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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那八个苗人十分有经验,所选择的山洞,洞口背风,所以风势再烈,也卷不进山洞来,只是在洞口盘旋打转,激起轰轰烈烈的声响。
  温宝格酒意涌了上来,再加上实在疲倦之极,那轰烈的风声,反倒成了最好的安眠声,他在蒙矓之间,只觉得那八个苗人,像是进洞来看过他,然后,他就在风声之中,沉沉入睡,进入了黑甜乡。
  他真是睡得极沉,苗人酿的酒,香甜容易入口,可是酒精含量相当高,容易使人醉这种情形,是所谓“后劲”强。
  温宝裕不擅喝酒(小孩子,喝甚么酒!),可是由于他的遭遇奇特之极(想像一下,他忽然置身苗疆,腰佩苗刀,盘其天梯,身负解救一个月亮的重任,这种遭遇,怕只有卡通片中的人物才遇得到!),所以他一时感慨,就自然而然,喝起酒来。
  之所以详细说他当晚喝了酒,是因为如果他不是喝了酒,当晚睡得如此之沉酣,可能以后事态的发展,全然不同之故。
  温宝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醒了过来,在他还没有睁开眼来时,先转了一个身,口中发出了一下入睡之后自然而然所发出来的声响。就在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不很对头了!
  他宿在山洞之中,是选择了一处平坦之处,铺上苗人带来的一种草垫,那种草垫虽然不是很柔软,可是躺在上面,也相当舒服,而且,在转身的时候,也不会发出甚么声响来。
  可是,这时,他一转身,竟是一阵“悉索”之声。而且,手碰到的,绝不是草垫。
  温宝裕在睁开眼来之前,还咕哝了一句:“搞甚么花样?”
  温宝裕在这样说的时候,还以为是陪他上山来的那八个苗人,不知又出了甚么花样,他一面说,一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映出一种墨绿色的眼光,如鬼似魅,正和他的距离十分近,看样子,正在目光灼灼,盯著他看!
  好端端一觉睡醒,陡然发觉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在近距离盯著他看,这份吃惊,程度如何,可想而知。温宝裕的反应是,甚么动作也没有,只是陡然张口,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大叫之后,虽然他在极度的惊惶之中,但是也可以知道,自己已不在昨晚的那个山洞之中了——昨晚的山洞,有很强烈的回音,他大声叹息,也有好几下回音反震出来。可是这时他一声大喝,却没有回音。
  而随著他的那声大喝,那一双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开去,约莫离开了两公尺左右。
  “一双眼睛向后退开去”的说法,当然不是十分正确,因为一双眼睛无法单独存在,必然属于一个甚么样的头部,而头部又必然和一个甚么样的身体,联在一起。可是温宝裕在看到了那双眼睛之后,由于情形实在太诡异了,他惊叫一下之后,视线仍然停在那一双眼睛之上,根本没有去注意那样的一双眼睛,是属于甚么身体所有!
  温宝裕那时,思想紊乱之极,我给他说的种种在苗疆可能发生的可怕的事,全都涌上了他的脑海,令得他全然不知所措。幸而,他一叫,那双眼睛就退了开去,这使他感到,叫喊有点用处,所以,他再发出了一下大叫声,比上次更大声。
  可是这一次,他的叫喊,却没有甚么效用,眼睛仍然在原来的地方。
  温宝裕在这时,也开始看清楚,那双眼睛属于甚么样的头部,而头部又和甚么样的身体联在一起的了。
  这小子,后来在向我们叙述经过时,倒并不掩饰他心中的惊慌,可是他居然这样的讥笑我:“你在对我说苗疆的凶险时,只说甚么毒虫毒蛇,可是我那时见到的,简直叫人魂飞魄散,因为根本不知道那是甚么!”
  在他向我叙述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个“根本不知是甚么”,所以倒并不责怪他,反倒很佩服他那时的镇定,因为根据他的叙述,他当时的处境,实在是凶险绝伦,稍一惊惶失措,他这个人,必然从此消失在这个崇山峻岭之中,尸骨无存了!
  当下,温宝裕看到的,是那双眼睛,隶属于一个类似人头,有著又乱又长、打著结的深棕色的毛发,高鼻,可是连鼻的两旁,也有著同色长毛的脸,那脸还有一张十分阔的阔口。
  照说,一看到了这样的一张脸,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那是一头猿猴。
  可是,那又不是猿猴,猿猴不会有那样的一张口唇绝不厚的阔口。
  那么,无疑是人了?
  可是那是甚么样的人呢?温宝裕接著,又看到了和这个头部联结的身体,身体也全是长毛,单看身体,可以说是猿猴,可是这生物的身体上,却又套著一件十分残破的裙子,正是苗人女性普遍的穿著物。
  山中的猿猴,或许十分善于摹仿人类的行为,但眼前这个生物,既然不能归入猿类,又套著裙子,那么,应该算是甚么呢?
  温宝裕只觉得怪异莫名,他自然而然,又发出了第三下呼叫声,这时,他只希望自己的呼叫声,能将那八个苗人引了来,可是,他第三下的呼叫声,却只引得那生物张开了阔嘴,向他笑了一下。
《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