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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王直义和我会见之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他要见你!”
  心里越是紧张,表面上就越要装得平淡无事,这本来就是处世的不二法门,尤其在我这种情形之下,更加应该如此。
  我装着若无其事地道:“他要见我作甚么?表示歉意?”
  上校的声音,有点无可奈何:“我不知道,他从机场直接来,现在就等在病房之外,我想他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事!”
  我又吃了一惊,上校道:“你见不见他?”
  我心念电转,是不是见他?我还有甚么法子,可以避免在失明的时候,再对劲敌?我考虑的结果是,我没有别的法子!
  所以我道:“好的,请他进来!”
  上校的脚步声传开去,接着是开门声,又是脚步声,然后,我可以感到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紧张,因为我觉出王直义已来到了我的身边,王直义的声音,听来很平静,和我上次去见他的时候,完全一样,也和在九月咖啡室中,他说话的声音,完全一样。
  他道:“我听得上校提及了你的不幸,心里很难过,希望你很快就能复原!”
  我也竭力使我的声音镇定:“谢谢你来探望我。”
  王直义静了下来,病房中也静了下来,像是在那一刹间,人人都不知道这应该如何开口才好。
  过了好一会,杰克上校才道:“王先生希望和你单独谈话,不想有任何人在旁,你肯答应么?”
  我早已料到,王直义来见我,大有目的,也料到他会提出这一点来。
  白素立时道:“不行,他需要我的照顾,不论在甚么情形之下,我都不会离开他半步!”
  我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和我的妻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如果有人需要离开的话,只有上校,或者,王先生。”
  我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了,只有白素在,我才肯和王直义谈论,不然,王直义大可离去!
  病房中又静了下来,我猜想在那一刹间,杰克上校一定是在望向王直义,在徵询他的同意。
  而在那一刹间,我自己心中在想:上校和王直义之间,究竟有着甚么默契?我们两人,一定是不可能有甚么合作的,上校之所以代王直义提出这一点来,无非是为了尊重王直义是一个大财主而已!
  病房中的沉静,又持续了一会,才听得王直义道:“好的,上校,请你暂时离开一会。”
  我又猜想,上校的神情一定相当尴尬,但他的脚步,立时传开去,接着,便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判断病房之中,已经只有我们三个人,我首先发动“攻势”:“王先生,你有甚么话说,可以放心说,因为凡是我知道的事,我太太也全都知道!”
  我本来是不想这样说的,而且,事实上,我也未曾将一切的经过,全告诉白素,白素也没有问过我。而我决定了那样说,也有道理,我不知道王直义在做些甚么,但至少知道,他在做的一切,绝不想被外人知道。
  而我,对他来说,已经成为“知道得太多的人”,如果他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他就会设法将我除去。
  而我这样说,也并不走想拖白素落水,而是给王直义知道,他要对付的话,必须同时对付我们两个人,他应该知道,那并不是容易的事。
  本来,我在外面一切古怪的遭遇,是我独立应付的多,中间也有和白素合作的。但是现在,我必须白素的帮助,因为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白素一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才坚持要留在我的身边。我的话出口之后,听到了王直义深深的吸气声,接着,他道:“卫先生,原来你第一次来见我,就是为了郭先生失踪的事。”
  我也立时道:“不错,所谓房屋经纪,只不过是一个藉口而已!”
  王直义干笑了两声,从他那种干笑声判断,他并不是感到甚么,而只是感到无可奈何。
  接着,他又道:“卫先生,现在,你已经知道得不少了?”
  我冷笑着,道:“那要看以甚么标准来定,在我自己的标准而言,我应该说,知道得太少了!”
  王直义道:“你至少知道,所有的事情,和我有关!”
  我故意笑起来:“若是连这一点也不知道,那么,我不是知道得太少,而是甚么也不知道了!”
  王直义跟着笑了几声,他果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因为他竟立时开门见山地问我:“要甚么条件,你才肯完全罢手,让我维持原状?”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也是一个咄咄逼人,很厉害的问题,这是一个逼着人立时摊牌,毫无转圜余地的一个问题!
  我的回答来得十分快,我猜想,王直义一定也感到我很难应付。
  我立时道:“让我知道一切情形,然后,我再作判断,是不是应该罢手!”
  我自然看不到王直义的神情,但是从听觉上,我可以辨出,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了,那表示他十分愤怒,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了!
  我不出声,等着他的反应,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你所知道的一切,其实并不构成任何证据,要知道,我根本不在本市!”
  我道:“是的,我也无意将一切事告诉上校,你也决不会上法庭,不过,我不会罢手,你要明白这一点,我不会罢手,即使我现在瞎得像一头蝙蝠!”
  王直义又急速地喘了一回气,才道:“卫先生!”
《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