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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启泉极机灵:“什么特殊情况,一个新的权力中心正在形成?”
我道:“不是正在形成,而是已经形成了,它要立威,这叫下马威,好叫你们这些人知道,谁才是有权决定一切的!”
陶启泉苦笑:“他有实权就可以了,要我知道干什么?”
我道:“你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你是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商人,大资本家,虽然在理论上,你是他们的敌人,可以说是死对头,他们的最高理想,就是把你们这种人,在地球上完全消灭!但你们这些人却还要送上门去,和他们去打交道,他们自然要先大加利用,再徐图开刀之法!”
陶启泉涨红了脸,也不知道他是恼怒还是老羞:“卫斯理,你说话就是喜欢夸张,一贯的夸张!”
我冷笑道:“或许是,但是我刚才的一番话,再雄辩的人,也无法反驳,除非你对他们的基本理论,一无所知。”
陶启泉仍然不服:“可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他们都对资本家极优待客气,越大的资本家,越是礼遇!”
我竖起了两个手指:“两个可能,其一是他们表面上笑语殷殷,背地里却磨刀霍霍。其二,是他们根本背弃了他们的理想──只拿这种理想来欺瞒老百姓,自身早已滚进了贪财的泥淖之中!”
陶启泉呵呵笑了起来:“我看完全是第二种情形,只有贪财的人,才会看到有钱人就谄媚。”
我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
陶启泉笑得更大声:“这你又不懂了,对我们做生意的人来说,贪官比清官好得多了,贪官多么好说话,钱送上去,这官就是人做,而是钱铸的了!”
我冷笑道:“可是你别忘记了,现在的贪官,自己下海,亲自动手,那是官商!”
陶启泉用力拍我的肩头:“老实告诉你吧,那些官商,拿着国家的钱财,也想学人做生意,他们懂得什么,在商场上,给人玩得像灰孩子一样,他们还在洋洋自得,反正大家都是吞国家的钱财,吞了一万,还给他一千,他还以为是自己本事赚来的呢!”
陶启泉越说越间意,我却越听越是冒火,冷冷地道:“你刚才还说什么开发那个大油田,可以为人民谋福祉,现在,又一副奸商的嘴脸,原形毕露了!”
我已把话说得很重了,陶启泉又涨红了脸,但过了一会,他便自泰然:“说真的,钱到了我们手里,还会捐出来做点有意义的事,兴学办校什么的,可是到了官商手中,全到外国银行去了,一文也不会拿出来──倒不是他们不舍得,而是他们的钱财,见不得光。他们表面上,还是要扮清廉,扮为国为民的。”
温宝裕半晌未出声,这时才叹了一句:“人类行为之中,竟然有这样一种,那真正是人渣了!”
陶启泉苦笑:“可是我们要做生意,还是非得和这些人渣打交道不可,过程绝不愉快,赚他们的钱,也要付出代价的啊!”
我听得陶启泉这样的喟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挥了挥手:“你来找我,我一点也帮不上忙,只有一个提议,去找大亨!如果大亨和你有同样的烦恼,那就更好了,我想,大亨身边的朱槿,身份如此特殊,应该在最高层方面,可以有走得通的路!”
陶启泉听了之后,想了一想,才道:“若是此路不通,我还是要找你!”
我想告诉他,再来找我也没有用,他已摆着手,一阵风也似走了。
我对温宝裕苦笑:“来找我解决疑难的人极多,多少年来,什么种类的疑难都有,可是刚才那样的难题,我倒是第一次碰到,而且,我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宝裕道:“你是没有兴趣!”
我斩钉截铁地道:“我是没有办法!哼,如今这一批人渣……他们的前辈抛头颅,洒热血,总还有崇高的理想,要是知道结果造就了这批人渣,在阴间都得吐血!”
温宝裕笑道:“才不会,这批人渣,十之八九,全是他们的后代,他们在阴间,高兴还来不及哩,你看看暂时还未到阴间去,老得已不成人形的那些才子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了!”
我不禁默然无语,深觉人类历史上的丑恶,无过于此。
我好一会没说话,温宝裕才道:“这一次,陶大富豪真的很烦恼,急于想找到门路,因为队了那个油田计划之外,他还有别的计划!”我不禁有点恼怒:“在这种事上,我全然无能为力,你不是不知道。”
温宝裕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只是道:“等他去找大亨的结果再说吧!”
我更是恼怒:“什么叫‘再说’,根本就绝无商量的余地!”
温宝裕望着我,不出声,我喝道:“有屁请放!”
温宝裕大声道:“是,我这是奉命放屁,你可不能骂我──以你和铁大将军的交情,这里就有可走的路子!”
我哼地一声:“若说干净,我看整个大集团,也就只有铁大将军是干净的,可是,他早已退出了权力圈,什么都看穿了!”
温宝裕居然掉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大将军在位之日,受过他恩惠的人,不知凡几,这些人之中,如今有影响力的也还不少!”
我狠狠地瞪着他:“你才真的不懂事,如今的权力班子是新的,新权力班子最重要的事,是竖立自己的威信,铲除旧权力的影响,铁大将军如今能起的作用,只怕比你还不如!”
温宝裕笑:“我算什么啊!”
我道:“你是青年才俊,而且是豪富身边的人,只要你愿意表示好感,立刻就会有什么公子公主,成为你的知心好友,一起赚钱!”
温宝裕叹了一声:“真可惜,爹娘生我,没有我这种肉麻当有趣的本领。”
我干笑了几声,本来还想说温宝裕“不合时宜”,但转念一想,如今“合时宜”的人太多了,有他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也不为多。
温宝裕识趣,也看出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下去,所以他向我一拱,就此告辞。
我之所以把这一段经过,记述得很详细,是因为后来事情的发展,和这段经过,有很大的关连之故。
当下,我一个人连喝了好几口酒,把心中的那种不快驱走。那批人渣,固然令人类蒙污,但是阳光普照,天气和暖,地球上还是另有可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