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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称呼那八哥为什么才好,迟疑了一下,居然给他想出了一个十分尊敬的称号:“上仙。”
他道:“不知上仙有何吩咐?我……一无所知,只会扒……只会当扒手。”
八哥对于扒窃,相当推崇:“取物件于不知不觉之间,也就有鬼神莫测之妙。”古九非也大是满意,很有知遇之感,连声道:“上仙太夸奖了,太夸奖了。”
读者诸位,一定已经发现,我在古九非和八哥之间的对话时,殊乏敬意。是的,因为当他讲到这里时,我已经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键问题,由此肯定,古九非是跌进了一个设计精密的圈套之中,所以令得古九非恭敬的神态,大惊小怪的态度,都变得十分滑稽了。
而我终于在他说到了“上仙太夸奖了”之后,再也忍不住,轰笑声陡然爆发,笑得站起来又坐下去,笑得捧住了肚子。
古九非开始只是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后来我笑得实在太过分,他不免有点恼怒,向白素望去,白素虽然没有大笑,但是却是满面笑容。
古九非更是气恼:“原来……你们根本不相信……我说的一切。
我总算止住了笑声,但须要连连吸气,以补充刚才因为大笑而失去的氧气,无法回答古九非的话,白素十分客气地说:“古大叔,不是不相信你的话。”
古九非指着我,大有责问的神情,我和白素异口同声:“你上当了。”
古九非抿着唇,神情不服:“说来说去,你们还是不信我的话。”
我缓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如果有人处心积虑令古九非坠入圈套,除了要利用他那超绝的扒窃技巧之外,不可能有别的目的。
我直接地问:“要你做些什么,才符合积善积寿之道?”
古九非瞪着眼:“要我在某时某地,在某一个人身上,扒走一件东西,再将扒得的东西,抛入大海之中。”
我闷哼一声:“何时何地,在人身上,扒何等样的东西?”
古九非愣了半晌,才缓缓摇着头:“这是天机,我不能泄露。”
我不禁冒火:“那你来找我作甚?”
古九非双手乱摇:“除了那一点之外,什么都能说,那实在不能说、因为事情很怪,好像还有后文,冥冥中另有定数,所以我来找你……和你合计合计。”
我起了头不作声,表示不喜欢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打交道。
白素笑了一下:“古大叔,你和八哥,讲了多久?”
古九非想了一想:“大约十来分钟。”
白素又问:“一直套着布套?”
古九非点头。
当我纵声大笑,白素没有阻止,而且也面现笑容之际,我已经知道,她也想到了那个关键性的问题,所以这时她这样问,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她又道:“古大叔,你上当了,不是八哥在说话,是那鸟笼,有收音播音的装置,有人在一定距离之内,可以和你对答。”
古九非断然拒绝接受白素的分析:“不会,至少有上百个人,见过听过八哥讲话。”
白素耐心地分析:“人多的场合,利用先入为主的意念,一两句简单的,发自笼子的某部分,八哥的嘴又有张合,谁也不会去追究‘口形’,容易造成真是八哥在说话的错觉。”
古九非瞪大了眼,仍然不相信,我反倒觉得他十分可怜:“你只是被人利用了一次,说不上有什么损失,忘掉就算了。”
白素忙道:“不,刚才不是说,还有下文么?”
古九非搓着手:“我和八哥说完了话……那大汉就忽然出现在门口,把鸟和笼,一起要了回去……你们真以为那不是天意透过八哥,向我授意?”
我有点吃惊:“天,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古九非忽然又高兴起来:“不对,不对,若是有人利用我,一定会叫我把扒到手的东西交给了,怎会叫我雇船出海,抛入海中?”
古九非这个人,扒手天下第一,可是脑筋之笨,只怕也可以天下第一,我真懒得多讲——这是对付笨人的最好方法。
白素却有耐心:“派个人在海中捞东西,太容易了,你的行动,一定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古九非“嗯”地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我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何时何地在何人身上扒何等样东西。”
古九非神情还在犹豫,但在我眼神的催逼,他终于叹了一声。
时间是几个月前(没有特别的意思),地点是一个邻近的首都,用来招待国宾的大堂。
大堂中挤满了各色人等,自然全是大人物,不然,何足以成为国宾?而今天,这个大堂,就是那个国家的元首招待国宾的日子,古九非也认不清衣香鬓影,那这么多体面的人中,何者是国宾,何者是陪客,何者是主人。他只记得八哥的话。
八哥说:“你早几天到那国家的首都去,开始时,什么也不必做,最好别让人家知道你的行踪,以免误了大事,延误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