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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从车中走了出来,却正是黄而。他一出来就哈哈大笑:“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白素比我先定过神来,她连忙迎上前去。
  黄堂仍然寒着脸,不像黄而笑容满面。白素表现出由衷地欢迎:“两位光临寒舍,真是太好了!请进,请进!”
  我虽然不知道黄堂的来意,但也说着同样的话。凑巧的是,这时又下起雨来。
  我赶紧把门打开,请他们进去。
  看他们二人身上的湿衣服,可知我们才一走,他们就跟了来。湿衣服黏在身上,当然不舒服。可是我们也没有抛下客人自己去换衣服之理。
  看黄堂的样子,他也无意久留。他连坐也不坐,就道:“对不起,刚才,怠慢了。”
  他虽说是在道歉,可是语气生硬之极,比小学生背书还不如。我大惑不解,不知道他是受了甚么人的压力,这才来向我们说这些话的。
  董堂这一说完,就向我们行了一礼,同时打手势要黄而也过来行礼。我不等黄而有所行动,就大声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恭哉?”
  黄堂脸色铁青,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黄而却抢着道:“母命难违耳!”
  一听得他这样说,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正想再说话,黄堂却已勃然大怒,一开口,连声音都变了:“你不说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的!”黄而伸了伸舌头,也不生气,自己用手按住了嘴,表示不再多口。
  他的样子鬼头鬼脑,很是有趣,和他哥哥完全相反,自有一种令人感到很容易亲近的神态。我最喜欢和这种人交往,他们性情明朗豪放,有甚么事情不会藏在心里,把事情放开来说,当然就算有误会,也容易解释清楚。
  此人虽然曾大大得罪过我,可是这时我却对他大有好感。刚好他向我望来,我就向他做了一个鬼脸。他虽然还用手遮着口,也没有笑出声,但双眼中所显露出来的笑意,却连在一旁的白素都可以感觉到。
  黄堂则仍然像是和全世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脸上罩着一重寒霜,语气更是冰冷:“话已说过,这就告辞。”
  我乾脆不理他,只向黄而问:“一向没听令兄提起你,你一直住在国外吧?”
  黄而见问,放下手,正要回答,忽然又按住了口,斜着眼,向他哥哥望去,那意思是在要求批准他说话。
  这更表现出他性格之可爱。他当然早已成年,而且他身手之高,我也领教过,他若是想做甚么,大概也没有谁可以阻止。可是他在回答之前,居然要黄堂同意,由此可知他对这位兄是的尊敬程度——人懂得尊重他人,必然也自重。
  黄堂的表现却差之极矣,他先向黄而大喝一声:“甚么也别说!”
  然后,竟拉了黄而就走。
  他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我冷笑一下,提高了声音:“一个人如果以自己的亲人为耻,这个人就猪狗不如!”
  黄堂才走到门口,一听得我这样说,立刻转过身来,脸涨得通红:”你把话说清楚些,谁以自己的亲人为耻?”
  我走过去,伸手直指他的鼻尖,只说了一个字:“你!”
  黄堂大是恼怒,一下子拍开了我的手,口出恶言;“你真他妈的不是东西,甚么也不懂,就大放臭屁!”
  我连连冷笑:“令弟天真爽朗,胸无城府;令堂知书识礼。可是你却一直不把他们介绍给人,我真不知道是为了甚么!”
  黄堂兀自暴怒:“你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乱说话!”
  我道:“我不知道,你就该告诉我。”
  黄堂闷哼了一声:“打听人家的秘密,是你的习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个坏到无以复加的坏习惯!不管你玩甚么花样,我都不会把我们家的事情告诉你。”
  他这样说了之后,还不解恨,又道:“你的好奇心么强烈,但愿因此能憋死你!”
  我直视着他,怎么样也想不到他对我的恨意竟然如此之甚。白素在这时后出来打圆场:“令堂曾说,姓白的很了不起,承蒙称赞,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拜见她老人家?”
  黄堂回答得极快:“不行!”
  白素微笑:“要是令堂她想见我呢?”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是怪的是,黄堂一听,就像被甚么东西咬了一口,整个人都跳了一下,连声否认:“不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黄堂的反应如此不正常,真令人惊愕。我立刻感到这是一个打破他防御的好机曾。因为当一个人以为把自己保护得最好的时候,往往也就是他暴露得最多的时候。
  只可惜我在一时之间还抓不到中心,我正在思索,白素却已一击中的。
  后来我对白素钦佩之至,问她何以立刻知道黄堂的弱点所在,白素不说她自己头脑精密,逻辑性强,却只是淡淡一笑,回答说:“没有甚么,想当然耳。”风度之佳,无以复加。
  却说当时,白素下急下援地道:“是吗?不过我看如果你告诉令堂我姓白的话——”白素才说到这里,黄而已急不及待,大声道:“我说过了!”
  白素一笑:“可是你一定没有说我是白老大的女儿。”
  事实是,白素这“白老大”三字才一出口,黄而便已怪叫一声,直上直卜,蹦了起来。他这一跳,足有三公尺上下,他一伸手,顺乎抓住了吊灯,人在半个中晃晃悠悠,发出一阵阵怪叫。
  就在这时候,楼上也有叫声传出。转眼之间,红绫出现。
  这一来,更是热闹无比。红绫最喜欢怪叫,这时有人开了头,她当然是得其所哉,大叫特叫,直叫得惊大动地,风云变色。
  最叫人奇怪的是,黄而也一点都没有停口的意思。红绫曾经是野人,习惯大喊大叫,黄而也和她一样,不知算甚么名堂?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其中原因,实在是大有道理。
  这二人尽情呼啸,一点也不夸张,我感到整个房子都在震动。居然还是红绫先停了口。
  黄而又叫了几下,一松手,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浸斗,落下地来,恰好站在白素面前,距离极近,大声问道:“白老大?就是那个白老大?”他问得妙,白素答得也妙:“可不就是那个白老大!”
  黄而又是一声怪叫,身子一转,卷起一股旋风,已经到了黄堂的面前。
  这时候,黄堂脸如死灰,肌肉抽动,就差没有口吐白沫了。这种情形,我看在眼中,觉得不能想像——为甚么一提到白老大,每个人就都像吃错了药一样。
  黄而身子还没有站定,就大叫一声:“大哥!”
  他虽然只是叫了一声,可是声音之中,却充满了责备和愤怒。他一直对黄堂十分尊敬,可这时他连望着黄堂的目光,都显得很是凌厉,这更令人大惑不解。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不出声。
《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