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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房车三排座位,他上了车之后,坐在正式座位对面的那排小座位上,面对着我们。
  三个人的身上全湿透了,车子的座位上,套着白色的椅套--一般来说,只有老式和保守的人,才会这样子做。椅套因为我们一坐下,也变得湿了。
  那司机连忙也进了驾驶座:“二老爷……"那中年人道:“回家去。”
  司机答应了一声,车子发动,向前驶去,车头的灯光照射之处,雨还是大得惊人。
  那中年人坐在我的对面,我直到这时,才仔细打量他一下,发丙了接近六十岁,淋过雨之后,更显得他脸上皱纹相当多。
  他在身上摸着,在湿透了的上衣中,摸出了一个小皮包,小皮包往下滴着水,他苦笑了一下,在皮包中取出了一张名片来给我:“我的名字是孔振源。”
  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负。孔振源,这个名字我倒听说过。他不算十分活跃,但是却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属于世家子弟从商,经营方法比较保守,殷实而可靠,决不参加任何投机冒险的事业,维持着自己的作风。
  像我们这样,全身透湿,坐在车子中,车子的设备再豪华,也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所以我想速战速决,快把问题解决掉算了。
  孔振尖一面不断抹着脸上的水:“是家兄。”
  我“哦”地一声:“为什么呢?”
  孔振源的神情,变得十分踌躇,像是他哥哥为了什么要见我,难以启齿。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应该知道我望她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对她说:“你看,你上了他车子,他讲话就开始吞吞吐吐了。”
  白素还望了我一眼,我也知道她的意思,是在安慰我:“既然已上了车,就算了吧。”
  孔振源咳嗽了几声:“卫先生,家兄年纪比我大……"我听得他这样说,忍无可忍:“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他年纪比你小,他是你弟弟了。”
  孔振源给我抢白着,才被大雨淋过的脸,红了起来:“不,不,我的意思是,家兄的年纪比我大很多,他大我三十八岁,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先父六十六岁那年才生我。”
  两兄弟之间,相差三十八岁,这并不常见,但也没有什么特别,而孔振源的父亲是在哪一年生他的,想来想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立时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孔振源道:“家兄今年九十三岁。”
  我挥了一下手:“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见我,直接一点。”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心中在想:“难怪司机叫他‘二老爷’,大老爷,一定就是他那位九十三岁的‘家兄’。”
  孔振源又再度现出吞吐和尴尬的神情,我有点凶狠地瞪着他,孔振源的样子更惶恐,涨红了脸,才挣扎出一句话来:“他……。是个星相家。”
  我还未曾有任何反应,他又补充道:“他自以为是个星相家。”
  我道:“那又怎样?”
  孔振源苦笑了一下,看情形,像是下定了决心,把要讲的话讲出来,他吸了一口气:“星相家……。他讲的话,很多人……。我意思是说普通人不容易听得懂,而且他的年纪又大了,健康情形极差,所以,他说话,颠来倒去,很……"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话不是很有条理?”
  孔振源用力点着点,我道:“阁下说话也未必见得有条理,他为什么要见我?
  孔振源自然很少给人加以这样的评语,所以他现出了懊怒的神情,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但是他吵着要见你,至少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一直不去睬他,因为他看来实在很不正常,要不是他……。健康情形越来越差,今晚又恰好碰到了你。……"我“哦”地一声:“他快死了?”
  孔振源摇着头:“医生说就是这几天的事,根本他几乎大部分的时间昏迷不醒。”
  我皱着眉,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也苦笑了一下。一个垂死的星相家,有什么事呢?真是难以想像。
  我并没有多想,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这位垂死的星相家,他自然会告诉我为什么要见我。
  车子继续向前驶,雨小了一点,路上的积水在车头灯的照射下,反映出耀目的光彩。车子转了一个弯,开始驶上山坡,可以看见一幢大屋子在山坡上。
  那是真正的大屋子,完全是旧式的,在黑暗中看来,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大,那些飞檐,看来像是一头一头怪鸟。
  我由衷地道:“好大的屋子。”
  孔振源的语气中带着自豪:“先父完全仿照明代的一个宰相徐光启的府第建造的。”
  我笑了一下:“要是家中人少的话,住在这样的巨宅之中,胆子得大才行。”
  孔振源显然有同感,点了点头,车子已经来到了在门口,两扇大门,衬着门旁的大石狮子,看来极其壮观。司机按了按喇叭,大门缓缓打开,车子直驶进去。是一个极大的花园,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有多少亭台楼阁。
  车子直驶到主要建筑物前停下,雨已停了,两个穿制服的男仆,走下石阶,打开车门。当湿淋淋的孔振源跨出车子时,那两个男仆的眼睛睁得比鸽蛋还大。
  我和白素也出了车子,和孔振源一起进了大厅,又有几个仆人走了出来,垂手侍立,神情都很古怪。因为我们三个湿透了的人,还在淌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叫道:“二老爷……"孔振源挥了挥手:“去看看大老爷是不是醒着,带这两位,去换一些干衣服,快!”
《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