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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若水道:“再听下去,大情节相似,但是细节绝不一样,也不会是他能想得了来。我甚至难以设想他是在什么样的一个环境之中。”
  我望了阿水片刻,阿花说了三次:“我哥哥不会编故事来骗人。”
  我没有和他们争辩,冷若水又道:“小说笔记之上,多有类似的事发生,可是真会有这种事发生的,根据阿水的叙述,那和他在一起的蒙古壮。显然是为了求偶,才会发生这一切的。不论是男人或女人,主动求偶,都是很自然的事。”
  我又望向阿水,阿水满面通红,大声道:“她是一个好女子,我若是再见到她,会娶她为妻。”
  我问了一句:“你知道她的姓名?”
  阿水道:“她说,她姓——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姓:学儿双斤。”
  我陡然挺了挺身了,阿水道:“听到了这个姓,你有反应,你知道那姓氏代表什么?”
  我点了点头,阿水苦笑:“可是当时,我却一点也不明白是什么玩意儿,只当是一个蒙古人姓,蒙古人的姓,本来就古里古怪。”
  他说了之后,又被充了一句:“她的名字,按意思来说,是三十六,这各字怪极了,她一直想和我解释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可是由于太复杂了,我听不懂。”
  我道:“好,请再往下说。”
  阿水又连喝了几口酒:“她的身子虽然壮硕,可是我们在好过了之后,她很是柔顺地伏在我身边,说了许多话,我只弄懂了她叫我不可出去。我这才注意到,屋子的门口,并没有门,只是一幅很厚的帘子,我已看到那不是屋子——”
  阿水本来就觉得那屋子形状怪,这时全定下神来,发现那根本不是屋子而是一个半球形的山洞,应该说是,经过人工开凿的山洞。
  同时,他也看到,那昏暗柔和的光线,是由洞壁的一些石块上发出来的——若干时日之后,他更发现那是一种附生在石上的苔鲜类植物,竟然会发光,成了光线的来源,后来,他进一步地发现,那是他身在之处的唯一光源。
  当他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形的时候,吓得全身发软,几乎以为自己身在鬼域。
  那是若干日之后的事了,他也记不清过了多少日子,因为身一那石洞中,无日无夜,根本不知道时间的过去。那壮妇对他极好,不但竭尽温存之能事,而且,给他找来很多食物,还有酒。
  令他不能忍受的是,所有食物都腥臭无比,后来吃得多了,竟发现那些肉食鱼类,虽然曾腌制,可全是生的,海带海藻,更是生得新鲜,和阿水以前在蒙古草原上吃到的食物不同。
  他和那壮妇相处久了,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语言,勉强可以就一些问题作沟通。当他把一碗海草生气地放下之后,问那壮妇:“为什么不煮一煮?”
  那壮妇雪白的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从“煮”说到食物的生和熟,费了许多功夫,那壮妇仍是一脸茫然,于是,阿水说到“火”,火是人间最普通的现象,可是无论他怎么解释。那壮妇只是摇头。
  阿水陡然感到了一股寒意——也省悟到了:这里没有火,这里是一个没有火的世界。
  他吸了一口气,准备自己生火,钻木要有工具,击石却再现成也没有。
  于是,他取得了两块石头来,用力互击,敲到了第三下,就有火花冒出来。
  这也是最有普通的现角,可是那壮妇见了,就发出一下可怕的嚎叫声,硕大的身子,随着叫声,扑了过来,一下子把阿水扑倒在地,几乎没有把阿水全身的骨头压断。她抢过了石块,一反温柔的常态,狠狠的骂着,阿水虽然听不懂她在骂什么,但肯定她动了真怒。
  那时,阿水是惊骇莫名,以他的知识,对这种怪异的现象,他只能想到一点:鬼,因为是鬼,所以怕火,不但怕火,连见到几点火星,也怕得要命。
  可是,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和壮妇相处,已非一日,完全可以知道那壮妇是人不是鬼。
  他感到了恐惧,也感到了迷惑,幸而酒极烈,那酒也不知是用 什么酿的,有一股腥味,人口易醉,于是他醒了醉,醉了醒,又糊里糊涂地过了些日子。
  那天壮妇外出,临走前照例吩咐阿水,绝不能走出山洞去,因为壮妇每次在吩咐之际,神色都严重之至,而这里一切,又如此之怪异,所以阿水总不敢远走。
  可是这一次,壮发离去之后不久,阿水就听得外面,有一阵喧哗的人声传来,那阵人声自远而近,来到洞口,阿水扣出人声中夹杂着叫人的声音,叫的是那壮妇的名字。
  这些日子来,阿水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荒山野岭之中,那壮妇是个野人,自己已和文明世界隔绝,乍一听到人声,心中又惊又喜,以致他几乎要出声相应,然而一转念间,他想到壮妇的一再叮嘱,所以便忍住了没有出声,心头狂跳,在盘算着若洞外的那些人掀帘而入,自己怎么办。
  那遮住洞口的帘子,很是厚实,有股擅味,显是蒙古人常用的物件。
  他心想,山洞之中,并无可以藏身之处,若是那些人进来,也就只好面对面了。
  他正在想着,洞外那些人叫了一阵,得不到口应,也没再叫下去,只听得在人们的说话声中,脚步杂沓,已经走了开去。
  等到脚步声渐远,阿水实在忍住,来到了帘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那厚重的帘子,掀开了一点,向外看去——在这以前,虽然他在这山洞之中,已生活了许久,但是却碰也未曾碰过那帘子——那壮妇不止一次告诫他不可以碰,并且做出许多恐吓的样子来,警告他如果去碰那帘子,就会有大大祸事发生。
  但是刚才那一阵子人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太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所以当他来到帘子旁时,他没有多考虑别的,一下子就掀开了帘子,那帘子十分厚重,虽然他用力一掀,那帘子也只不过掀 开了三十公分,但那空隙已足够他探头出去了。
  他向外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而且,一股极其强烈的恐惧,袭向他全身,令他全身僵硬,血为之凝,气为之绝。
  他看出去,若是看到的景象再恐怖,也不会比这时更恐怖了,因为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像胶漆一般浓厚的漆黑。
  他先是以为,帘外还有什么房间或是山洞,呆是寒风习习,那分明是十分空旷的所在。他又想:原来是夜晚,但是随即又感到不对头,就算是晚上,总也有一丝光瓦才是,何致于如此漆黑。
  刹那之间,他想到的是,自己坠入了地狱,只有阴曹地府,才会这样黑暗。
  他不知僵呆了多久,只听得远去的人声,又渐渐传了过来。阿水知道,自身一定遭遇了非常的变故,他勉强镇定心神,把帘子放下了一些,只留下了一道缝,向外张望,只见阴着人声渐近,有了一点一点昏黄色的光瓦,那光瓦极暗,但阿水并不陌生,那就是洞中石壁上那种苔鲜所发出的微光。
《水晶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