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白奇伟一听得殷大德这样说,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已的来意,他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忙道:“我当然不是来找他晦气的,真的有事情要向他请教。”
白奇伟说得虽然十分诚恳,可是殷大德还是不很相信。白奇伟是公子哥儿,怎会有事情向一个裸裸人请教?
白奇伟看出他的疑惑,就又道:“我和裸裸人的关系虽然深切,可是并不会说裸裸话——”
殷大德自然知道白奇伟和裸裸人有纠葛,因为他在被阳光土司(白老大)救出来的时候,曾见过小时候的白奇伟,留着裸裸人的特有发式“三撮毛”,所以他忙道:“行。我替你传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白奇伟的要求,由殷大德译了之后,那裸裸人却十分踌躇,说了一番令白奇伟十分失望的话,殷大德也十分失望:“据他说,这独目天王是他们裸裸人中的异人,自小不和人生活,是和野兽一起生活的,行踪不定,出没无常,遇上族人有甚么不幸,需要帮助时,他就会出现来帮助人。”
那裸裸人神情肃穆,又说了一番话,殷大德的转述是:“可是听说独目天王,早就离开了苗疆,说是到汉人那里当兵去了,走的时候,还曾有过盛大的跳月会,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苗疆出现过。”
白奇伟皱着眉,指着那裸裸人,问:“你这一身武功,不是独目天王教的吗?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殷大德把白奇伟的问题翻译了,那裸裸人黝黑的脸上,现出了为难之极的神情来,双手抱住了头,不断地摇动着身子,姿态怪异莫名。
股大德在连连追问,那裸裸人忽然极急地爆出了—连串的话来,白奇伟虽然听不懂,也可以知道他是不肯说自己的武功自何而来的。
白奇伟不等殷大德翻译,就道:“不行,非说不可,这事情重要之极。”
他在这样的时候,看到殷大德的神情,十分犹豫,他就又问:“怎么啦?有甚么难处?”
殷大德苦笑:“他说,他曾在烈火前罚过誓,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一身本领是怎么来的,不然,身子会被烈火烧成飞灰——这是他们裸裸人的信仰,他们心中的神,就叫烈火女。”
白奇伟道:“给他好处,求他都不行?”
殷大德叹了一声:“他刚才说了,要是再在这个问题上逼他,他立刻就离开。”
殷大德顿了一顿,又道:“他行动如飞,只要是他想走,只怕很难留得住他。”
白奇伟心想,他要是出手,或许可以留得下这裸裸人,可是留下了又有甚么用?总不成严刑拷打,逼他说出一身武功的来历?
白奇伟叙述到这里,望向我和白素,问:“你们可知道我为甚么想弄明白这裸裸人的武功来历?”我和白素都没有出声,只是作了一个手势,请他继续说下去。
白奇伟道:“一开始,看见这裸裸人有那么高的身手,我料想他可能是独自天王的弟子,可是后来知道独目天王离开了苗疆之后,没有再回去过,他也不知道独目天王进了大帅府,那么,这裸裸人的武功来历,就只有一个可能,所以我非知道不可。”
他说到这里,我和白素一起叫了起来:“这裸裸人,是独目天王的再传弟子。”
白奇伟一听,现出十分激动的神情,握着拳,用力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叫道:“正是,他应该是独目天王的再传弟子。”
在他叫了这句话之后,我们都一起静了下来,因为事情有了惊人的发展。
我们都不约而同,选用了“独目天王再传弟子”这样的句子,自然是因为在下意识中,不想提到一个极关键性的人物的反应。
而等到我们定下神来时,这种反应自然也不会再持续,所以我先道:“独目天王授艺给陈大小姐,这裸裸人的一身武功,是从陈大小姐那里来的。”
白素兄妹,在剎那之间,脸都涨得通红,也不知是为了兴奋还是紧张。
这自然关系重大之至。
因为我们的假设之一是:陈大小姐,可能是白素兄妹的母亲,由于不明的原因,没有和白老大—起离开苗疆。
白素曾感到十分害怕:“陈大小姐不离开苗疆的唯一原因,看来是她已经死亡,确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而如果这个裸裸人的武功,是从陈大小姐那里来的,那绝不可能是陈大小姐和白老大在苗疆的那一段日子中发生的事,必然是在白老大带了白素兄妹离开之后才发生的。那也就证明,至少在白老大离开之后的若干年,陈大小姐仍然生活在苗疆,并没有死。
对有可能是自己生身之母的人,忽然有了这样重大的发现,自然是兴奋紧张,兼而有之的了。
而且,照规矩算起来,那裸裸人如果是陈大小姐的徒弟,白素和白奇伟,都要叫他一声“师兄”的。
白素紧张得有点失常:“大哥,你当时想到了有这个可能,用了甚么方法?”
白素的话,乍一听来,有点无头无尾,但是我也知道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白奇伟想到了这一点,他必然会设法让那裸裸人把真相说出来的。
白奇伟又挥拳在桌上敲了一下:“我用的办法,十分简单,我叫殷大德对那裸裸人说——”
白奇伟用的办法十分直接,他叫殷大德传译了一句话:“你的武功,来自一个女人,所以你不好意思说。”
白奇伟在那样说的时候,本来也没有甚么把握,可是等到殷大德—把话传过去,他不禁心头狂跳,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料对了。
那裸裸人一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直跳了起来,他是弯着身子蹦起来的,跳得极高,身子竟然踫到了吊在大厅上的一盏巨型水晶灯,踫得灯上的那些璎珞,发出了一串叮叮咚咚的声响。
等到他的身子又落了下来,他盯着白奇伟,神情如见鬼怪,口中喃喃自语。殷大德翻译他的苗语:“他在求烈火神的宽恕,因为他甚么话都没有说过,全是你说的。”
白奇伟勉力定神:“告诉他,他甚么也不必说,只要我问了,他点头摇头就行,烈火神不会怪他。”
殷大德说了,裸裸人连连点头,白奇伟就问:“那女人传你武艺,是阳光土司离开苗疆之后的事?”
白奇伟估计,阳光土司是一个人人敬仰的人物,他离开苗疆,是一件大事,应该会记得。
果然,那裸裸人点头,又想了一会,伸出四只手指来。殷大德忙道:“是阳光土司离开之后四年的事。”
白奇伟心头乱跳:“那时你几岁,住甚么地方?我问的是你自己的事,你可以回答。”
那裸裸人说了:“那年我十岁,住在——”
他说了一个地名,殷大德也翻译了,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苗疆千洞万砦。单凭一个名字,自然没有用。白奇伟记住了这个名字,又追问了一句:“你离开家乡很久了,要回去的话,是不是认得路?”
那裸裸人想了一想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