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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的口气,像是嫌我多事一样,我也不去理会他,转身向那一老一少道:“两位是什么堂口的?有什么事,找我好了。”
我一面说,一面已连连做了几个手势。
这几个手势,全是帮会中人见面时,表示是自己人的手势,我因为从小习中国武术之故,和帮会中的人很熟悉,而这时,我也以为他们两人所讲,我听不懂的话,是一种江湖上的“切口”。
但是,当我这样问那一老一少两人的时候,他们却睁大了眼,大有瞠目不知所对之状。
我又“哼”地一声:“你们不给我面子,那你们要怎么解决?说好了!”
那一老一少,仍然不出声,而叶家祺则道:“唉,斯理,你弄错了,你完全弄错了!”
我道:“这两个人不是在威胁你么?”
他答道:“可以那么说,但是事情却和你想象的绝对不相同,来,我们走,连夜开汽车到上海去,我将经过的情形告诉你。”
我疑惑地望着他,那年轻人又叫道:“叶先生,你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叁天之内,如果你不跟我们走,那就来不及了。”
叶家祺冷笑道:“我根本不会跟你们走,而且,我也绝不会死,你们别再放屁了!”
那年轻人对着老者,叽咕了一阵,看样子是在翻译叶家祺的话。
而那老者听了,却叹了一声,大有可惜之状。
这时,叶家祺已不理我同意与否,而将我硬拉出房间来。
我在被他拉出房间之时,仍然回头看了一下,我看到那一老一少两人的脸上,都现出十分悲伤而忧戚的样子来。
我绝不能说他们脸上的那种神情是伪装出来的。然而,这两个人,分明是用死在威胁着叶家祺,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如果他们是坏人的话,在他们的脸上,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情呢?
我想要停下来,再问一个究竟,然而叶家祺却用极大的力道,一把将我拖了下去,直到了旅店的门口,他才喘了一口气,又拉着我来到了汽车边。
那车夫一看到我们,立时迎了上来,叶家祺向他挥着手:“去,去,我和卫少爷到上海去,你自管回去好了,别那样瞧着我!”
叶家祺最后一句话,是大声吼叫了出来的,吓得那车夫连忙向后退去,叶家祺已打开了车门,叶家祺肯到上海去,那使我十分高兴。
因为在上海,我知道好几个名医,那几个名医若是能够诊治叶家祺的话,当然可以找出病源来的。
我和他一齐上了车,他驾着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公路之上,他一直不出声,我也不去打扰他。
过了约有十来分钟,他忽然“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不要以为我在说笑,虽然我自己也不信,但是刚才那一老一少两人,却坚持说我中了蛊,至多还有二十天的命!”
我吃了一惊,对于“蛊”,我所知极少,只不过从书上看来的,而且多半还是在小说中看来的,尤以还珠楼主所着的小说为多。
我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中蛊了”这样的话来。
我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我知道,叶家祺已肯向我讲出一切经过来了,我淡然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和我说。”
叶家祺又沉默了片刻:“为了搜集生物标本,去年夏天到云南去了一次,云南省可以说是天然的动物园和植物院。”
我讶然道:“为什么你在信中,一点也没有和我提起?”
叶家祺道:“我本来是想等回来之后,将各种标本整理好,等你来找我时,看到了这些标本,吓了一跳之后,再告诉你的。”
那些标本,倒的确曾令我吓了一跳。然而当时叶家祺的情形,更令人心跳,是以我全然未曾对那些标本的来历,多加注意。我点了点头,问道:“在那里,你遇到了什么?”
叶家祺又呆了许久,才道:“我是和一个大学讲师,以及两个同学一起去的,名义上,我们是一个考察团,我们先到了四川,再到康定,然后一路南下,沿着澜沧江向南走,那一次旅程,简直是奇妙极了,所经过的地方,景色之雄奇,绝不是我所能形容,那一段旅程,简直就像神仙过的日子一样!”
我对叶家祺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这一段路,全是最崎岖,最难行的山路,以及人迹不到的蛮荒之地,旅程绝不可能愉快,他当然是过甚其词。
叶家祺继续道:“我们一直止于普洱以南约八十里的一个苗寨之中,那地方,是崇山峻岭中的一个小山谷。”
叶家祺说:“在澜沧江边,有一条巴景河注入江中,那河的河水,当真是美妙之极了,澜沧江的江水是何等湍急,可是那河的河水,却平静得像镜子,清澈得像水晶!”
自他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向往的神色来。
“我们用两颗金珠子,向一个苗人买了他搭在河边的一幢竹屋子,那种屋子有趣极了。屋顶全是芭蕉叶盖成的,雨洒在上面,发出美妙的声响,我们本来带着最现代化的篷帐,但是在那地方,苗人搭的屋子,不知曾用过什么方法,毒蛇和毒虫爬不进去。”
“本来我们是计划住一个月的,但是,一件突然的事,却打乱了我的计划。”
叶家祺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不但停了口,而且,也将车子停了下来。
那时候,主要的远程交通工具是火车,极少人用汽车来往上海和苏州之间的,是以,当汽车一停下来之后,我们都觉得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叶家祺伸手按在额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那当然不是梦。那一天晚上,我在河上荡着小舟,只是我一个人,其余叁人都忙着在整理我们已然嫂集到的标本。
“突然间,在河的上游,我听到了一阵嘻笑声,那阵嘻笑声,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入我的耳内,令我觉得十分好奇,于是我逆水划船而上,过了半小时,我看到河中有许多火把,而那些火把,全是自一艘样子很奇特的船上发出来的。
“那其实不是一只船,而是十几艘独木舟头尾串在一起,我看到有许多人在船上嬉戏着,我是带着望远镜出来的,我一手打着桨,令船在水面上团团地转着,一手持着望远镜,有男有女,他们的打扮,十分奇特,和我一路前来见到的苗民不同。
“我自然知道,中国滇、黔、湘、桂四省的苗民,真要分起不同种族来,不下数百种之多,苗民只不过是一个统称而已。我由于好奇,一直在向前看着,却不料在我看得出神之际,就在我的小船之旁,发出了一阵水响,我觉得小船侧了一侧,有水溅到我的身上。
“这令我吓了一跳,我连忙放下望远镜,可是当我低头一看间,我不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