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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三讲到这里,伸手抹了抹脸,神情显得很紧张。他道:“四座窖开了之后,并没有什么意外,我和四叔,上了秋字号窖的顶,大家都用湿毛巾扎着口鼻,四叔在挥斧之前,喃喃地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多半是要死去的人,不要作怪,大抵是这样。然后,他挥动斧头,一斧砍下去,将窖顶的封泥砍开,水龙队早已准备淋水上去,可是四叔一斧才砍下,窖内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响,从被砍开的破洞之中喷出来的,不是无影无踪的毒气,而是雪花一样白的灰柱!”
祁三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喘着气。
我听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啊”地一声:“这一窖炭,烧坏了!”
祁三仍然不出声,边五道:“是的,这种情形,我们叫作‘喷窖’,‘喷窖’是所有灾难之中,最严重的一种,不但一窖的木料,全成了灰烬,而且极不吉利。经过喷窖的窖,不能再用。这种事,已经有好几十年不曾发生过了!”
祁三接上了口:“那股雪花一样白的灰柱,自窖顶的破柱之中直冒了起来,冒得有三四丈高。一冒起来,就四下散开。所有的人全叫了起来:‘喷窖了!喷窖了!’我也想叫,可是却叫不出来,灰火烫,我们几个在窖顶的人,早已一头一脸一身全是灰。幸好灰见风就凉,我们没有什么伤,我一拉四叔,我们全从窖顶滚跌了下来。”
祁三叹了一声:“水龙队的人,吆喝着,仍然向窖中灌着水,一直到不再有灰冒出来为止。秋字号窖,从此就算完了!”
我忍不住又问道:“那个陌生人,他叫什么名字!对,林子渊的残骸……”
祁三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道:“第二天,四叔就走了,他一个人去。四叔去了之后,帮里的事由我来管,我唯恐又有什么意外,所以不准任何人走近秋字号窖,可是一连多天,帮里没有什么事发生。四叔不在的那段时间中,一切全都很顺利,也出了好几次窖,而且,老五的伤势虽然重,也醒了过来。”
我耐心地听着,等他讲四叔回来的结果。祁三继续说着:“四叔去了几乎整整一个月才回来,他回来之后,看了老五的伤势,就拉着我,进了这里,进了小客厅,神色严重:‘老三,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我们入帮的时候,全是下过誓言的,四叔有令,水里来,火里去,不容推辞,四叔实在不必和我商量,他既然和我商量了,就一定事情十分不寻常。”
我忙道:“等一等,祁先生,四叔难道没有说起他在句容县有没有见到林子渊的家人?他为什么离开三个月之久?”
祁三吸了一口气:“没有,四叔没有说起。他不说,而且显得心事重重,我自然也不便问!”
祁三讲到这里,看到我又想开口,他作了一个手势:“四叔在那一个月之中,做了些什么,他一直没有说起,我一直不知道!”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事情本来就已经够神秘的了,四叔居然对他离去了一个多月,作了些什么事,不加提起,这更神秘了!
我道:“这……好像不怎么对,四叔为什么不提起?”
祁三道:“我也不知道,直到老五的伤好了大半,可以行动之际,他有一次,问过四叔。”
祁三说到这里,向边五望了一眼,边五道:“是的,我那时,以为四叔到句容县去干了一些什么事,已经对其他兄弟说过了,只不过因为我受了伤,没有在场,所以才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有六七个人,聚在一起,我随口问了一句,说道:‘四叔,你有没有见到那姓林的家人?这姓林的,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四叔一听得这话,脸色就变了。”
祁三接上去道:“是的,四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件事,本来我们兄弟都想问,不过都不敢,老五一问,我们自然地想知道答案,所以一起向四叔望去,等他回答。在一起的全是老兄弟了,谁也没见过四叔的脸那么难看。老五也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边五苦笑道:“我当时,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样才好。过了好一会,四叔才叹了一声:‘林子渊,有一个儿子,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我留下了一笔钱给他,足够他生活的了!’我们都知道四叔出手豪阔,这笔钱,一定不在少数。四叔又道:‘算了,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从此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除了四叔自己之外,谁也不知内情!”
我嗯地一声,想了片刻,四叔的句容县之行,一定另有内情,不过事情已过去了那么多年,只怕是谁也不知道了!
我想了一会之后,又问道:“祁先生,请你接下去说,四叔回来的那天晚上,要你做什么事?”
祁三道:“当时我就道:‘四叔,不论什么事,你只管吩只好了!’四叔望着我,道:‘老三,我要你陪我,一起进秋字号炭窖中去!’我一听,就傻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进秋字号炭窖去,那是为了什么?去找那姓林的骸骨?那一定找不到。秋字号炭窖出了事,经过‘喷窖’之后,满窖全是积灰,人不能由窖门进去,灰阻住了窖门。要是由洞顶下去的话,一定危险之极,因为人要是沉进了积灰,积灰向七窍一钻,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