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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挥着手,道:“担心什么?怕杨立群和刘丽玲吵起来,然后会……”
  白素的神情更是担忧,道:“如果两个人起了冲突,那……照他们前生的种种纠缠来看,可能……可能……”
  我苦笑道:“我们无法二十四小时在他们身边监视的,对不?那就只好由得他们去。”
  白素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就躺了下去,熄了灯,我也在朦胧中睡去。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感觉上,只是极短暂的一时间,床头的那具电话,突然又象被人踩到尾巴一样地叫了起来。
  我弹坐了起来,睁大眼,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白素自然也被吵醒,揉着眼,我注意到窗缝中,略有曙光,大概是天才亮。
  我一面骂着,一面拿起电话来,向白素道:“如果又是那两个王八蛋打来的,我不和他们客气!”
  我所指的“那两个王八蛋”自然是指杨立群和刘丽玲而言。
  白素向我作了一个“快听电话”的手势。我对着电话听筒,大声道:“喂!”
  电话那面传来的声音,却不属于“那两个王八蛋”里的任何一个,而是一急促的男人的声音,先是连声道歉,然后才道:“卫先生,我是黄堂!”
  我呆了一呆,黄堂,那高级警务人员!我吸了一口气,道:“黄堂,现在几点钟?”
  黄堂道:“清晨六点十二分,对不起,我非找你不可,请你来一下,本来,这是一件不应该由我处理的事,更不应该麻烦你,可是事情的当事人之一,是我们的熟人……”
  他说之不已,我已急得大吼一声,道:“快点说,别绕弯子!”
  黄堂一连答了几声“是”,才道:“是这样,杨立群驾车,撞死了人。”
  我一听,“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白素也听到了,她双手掩住了脸。
  在那一刹间,我和白素的想法全是一样的。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杨立群报了前生的仇,他不是用刀子刺死刘丽玲,而是用车子撞死了她。
  想到这一点之际,我张大了口,除了发出“啊啊”声之外,讲不出别的话来。
  黄堂继续道:“怪的是,被杨立群撞死的……那位女士……”
  我呻吟了一声,说道:“刘丽玲!”
  黄堂听得我说出了“刘丽玲”的名字,象是陡地呆了一呆,才道:“为什么会是刘小姐?不,不是她。”
  我使劲摇了摇头,拉下白素掩住脸的手来,道:“不是刘丽玲,是谁?”
  黄堂道:“是孔玉贞,杨立群的太太。”
  当我听说杨立群杀了人(用车撞死了人,也是杀人),而且被杀的又是一个女人之际,我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被杀的女人一定是刘丽玲。我的心情,是一种预知的,期待已久的悲剧终于发生了的心情,虽然惊讶,难过,但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可是这时,黄堂说出了被撞死的女人的名字,竟然是杨立群的太太孔玉贞!那真是令我感到意外到了极点。我惊讶到了连“啊”的一声,都发不出来的地步。
  黄堂在电话中又接连地“喂”了几声,道:“你听到了没有?”
  我象是一个刚跑完了马拉松的运动员一样,一面喘着气,一面用软弱无力的声音道:“是,我听到了,杨立群用车子撞死了他的太太孔玉贞。”
  黄堂又象是被我的话震动了一下,道:“卫先生,照你的说法,倒象是杨立群有意谋杀他的太太一样。”
  我的声音仍然一样软弱,道:“不是么?”
  黄堂略为迟疑了一下,才道:“有目击证人,据证人的叙述,很难达成是谋杀的结论,应该是意外。”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思绪极其紊乱。我和杨立群分手并不久,最多两小时,分手之际,杨立群已经醉得不堪,他是怎么会驾车出去,撞死了孔玉贞的?孔玉贞在凌晨时分,又为什么会不在睡觉,而在马路上面逛?真是难以令人相信!
  我勉力定了定神,道:“如果是一件普通的车祸,虽然丈夫撞死了妻子,令人感到疑惑,又何必来通知我?也不必你来管!”
  黄堂道:“本来是,可是在出事之后,杨立群将自己锁在车子里,不肯出来。”
  我有点生气,道:“可以撬开车门,拉他出来。”
  黄堂苦笑了一下,道:“他用的那种车子,无法撬开车门,要弄他出来,只好动用电切锯,我们又不想那样做,所以才想起了你。”
  我已经一面在穿衣服,道:“好,在哪里?我立刻来。”
  黄堂立时告诉了我一个地址。我一听之下,就又呆了一呆,那地方,是一处相当热闹的市区,临近一间戏院,离刘丽玲的住所,和杨立群原来的家都相当远。我不但想不出杨立群何以会到那地方去,也想不出孔玉贞何以在清晨会在那里出现。
  我又说了一句立刻就来,放下电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向白素做了一个要她在家等我的手势,就匆匆离家而去。
  当我驾车驶近出事地点之际,由于那里是交通要道,虽然时间还早,交通已相当繁忙,更因为出了事,有一截道路被封闭,所以车辆挤成一堆,相当混乱。几个维护的秩序的警员,在叫其他车辆改道。我的车子驶近前,一个警官迎了出来,俯下身,大声道:“黄主任等得很急,卫先生请快来。”
  我点着头,驾车驶向前,转了一个弯,就看到了杨立群的车子。
  那辆车子,我有很深刻的印象。那应该说是刘丽玲的车子。当日,刘丽玲就是驾这辆车,才和杨立群勾搭上手的。
  我也看到车中有一个人,双手抱着头,蜷缩在驾驶位上,而在车旁,有几个警方人员,正在用各种工具,想将车门弄开来。
  黄堂也看到了我,向我急急迎了过来。我先向那些车旁的人指了一指,道:“你可以令他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这种跑车的特点之一,就是它的门锁,是不能用钥匙以外的东西打得开的。”
  黄堂苦笑着,向车旁的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都带着愤然的神色,退了开去。
  我来到了车边,看着地上的血迹,车头有一盏灯被撞得粉碎,碎玻璃上,也有血迹,可知当时那一撞之力,极其猛烈。我也注意到,车子停的地方,在过了一个红绿灯位后不多远,大约是二十公尺左右。
  自红绿灯位起,到车子停止处,有着极明显的煞车痕,由此可知,车子撞到人的正确地点,就是在交通灯的位置上!
  我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就略低下身,去看车子中的杨立群。杨立群一动也不动地蜷缩在驾驶位上,至少我到了之后,他没有动过,双手抱着头,将头藏在手背中,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