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江山

夏日的夜晚下雨令人烦躁,不下雨又容易无聊,Jenny说要来讨杯酒喝。打开酒柜,1990年的波尔多她竟然也看不上眼,那可是我老朋友一样的多年珍藏呢。

“又是老酒?”她摇头。

“香槟?”指一下1996年的酩悦。

她哼一声,这是酿酒师所赠签名版,知道我肯定不舍得开:“好酒应该多些人一起欣赏啊,早知道多约几个人过来就好了。”

刚好顺水推舟,收回酒,说:“就我们两人那就开一支小支装的吧,也是酒庄送的。”

取出香槟杯,打开酒,200毫升刚好一人一杯。

“这是香槟?”

“当然不是。”看一下酒标,“德国气泡酒。”

但我仍喜欢将这类酒称为“香槟”啊。曾经凡是带有气泡的果酒,我们不都是称作香槟的么?小时候祖屋门口的园子被村里收回给别人建房,大伯和父亲于是请了远近的亲戚来,将园子里祖辈种下的两棵一人都不能合抱的梧桐树伐倒,做了家具。伐树的那一天家里摆了酒席,还在读小学的我和弟弟中午一起回家吃饭,大人们破例竟然让我们两个小孩子喝了“香槟”!因为伐祖上留下来的树是大事,而那年代喝香槟的日子也并非常有。那是我喝过的第一瓶“香槟”呢,还记得是苹果汽酒。

Champagne酒产自法国北方,和我们的茅台酒相仿是以产地命名,曾经在广泛的范围,“香槟”这个词被用来指代“起泡酒”,现在当然制定了法令仅限香槟区可用。于是,同样的东西在西班牙叫做Cava,在意大利叫做Asti,在南非叫做Cap Classique,在德国取名为Sekt,即使法国其他产区也只能命名为Crémant。

“唉”,Jenny叹息。“就是没有香槟好喝啊。”

“有点苦。”

“不算苦,但是,好的香槟入口很舒服,很流畅,在口中不自觉地就流下喉咙,可是这酒,很难下咽啊。”

唉,好酒喝得多都把口给喝刁了啊。起身,自冰箱取了四粒冰块,一只杯中丢下两块,摇一摇,闻一下,喝一口,然后示意。

“哦?我可是第一次见人加冰喝气泡酒呢。”

香槟也有人这样喝啊,我想。

“哎呀!香气出来了,真的呢!这是烤面包的香?”

我点头。

“气泡少了,但是真的呢,香气和口感都好了很多,奶油的香也有了。”

可不是。

葡萄酒世界充满了很多萧规曹随的知识,但也有着许多讨人喜欢的小小诡计呢。“香槟酒里加冰块”这一招,我是跟温莎公爵夫人学来的呢,不爱江山者的所爱。

《风中有六百四十八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