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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责问他为什么上次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提到这一点,我只是直接地问:“结果如何——说详细一点!”
  牛顿又停了半晌,才道:“有必要么?”
  我怒道:“当然有必要,你以为我那么有空,没有必要,我和你通话干什么!”
  牛顿又呆了片刻,在这当口,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大是疑惑。牛顿如此吞吞吐吐,显然是有难言之隐,这却又是为何?
  正当我要催他说时,他已叹了一声:“调查的结果,不是很愉快。”
  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哀伤,这使我对他的不满程度减少了若干。
  我只是道:“请照实说,因为可能极重要。”
  牛顿再叹了一声:“她……虽然只有十九,可是生活……很……放浪,约克只不过是她在乡下时就认识的男友。她很滥交,甚至在柏林和汉堡都……做过……妓女……她……她……”
  牛顿把阿佳的过去,说来显得很困难。他说的话,也很令我感到意外。
  我自然可以了解牛顿的心情——自他邂逅阿佳起,阿佳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绝未想到过阿佳会是这样一个俏佳人,所以,这一切是阿佳离奇死亡之后,他经过了调查才知道的。
  可想而知,这对他的打击,是何等巨大,他心目中美的化身,爱的对象,却原来是一个在风尘中打滚的妓女。这个打击,代表了他幻想的毁灭,一切美好的想像,突然之间,都变得丑恶无比。
  另一方面的打击,是他在金钱的损失——本来只要化三五百马克就可以达到目的,可是他却付出了万倍以上,那种被欺骗的打击,对一个本来就有自卑感的人来说,也就格外沉重。
  难怪他不愿意说出来了。
  我立即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我立即间他:“这一切,是惨事发生后你做了调查才知道的?”
  牛顿道:“是。”
  他停了片刻,又反问;“你为什么这样问y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先作了调查,恨她骗了我,所以才杀了她?”
  这正是我所想的,所以我道:“正是此意。”
  牛顿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中,却充满了悲哀,他道:“你错了,如果不是惨事发生,她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绝不会去调查她以前的生活。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当然可以看得出我对她的一往情深,她也不会向我透露她的过去,以免惹起我们的伤心,我们会一直沉浸在快乐幸福之中。”
  我再钉了一句:“若是你偶然知道了呢?”
  牛顿的声音变得很疲倦:“我说过不会,那就是不会。事实上,在知道了这些事之后,我懊丧得要死。”
  我听出他不愿意多说,但突然之间,有了意外的发现,我自然不会放过,我道:“懊丧还懊丧,你还是作了深入的调查,是不是?”
  牛顿又不出声,我道:“一个女孩子会去做妓女,总有成千上万的理由,但既然做了妓女,就必然处身于一个复杂无比的环境之中——这个环境之复杂,超乎正常人的想像之外,在这个环境之中,什么事都会发生。阿佳的死,大有可能和她的这一段经历有极大的关连,你必须告诉我。”
  本来,知道了这段事实,我自己也可以进行调查,但是,毕竟时间过去了三十年。别说三十年,就算只是三十天,也可以令得人事全非,要调查,自然困难之至。就算当时牛顿的调查不全面,不彻底,也比我现在再去做好得多。
  牛顿发出了几下抽噎声,才道:“她初次当……妓女那年,只有十四岁。”
  牛顿说到这里,一口气噎住了出不了声。我也暗叹了一声,一个在照片上看来,如此清纯美丽的少女,竟然是卖淫行业中的老手。
  牛顿又道:“她一直跟着一个皮条客,名字叫鲁鲁,是汉堡的淫业大亨,手下有不少风华绝代的少女。我在得到的初步调查结果之后,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那是事实,所以我曾亲自去见过那个外号‘花街之虎’的淫媒鲁鲁。”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又道:“我和鲁鲁见面对话,我暗中录了音,我放录音带给你听如何?”
  我忙道:“好,但我要间当时的情形如何。”
  牛顿道:“我包下了汉堡最豪华的酒店全层,包括了总统套房,又雇了十个保缥,做足了神秘豪富的一切派头,放话出去,要找一流的妓女,要汉堡有名的淫媒排队来见我,这样,才把花街之虎引到了我面前。”
  我冷冷地道:“有钱真好。”
  牛顿道:“鲁鲁的派头也不少,他带来八个美女,什么人种都有。我看了之后摇摇头,然后每人给了一笔钱,打发走了,鲁鲁瞪着死鱼眼,望了我好半晌,才说话。”
  接下来,便是牛顿放给我听,他和淫媒花街之虎之间的对话。
  我先听到一个粗嘎的声音,先骂了三五句粗话,才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少女。他妈的,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可请不动如今的玛莉莲梦露!”
  言下之意,是如今的梦露已大红大紫,他请不动了,要是早两年,梦露还没有红,他一样可以请到。
  牛顿说话了:“听说你手下有一个叫作‘小水仙’的,好像并不在刚才的八个之内。”
  鲁鲁一听,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又讲了一句粗话:“你果然识货,小水仙,嗯,小水仙,那确然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儿……”
  我听到这儿,问了一句:“这小水仙是——”
《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