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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堪的沉默,足足维持了近三分钟左右,那三分钟,长得如同三个月一样,令人如坐针毡,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终于,他才叹了一口气:“不,你错了,这绝不是甚么手段,我以我个人的名誉保证,我的确曾和这金球作过思想上的交流,发自金球的思想,也曾给我以许多超特的启示。”
他讲完了之后,顿了一顿:“你相信么?”
我连忙道:“我当然相信。”
他又道:“那么,你第二种看法是甚么呢?”
我道:“第二个看法是,这金球从天外飞来,那可能是另一个星球上飞来的一种东西。”
他皱了皱眉,并没有插言。白素则以一种异乎寻常的眼光望著我,我猜想她要大笑。
这的确是很好笑的,因为数百年来,和这只神秘的天外金球发生关系的只是玄学、灵学和精神学,但是我却将它和尖端科学结合在一起了。
我停了没有多久,便继续道:“譬如说,那是另一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放出来的一个仪器,这个仪器的目的,是要探索地球上是不是会有思想的高级生物,当它自天而降的时候,它恰好落在神宫之中,于是这天外金球便成为你们的宝物。”
他缓缓地摇著头道:“我仍然有些不明白,譬如说,它怎会和人交流思想呢?”
我道:“我还有一个大瞻的假设,那便是这金球实际上是一个十分精密的仪器,说不定,它还接受不知在多么远的无名星球上的高级生物的指挥。它的任务既然是探索地球上有没有会思想的高级生物,那么它必须会发出和地球生物脑电波相近的电波——”
我才讲到这里,他便摆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只讲了一句话,便又停顿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又道:“所以,当那金球中的微电波,和我们的脑电波发生感应之际,我们就能和金球作思想交流,是不是?”
我心里惊讶于这样一个神秘地区的精神、宗教领袖,居然也有一定程度的现代知识。
我连忙点头道:“对了,就是这意思。”
他忽然又爽朗地笑了起来,道:“其实,我们的意见并没有甚么分歧之处,你明白么?我们两人的见解,如果把某些名字换一下,那便一样了。你说某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我说是西天佛祖,你说金球降落地球的目的,是为了探索地球上是否有高级生物,我说金球恰好落在我们的神宫,是佛祖给我们的直接启示,因为我们的地区,一直是皈依我佛最虔诚的地方。”
我同意他的话,但是我却毫不客气地反问道:“那么,为甚么如今你不能在金球之中,得到任何启示了呢?”
那领袖的脸上,现出了相当痛苦的神色来:“或许,那是我们已离开了原地的关系。”
我摇头道:“我却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放出金球的某种高级生物,曾对金球作了一些调整——”接著,我便将金球曾在神宫中移动位置的事情,和他讲了一遍,然后道:“所以我请你将这只金球借给我研究一个月,因为我对于诸如此类的事情特别有兴趣。”
他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有两个条件。”
我听得他答应,心中大是高兴,忙道:“只管提!”
他道:“第一,你不准损坏那金球,金球归还我的时候,必须仍是完整的。第二,不论你研究的结果怎样,都要如实告诉我。”
我站了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一定遵守你的条件。”
他拍了拍手掌,两个老僧走了进来,他向他们讲了两句话,他讲的话,白素听不懂,但是我却听得懂,精通各种冷门语言,这是我自豪的一点。
我听得他在吩咐:“去请西天佛祖座前的金球出来,交给这位先生!”
那两个老僧恭恭敬敬地走了开去。不一会便捧著一只檀木盒子,走了出来,先向他请示了一下,然后将盒子交给了我。
我按捺住了强烈的好奇心,我并没有立即打开来看,萨仁立即示意我们应该告辞了,所以我和白素两人,便由萨仁陪同,告退了出来。
一到了外间,萨仁便十分兴奋地道:“自从逃亡以来,我很久未曾见到他如此健谈!”
我也发表我的观感:“他是一个很有学问、很聪明的人,即使他不被你们目为偶像,他也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学者或佛学家。”
我们一直退了出来,在将到那幢建筑物的大门口时,萨仁警告我们道:“两位还要小心一些,因为据我知道,某方面仍然未曾放弃得到这只金球的企图,如果金球落在他们手中,那我们所蒙受的损失太大,白小姐该知道这一点的。”
我点头道:“要保护这金球,我先要放弃这只盒子。”
萨仁更进一步地道:“我有更好的方法,你将空盒子交给我,由我拿著,从大门口走出去,你们两人从后门走。这里的几个门口,日夜不停,有好几方面的特务在监视。”
当时,我几乎连考虑也未曾考虑,便答应了萨仁,因为萨仁说出来的办法,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我还笑著道:“不错,我自后门走,还可以化装为你们的伙夫!”
萨仁也笑道:“错是不错,可是你会讲我们的话么?”
我立即说了一句:“青粿糌粑团好了,大人,请用吧。酥茶在几上。”
萨仁讶异地望著我,大笑了起来,他当真让我们到后门去,在厨房中,我和白素换了厨子厨娘的装束,出了后门,由一辆小汽车戴我们回到酒店去。
唉,这真是万万料不到的事情!
当第二天早上,我们在酒店中,打开早报之际,竟看到了萨仁的死讯。
是我先看到的,接著白素冲进了我的房中,我们两人相对站著,呆若木鸡。我和白素两人,绝不是感情脆弱经不起打击的人。但是萨仁的死,却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报上的记载说,他捧了一只盒子,登上了汽车,但车子只驶出几十码,一轮机枪就将车子射成蜂巢,萨仁当然死了,接著,有几个大汉冲过来,抢走了那只盒子。
萨仁可以说是替我们而死的。
而且,若不是我忽然对金球有了兴趣,想进一步地研究它,来到印度的话,萨仁怎么会死?
我们两个人,成了萨仁的催命判官!
好一会,我们才一起颓然坐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我才道:“如今,我们唯一可以安慰的是,他死得一定毫无痛苦。”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已受怀疑,我先进行化装,戴上了尼龙纤维的面具。然后,我又劝白素快些进行化装,我们几乎甚么都不带,只带了那只金球——用旧报纸胡乱地裹著,在外面看来,就像是一只破油瓶一样。
然后,我们又使用最简陋的交通工具,因为我和白素扮成了一对贫民夫妇。我们在印度各地走著,有一段路,甚至是白素坐在独轮车上而由我来推她。
直到一个月之后,我相信我们已完全摆脱了跟踪,我们才到了新德里。
在新德里办了一些手续,我们带著金球,直飞美国。
在我们流浪于印度的时候,当然没有机会研究那金球,而且,我根本不敢现露出那金球来。
萨仁已经死了,如果我再失去了金球的话,那怎还对得起他?
而到美国去,也是在那个时候决定的事情,因为只有在美国这科学高度发达的国家中,我才能找到帮助我研究这金球的朋友。
在飞美国的途中,我仍是寸步不离那只金球,一直到我们到了美国,在一个朋友的别墅中住了下来为止,我才有机会研究那金球。
那位朋友是一位光学专家,他的别墅在一个大湖的旁边,那个大湖之旁有许多别墅,但是每一幢房子的距离都相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