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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上次的情形一样,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由米端陪着,参观了第四间陈列室。
  看完之后,他激动得几乎发狂,紧握米端的手臂,大声叫着:“艺术家在哪里?简直大伟大了,我要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
  他不但叫着,而且还用力摇晃着米端的身子,不住叫:“请作者出来,请作者出来。”
  米端的回答却十分冷淡:“作者不愿见人。”
  (这和我的经历不同,我推测到了米端就是作者,他就承认了。)
  刘巨当时就生了气,指着米端骂了起来:“你这种市侩,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把那么伟大的艺术招为己有,没有权利把艺术家隐藏起来,不让他和世人接触,你这卑劣的市侩……”
  刘巨不但认不出来米端就是这些塑像的作者,而且还把他当成了卑劣的艺术品贩卖商,以为他不把艺术家介绍出来,是想垄断他的作品,奇货可居来谋利。
  米端对他的指责并不反驳,只是冷冷地听着,直到刘巨自己报了名字:“你知道我是谁?我叫刘巨。”
  他以为对方至少会对这个名字表示一下惊愕。
  谁知道米端听了之后,只是冷冷地道:“对不起,未曾听过阁下大名。”
  这一下,几乎把刘巨气昏了过去,他们的这番谈话,在那个院子中发生,米端讲完了那句话,就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刘巨拍打房门,可是手也拍痛了,米端再也未曾把门打开来。
  刘巨急急忙忙冲出院子,又绕到了前门.前门也已关上,他再度敲门,踢门,直到两个警察过来,要把他当作疯子赶走。
  可是刘巨哪里肯就此干休,他一生从事人像塑造,那些人像,给他心灵上的打击之大,实在无与伦比,他和那两位警察争论,警察把他带到了警局,弄明白了他的身份,才把他放了出来。他连接受道歉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又赶到蜡像院去。
  他赶到的时候,恰好米端在向几个参观者讲话,米端一看到他,就不客气地要他离去,刘巨硬向内闯,结果,又是警察硬把他弄走的。
  以刘巨的身份,一再“闹事”,令得大学当局和警方,都十分尴尬,警方把他交给大学,学校方面无法可施,只好派几个他的学生,牢牢看住他。可是刘巨毕竟是学生崇拜的对象,看了一夭,第二天就看不住,又给他溜了出去。
  这一次,他学乖了,在去蜡像院之前,先把外形大大作了一番改变,米端居然没有认出他,又带着他和另外几个人,参观了一遍,这一次,刘巨还弄了一点狡猾,做了一点手脚。
  他不相信那么象的人像由蜡做成,所以他去之前,带了一柄锋利的小刀,准备刮削一些人像的材料,去研究一下,究竟是利用了什么材料,才能塑制出如此生动,可以说是人类自有塑像以来,最伟大的作品。
  要达到这个目的,不很困难,整个参观过程,虽然米端一直目光炯炯地注意参观者的反应,总有机可乘。
  不过,刘巨在做这个“手脚”之际,经过相当惊人,以下是他的叙述:
  “虽然我是第二次看到这些人像,但是心头的震撼,还是同样的剧烈。本来,我对于蜡像装上机械的装置,以追求逼真的效果,十分反感,一直反对,我认为那是一种十分低级庸俗的做法,简直对艺术是一种侮辱。”
  “可是,看了这些塑像,我无法不承认这里的一切安排,巧妙之极,把艺术带给人心灵的震撼,提高到无可再高的层次。”
  “我手中握着那柄小刀,等候着机会,在岳飞父子的那一间陈列室中,我有了下手的机会,有两个参观者在我和那个市侩之间……”
  (刘巨一直不知道米端就是这些人像的作者。〕
  (讲到这里时.他的声音有点发颤,由于按下来发生的事,使他惊骇莫名,这时仍然心有余悸。)
  “我一看到机会到了,伸手在岳飞像的手臂上,按了一下。我毕生从事各种材料的人像雕塑,用的是什么材料,一般来说,只要碰一碰,摸一摸,就可以知道。这时,我一摸上去,就吓了老人一跳,我……的手指,竟告诉我,那……不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是……真正人的肌肤……甚至还有着体温。”
  (录音带在刘巨讲到这里时,爆发出了白奇伟毫不掩饰的轰笑声和白素小声要哥哥注意礼貌的劝告。)
  不过,白奇伟还是发表了他的的意见:“大师,你以为那些人像全是真人?”
  刘巨的声音有时嗫嚅,充满了犹豫:“请……听我再说下去。”
  白奇伟又道:“那是一种软塑料,我见过用那种特种软塑料制成的假人,的确,单是靠触摸,感觉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日本人很精于此道。”
  刘巨没有分辩什么,只是道:“请……听我说下去。”
  白素忙道:“请说,请说。”
  刘巨道:“吓了一大跳之后,自然还得照计划行事,所以我立时用小刀的刀尖,在人像的手背上,划了一下,谁知道……谁知道……才一划下去……才一划下去……”
  (刘巨每一句话,都不由自主重复,白奇伟的笑声又传了出来。)
  白奇伟道:“千万别告诉我们,你一划下去,就有血流出来!”
  刘巨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正是这样,我一刀划下去,只划了一个小口子,血就迸流出来,就像划在真人的手背上!”
  (录音带中,接下来是相当长久的沉默,和刘巨的喘声。)
  (那自然是刘巨的话很令人吃惊。)
  (打破沉默的是白素。)
  白素的语调十分审慎:“我想……这批人像,极可能是科学和艺术的结晶,既然不断有血自人像中冒出来的机械装置,那么,充当血液的红色液体,有可能在人像中流过,所以当你划破了人像,红色的液体也就流了出来。”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戳之后,才是白奇伟的声音:“大师不同意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刘巨说的还是那句话;“请听我……继续说下去。”
  白奇伟的声音有点夸张:“天,别告诉我,你割下一小块东西,拿回去研究,那是真正的人肉。”
  刘巨道:“不是,不是。”
  白奇伟又加插了一句:”谢天谢地。”
  刘巨叹了一声:“不过也差不多。”
《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