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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感动莫名,当时就涌出了眼泪:“多谢你相信我。”
  乔森想了片刻:“青木老兄,我不但相信有‘天国号’的存在,而且,也相信你所说的在‘天国号’上最后发生的事,这件事,十分怪异,我会继续调查。现在,我们不得不分手,请你给我一个固定地址,事情一有发展,我就和你联络。”
  青木想了一想,想起了他工作的那家工厂附近,有一家小杂货店,店主是一对老年夫妇,和他很谈得来,青木就将那家杂货店的地址给了乔森。
  分手之后,乔森神通广大,要解决自己的生活,并不是难事。青木却潦倒得可以,原来的工厂,因为他无缘无故辞职,已不再用他,这些日子来,他是怎么过日子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不论日子如何困苦,每隔一个时期,有时是一个月,有时是两三个月,总要设法到那家小杂货店去一次,问问是不是有乔森给他的信息。每次他都失望,令得那对老夫妇代他难过。一直到大半个月之前,青木才一出现,杂货店老板就奔了出来,大声叫道:“青木先生,有你的信,从美国寄来的,好像还附有汇票。”
  青木激动得发抖起来。信是乔森给他的,很简单,附上一笔可观的旅费,请他马上到美国来。
  青木立时办手续,到了美国,见到了乔森。
  青木所讲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在青木讲述他的经历之际,我一直极用心地听看。可是等他讲完之后,老实说,我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乔森要我听青木的叙述,有甚么作用。难道他又掌握了“天国号”的新资料,要再去打捞,希望我参加?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禁好笑,一个但丁·鄂斯曼的宝藏还不够,又来了一艘神秘的“天国号”,看来我变成发掘宝藏的热门合伙人了。
  我忍不住问道:“青木先生,你的故事很动人……”
  青木的神情很恼怒:“我不是在讲故事,我所讲的,全部是事实。”
  我摊着手:“好,全部是事实,我可以接受,包括有关山本五十六大将和那个大光环,但是我不明白,乔森要你将这件事详细讲给我听,是为了甚么?”
  青木怔了一怔:“你不知道?”
  我道:“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青木扭着他手中的帽子:“我也不知道,他要我来告诉你,我就照他的话做。”
  我不禁心中暗骂了乔森不知在闹甚么玄虚。我又问道:“你见到乔森,他难道没有说为甚么叫你来?”
  青木大口喝着酒:“我四天前到,和他见了面。”
  青木和乔森见面的情形,青木也讲得十分详细,在叙述中,可以看出乔森态度怪异,他一定有甚么事隐瞒着青木,就像他有事隐瞒着我。所以我也有必要,将他和青木见面的情形,详细地记述出来
  青木到了四天,和乔森一共见了三次面。
  青木到的第一天,就去见乔森,被那家大酒店的职员赶了出来。
  青木找到了一家低级旅馆住下来,用电话和乔森联络,终于听到了乔森的声音。乔森一听到是他,立时问了他住的地方:“在旅馆等我,我立刻来。”
  乔森说是“立刻来”,但是事实上,青木却等了他足足二小时,而且,当青木打开门,乔森站在门口,神态疲倦到极,像是他才跑完了马拉松。
  乔森想走进房间,可是才跨了一步,就站立不稳,青木忙扶住了他,乔森指着房间中的洗脸盆,张大口,连发出声音的气力也没有。
  青木半扶半拖着他,来到了洗脸盆前,乔森低下头,用发颤的手,扭了好久,也扭不开水掣,还是青木帮他开了水掣,乔森就让水淋在他自己的头上。淋了好久,才听得他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青木料不到乔森会这样子,也慌了手脚,一直等到乔森吁了一口气,他才道:“天,乔森,你怎么啦?”
  乔森抬起头来,满面全是水,他努力想睁开眼,一把拉住青木的手臂:“青木,把‘天国号’上……最后发生的事,再……向我讲一遍。”
  他一面说,一面就在床上坐了下来。床发出了一阵吱吱的声响。
  青木道:“乔森先生,为甚么……”
  乔森立时叫了起来,道:“求求你别说废话,快说当时的情形。”
  青木只好答应了一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乔森在听的时候,却又心不在焉,只是用一种极茫然的神色,望着天花板。
  (乔森的这种神情,我也“领教”过,当我在看但丁的资料时,他也一直看天花板,神色茫然。)
  青木讲完,乔森现出十分苦涩的神情,用手抹乾了脸上的水。
  他问道:“司令官说甚么?会有使者来察视灵魂?”青木道:“是的,他是这么说。”
  乔森又沉思了片刻,在突然之间,他的神情已恢复了常态,站了起来,塞了一点钱给青木,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青木像是受了侮辱一样叫了起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施舍我这点钱?”
  乔森道:“当然不是,老朋友,我现在非常忙,也……极度困惑,想要你帮忙。现在我没有时间,明天这时候,再来看你。”
  青木还想讲甚么,乔森的体力看来完全恢复,他像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
  第二次见面的情形,比较正常,乔森先生来到旅馆,和青木一起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室。
  (从青木讲他和乔森见面的日子、时间,我可以知道他和青木的三次见面,我都在纽约,但是乔森却从来也未曾告诉过我,也没有提起过青木这个人,直到今天,才突然叫青木来见我。那是他故作神秘?还是他真有难言苦衷?)
  在饱餐了一顿之后,他们又找了一处幽静的咖啡室,乔森一直显得精神恍惚,欲言又止。但是他终于开了口:“青木,要你把三十年前的事的每一个细节都记起来,相当困难,但是我想……”
  青木讶然道:“乔森先生,我已经甚么都讲给你听了,已经甚么都讲了。”
《搜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