵呵,朋友不是用来尊重的,而一瓶酒打开来,只要尊重自己的那一杯也就够了,至于怎么喝自己的这一杯酒,那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说这话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天打开一瓶加州葡萄酒界泰斗——Joe Heitz and Alice Heitz(乔·赫兹和爱丽丝·赫兹)夫妻于1961年创办的赫兹酒窖(Heitz Cellar)出品的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来,我们已经失散很多很多年了啊。

看着自己的酒杯,酒色是暗红近黑,香气集中,酒体结实,平衡颇佳,薄荷、烟熏、巧克力、蜜饯的香甜令人愉快,而空瓶留香也印象深刻。此酒和鹿跃酒窖之酒同是纳帕河谷(Napa Valley)名园之品,属男人之酒,曾经伴两兄弟一样的我和他打发了不少时光。

也曾经背叛过友情,也曾经背叛过爱情,酒杯虽浅意殊深,忽然想起往事,然后继续忘记,干杯。

《邂逅,或是一次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