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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扬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真是,当然那是蓝家峒才知道的秘密,只有蓝家峒才知道,还有另一个月亮在。”
  峒主又望了温宝裕片刻,才像是原谅了温宝裕竟会提出了那么愚蠢的一个问题来。
  然后,他长叹一声:“我们世世代代,传下来一个问题:为甚么那个月亮,会隔那么久才出现一次呢?”
  峒主望著温宝裕,像是想他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温宝裕自然无法回答,他只好眨著眼,也有他不知该说甚么才好的时候。
  峒主再叹了一声:“有一个十分有智慧的峒主,找到了答案:有一种邪恶的力量,在妨碍那个月亮的出现,所以,我们的勇士,应该把这股邪恶的力量消灭,让那个月亮可以天天出现。”
  峒主一面说,温宝裕就一面点头,表示同意——这种民间传说,大都类似,听起来有似是而非的道理,也相当动人。
  温宝裕点头,点到一半,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了!他自然而然,向那座高峰望去,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问自己:峒主说了这些,目的是甚么呢?不会是要他上山峰去,把那股邪恶力量消灭,去解救那个月亮吧。
  他来到蓝家峒,不是喝酒唱歌跳舞就算,而是有事要做的,他要“盘天梯”,而盘天梯的内容如何,他还一无所知,如果对方提出要他那样做,他不能拒绝。
  那座山峰极高,温宝裕自然不免望而生畏,可是他想,只不过是爬山而已,也没有甚么大不了,所以他又镇定了下来。而且还主动地问:“是不是要我去把那股邪恶的力量赶走,好让另一个月亮每晚都出来?”
  峒主先是一呆,接著,便大声把温宝裕自动请缨的话,传译了出来。所引起的反应之炽烈,令得温宝裕绝想不到,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不论男女,都手拉著手,围著温宝裕,又叫又跳,连刚才纷纷远离去的一对对的青年男女,也都赶了回来。
  歌、舞、酒又重新继续,温宝裕只知道自动请樱已被接纳,他也乐得开怀痛饮,当晚就醉倒在一间的屋之中,直到第二天的中午。
  第二天中午他醒来,又是口渴、又是头痛,他睁开眼,只搅得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他挣扎著站起来,手按著头,脚步不稳地向外走去,才一推开竹屋的门,他就吓了老大一跳。
  由于四周是如此之静,他绝未料到,一推开门,会看到那么多人。
  竹屋外的空地上,挤满了人,看来,整个蓝家峒的人全在这里了,可是,却完全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来,此情此景,真是诡异莫名。
  温宝裕呆了一呆,残存的几分酒意,也一扫而光。他看到峒主和十二天官,站在最前列。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温宝裕竭力想令气氛轻松些,他吸了一口气,用他所懂的有限的“布努”,向所有人问好。
  他可以肯定,自己说得声音响亮,应该人人都可以听到他的问好,可是所有的人,仍然一声不出,都只是定定地望著他。
  这种情形,相当诡异,令得温宝裕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向峒主和十二天官望去,峒主和十二天官向前走来,温宝裕也迎向他们,等到双方接近,峒主才又向远处,指了一指,指的仍然是那座高峰。
  这时,向远处眺望,看出来的景色,和晚上在月色下看,又大不相同。
  虽然青天白日,视野极广,可是那座高峰,仍然是云雾缭绕,一股又一股的云带,有的颜色深沉,有的灿然生光,有的如挑碎了的棉絮,有的如织成的锦带,自峰顶以下,少说也有七八道之多,看起来,壮丽无俦,十分夺目。
  温宝裕正在看著,峒主已经开口道:“你昨晚说,可以上那高峰去,解救那个月亮。”
  温宝裕宵来虽然酒意浓,可是自己说了甚么,做了甚么,他并没有忘记,所以一听之下,他虽然知道对方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一定有十分难以克服的困难在,可是他天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所以他立时大声道:“是,我今天就出发。”
  峒主立刻就翻译了温宝裕的这句话,刹那之间,所有的人,欢呼声雷动,打破了沉寂。温宝裕看到,每一个苗人的神情,激动之极,好像他已经成功了一样。
  峒主也大是欢喜,把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之上,甚至又高又瘦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十二天官更是大声酣呼,手舞足蹈,神情十分高兴,大声在向苗人说著话,温宝裕略为听得懂一些,约略知道十二天官是在向全峒的苗人表功——因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敢于去解救被邪恶力量所困的月亮的人。
  当时,温宝裕并不知道为甚么苗人会那么激动。后来,他在苗峒生活久了,才知道苗人虽然在许多方面,可以说没有开化、极其落后,可是有若干原则,却又十分先进,完全符合一个开放社会的原则,甚至在许多所谓文明地区,都没有这样的原则。
  而原则之一,是苗人绝不会勉强、强逼另一个苗人去做一件他所不愿做的事。即使地位崇高如峒主,如十二天官,也不会勉强他人行事,这是他们信奉的一个大原则。
  所以,当十二天官和温宝裕来到我这里,讨论“盘天梯”的时候,十二天官事实上,不曾勉强过温宝裕,只是一再强调温宝裕答应过的,不好反口。
  而事实上,那时温宝裕若是反了口,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天性不会强逼别人去做事,自然,他们可以由此极度轻视温宝裕,但仍然不能强要温宝裕去作甚么。
  温宝裕到了苗峒,豪气干云,自动请缨,全峒上下,高兴莫名,他们几乎彻夜不睡,一清早就聚集在温宝裕所住的竹屋之外,等温宝裕出来。
  谁知道温宝裕这小子,酒喝多了,沉沉睡著,一直到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影。众苗人越等越急,只当温宝裕昨日一时口快现在反悔了,所以躲了起来不见人,所以才成了一片死寂。
《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