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西拉”是法国罗纳河谷北部产区的经典品种,是两种当地葡萄杂交的后代。“歌海纳”则源自西班牙,中世纪开始在地中海沿岸产区开枝散叶,是非常茁壮的葡萄品种,地中海沿岸多风而干旱的气候、贫瘠的土地锻炼出了它发达繁盛的根系,真可说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为什么会想到用几种不同品种的葡萄混合酿酒呢?

首先葡萄是农作物,收成往往跟产区的风土状况和气候条件息息相关,不同品种的葡萄适应这些外在条件的能力也不一样,而且成长期、开花结果的时间也会不同。为了每一年的收成有个最低保障,农人的一个做法就是多种几种葡萄来对抗每一年的不稳定天气。今年有些品种歉收,有些品种丰收,明年可能相反,总能有所收获。

葡萄也是一种可以进化的植物,优胜劣汰,特别是在历史悠久的欧洲,经过几百上千年的自然选择,某些品种会慢慢地适应当地的气候土壤,融汇了本地地理、水文以及人文特色而形成特定的风格。

法国人特别注重的葡萄酒的风土概念就是由此建立的。

“西拉”和“歌海纳”正是经过漫长的进化,而成为法国南部罗纳河产区的最具代表性的葡萄品种,既可单独酿酒,“地中海的美男子”般作为唯一的主角独领风骚,也能放下身段和其他品种合演一出戏。混合酿酒本也是这个产区的传统特色,教皇新堡甚至能使用多达13个品种。

那么,一种葡萄单独酿酒和数种葡萄混合酿酒,哪种做法更好?当然是简单的事物更容易掌控。

酒呢?一种单独葡萄酿成的酒和混合葡萄酿出的酒,哪种更好?

如果指的是品质的话,两种做法都酿出了世界上最昂贵、最高评分的酒,无分优劣。

一款好的葡萄酒,一定是从品质和风格两个方面去衡量的,亦即共性和个性。都是葡萄酿造的酒,共性当然是基础,产区和品种带来的差异则是个性的来源。像人一样,每个人都有一张不同的脸,认识、记得比较容易,但是这个人怎么样?是好是坏?性格呢?了解起来确是比较难。酒也如此,个性和风格比较容易辨识,品质好坏辨识起来相对就不那么容易了。

酒友间的盲品游戏,猜品种、猜产地、猜年份、猜单品种、猜混酿,都是有迹可循的,也真的存在盲品高手,这些问题能猜出来。但是,也会面临分歧:这酒是好是坏呢?

能猜对是什么酒,不代表就能理解酒的品质。真的很奇怪是吧?确实。

“这酒一打开香气就散发开来,富裕多姿,不过并没有一下子就表露出产地特性来,但是品种的标识度倒是很强。”

“歌海纳。”

“是的。”“100%?”

“是的。这酒有一种单独的力量,推进到边界的感觉,优劣都在那里。”

“像个冒名顶替者。”

“我当作是恭维啊,非常棒,澳洲酒却做出了罗纳河谷风格,‘像个冒名顶替者’,形容得好!”

“这酒好吗?”

“很好啊,2001年的老藤,嗅觉感官像打开了香料盒般被香气包围,现磨的黑椒、李子、无花果、黑樱桃;酒体浓郁、厚重、多汁,非常典范,分数很高。”

“丰肉微骨,绵柔得像奶奶的老棉布,虽亲切却粗糙,虽好喝却不够精致。”

质感的精细、筋理的紧致,这才是好酒的边界。

《风中有六百四十八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