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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未曾和白素谈起,因为我根本没有准备和这种事,扯上任何关系。
  过不几天,我正在书房,仔细观察几只非洲蜘蛛的标本,这蜘蛛的大腹,花纹一如人面,而且每一只都是不同的人面,奇特无比,是我的一个朋友饲养的珍品,其中的几只,在那几只蜘蛛腹部的花纹,其人面,和世界上几个名人,相似的程度,竟在八九之间,不能不说是自然界的奇迹。
  这种蜘蛛的圆腹,约有大拇指大小,它有剧毒,所以要观察它腹部的花纹,就要先把它放在一只玻璃盒中,把盒举高,这才能看到它腹际的花纹。
  我在看的一只腹际人面花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尤其那两道倒排的丑角式八字眉,理维妙维肖。尤其蛛腹贴在玻璃上,“人面”看来更象才被掴了一掌一样,一副糟相,引人发噱。
  我看得入神,一面看,一面忍不住啧啧称奇,自言自语:“太奇妙了!”
  这期间,我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我也知道是白素。果然,我听到白素的声音:“你在看什么啊?”
  我忙道:“你快来看!真有趣!”
  白素走了近来,我的视线,离开了蜘蛛,却见到白素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美人。
  这美人,美得耀眼生花,花团锦簇,热闹之极,叫人透不过气来。
  我呆了一呆,我自然认识她,她是和“大亨”有特殊交情的朱槿。
  我也当然不会忘记朱槿的特殊身分,正因为如此,她的出现,令我突兀之至,一时之间,竟至于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白素笑着推了我一下:“怎么啦,惊艳?”
  我并没有否认──这种事,否认是越描越黑,我只是道:“真想不到,今天刮什么风?”
  朱槿笑道:“我来了,当然是北风,卫先生要不要加一件寒衣?”
  我闷哼一声:“我还不至于那么怕准!”
  白素向我一指:“你们别冷言冷语了,你,闯了祸,知道吗?”
  我更是莫名其妙:“闯祸?”
  朱槿却接上了口:“是害了我──你曾对陶启泉说什么来?”
  我“啊”地一声,想起我曾提议,陶启泉的问题,可以找朱槿去解决,但是我仍然不明白何以她会来向我兴问罪之师。
  同时,我也不明白何以白素会和朱槿在一起,而且还显得如此熟络,莫非美丽的女人,相互之间,也有难以形容的吸引力?
  我问:“怎么了?”
  朱槿秀眉紧蹙:“现在,两大豪富,都日夜逼我,要想出办法来,尤其是我那位,闹得连半点人生的情趣,都不复存在了!”
  朱槿说来虽然认真,可是我听来只觉得好笑,我道:“那你就替他们想办法啊!”
  朱槿苦笑:“我要是能想得出办法来,那就好了!”
  我表示不信:“你不能?这又不是挟泰山而超北海,只怕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朱槿幽幽地一长叹:“我没有理由在两位面前说假话。我的地位固然特殊,可是真正的权力中心,在闹什么玄虚,我们也不沾不上边,只有等局势定了之后,才能认清谁是新的主子,再来替他卖命!”
  我听了这番话,不禁怔了半晌──这可以说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肺腑之言了。和她有同样身份的人,如海棠,和原振侠医生的关系,何等不寻常,也未曾听她说过这样的话。如黄蝉,和她找交道多次,也没有听得她如此说过。这番话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悲哀,可是悲哀却又是如此之深切!我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所以反问:“现在的局势混乱?”
  朱槿并不望我,只是望着窗外,一字一顿:“老人家毕竟太老了,老到了连他的儿女,也不得不承认他情形不好,早两年,还硬把行将就木,举止象行尸的老人家推出来亮相,明明目光呆滞散乱,还要加上‘精神奕奕’的旁白,全世界看了,都说残忍,现在,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你说,乱不乱?”
  我缓缓摇头:“不是后来,正式的发言人否定了他儿女的说法,说老人家的健康情形,‘总的来说很好’吗?”
  朱槿笑:“这是典型的外交词令,笨拙而虚空,什么叫‘总的来说’?拆开来,件件都有毛病,拼在一起,却总的甚好,这不是滑稽吗?”
  我道:“老人家,总要走上死亡之路,但一天没死,一天就还是他当家,下面就算要争,也只能暗争,不能公然明斗吧!”
  朱槿抿着嘴,不出声。
  我吃了一惊:“怎么,莫非老人家已经──”
  朱槿摇头:“不,他老人家还活着。”
  她说了这一句之后,顿了一顿:“问题也就在这里。”
  我没有问是什么问题,因为我看出,朱槿此来,不单是为了她怨我对陶启泉的建议,而是另有目的──她既然有目的,自然也会说出来,不必我问。
  过了一会,朱槿望向我,缓慢地道:“你曾经穿针引线,为老人家做过一件事。”
  我心中陡然一凛,第一个念头,是想否认,可是立即想到,既然我曾做过,又何必否认?
  同时,我心中也疑惑之至,这件事,做得秘密之至,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而朱槿并不在内,她是如何知道的?
  莫非她指的,并不是我心中想的那件事?
  我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懒懒地问:“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朱槿想轻笑,可是神情却很凝重:“还有什么事,老人家曾接受勒曼医院的手术,使他年轻了十年。”
  果然就是这件事!
  这件事的经过情况,复杂曲折之至,我曾详细叙述过,由于我一直努力想把这件事忘掉,以致想也不愿意去想它,所以也不愿再提是哪一个故事──熟悉我记述的朋友,当然一下子就可以说出来。
  事情的经过,简单来说,是有求于人,提出了可以使老人年轻十年的条件,老人家接受了!
《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