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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知道甚么是生命配额,他就应该知道如果出让它,那就等于出卖生命。
我的答案是:肯定会有──一定会有人为了金钱而出让自身的生命配额。
我甚至于不怀疑会有人因为金钱出让自己的全部生命配额。虽然这样做等于自杀,可是人世间也有不少为了得到保险金而自杀的例子──金钱,尤其是巨额的金钱,在某种情形下,其重要程度甚至会高于生命,这种现象虽然畸形,可是的确是人类行为之一。
我又联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我想到常有一种情形,有人会在某种情形之下,许愿说:“如果可以怎么样怎么样,我就愿意减十年寿命……”诸如此类。
这“减十年寿命”的许诺,当然难以实现,可是如果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把生命配额抽取出来,那么,把这个人的寿命减去十年,也就轻而易举。
这也就是说,任何人出让自己的生命配额,等于是出卖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使自己的寿命减少,少活几天、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
由于生命配额和生命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所以出让生命配额的行为,也等于不同程度的自杀行为。
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征求者是在收买人命,而出让者是在卖命──那是名副其实的卖命,不是说着玩儿的!
想到了这一点,我更下了决心。
决心是:我一定要彻底了解这件事,在必要的时候进行干涉──这样做并不是多管闲事,因为刊登征求启事的人,既然借用了我的名字,那事情就等于已经和我发生了关系。
当然,那时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些问题,不过概念还很模糊,例如我感到生命的买卖是不道德的,那只是根据习惯的思想方法而得到的结论。
事实上,就算出让了生命配额的人,寿命会缩短,得到了生命配额的人,生命会延长──这种情形,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生命买卖,但如果双方同意,自愿进行,是道德还是不道德,还真难说得很。
俗语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相情愿的事情,就很难用道德的标准来衡量了。
虽然,金钱收买人命,听来很骇人听闻,也违反了自然界不论贫富,大家都免不了生老病死之苦的规律,变得很不公平。
可是,当一个穷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够有获得一大笔金钱换取他一部分生命的机会,相信他会十分乐意这样做,也没有人可以有权责备他不道德。
我同时地想到,平时经常可以接触到“出卖肉体”──“出卖身体”之类的说法。不过这种说法都是象征性的,并不是真正地把身体卖出去。
同样的,又有“出卖灵魂”的说法。
虽然原振侠医生曾经告诉我一个真实的出卖灵魂的故事,但一般来说,那些说法,也是象征性的。
以此类推,难道出卖生命配额也是象征性的?
我越想越是紊乱,眼前报纸上的字,像是一个一个在扭曲跳动一样。
我站了起来,来回走动,这时候,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说的全是有关那征求启事的事──在早上打来的电话,全都来自附近的城市,而这一天,电话不绝,有从很遥远的地方打来的,因为时间上的差别,他们那边才看到报纸,由于事情实在太古怪,所以也不理会我这里正是三更半夜,就打电话来。
我被这些电话闹得头昏脑胀,更想不出一个究竟来。
当天下午,宋自然和温宝裕一起来到。温宝裕一进门就叫:“有了头绪没有?”
我没好气:“你又有了甚么头绪?”
我只不过是随便一问,却不料温宝裕真的已经做了一些功夫,他哈哈一笑,取出了几张照片来:“请看,这就是几家报馆中的十三号信箱。”
把报馆信箱当做通讯地址,是掩饰行藏的好办法──到报馆去取信件,人家就不知道他真正的地址了。
通常,报馆方面并不是真正有一个信箱放信,而只是根据信箱号码把信分开来放就算。
不过,从温宝裕拿来的照片来看,那是一只体积约有半立方公尺的铁箱,那铁箱四面密封,只有上面开了一道缝,可以塞信进去。
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信箱,我又起了很多疑问。
温宝裕不等我仔细想下去,就已经道:“本市一共有七家报馆刊登了征求启事,每家报馆都有一个同样的信箱,是一个中年人在刊登启事的时候送去的,请报馆把收到的信件都放进去。我观察了一下,这铁箱有两个很隐秘的锁孔,看来没有特别的钥匙,不能打开。”
我由衷的道:“做得好!照这样看来,全世界至少有两百个这样的箱子了──同样的征求启事刊登在世界各地的报纸上。”
温宝裕皱着眉:“看来是真的了──我的意思是,那不像是有人在开玩笑。”
我把我想到的那些,说了出来。温宝裕笑道:“很简单,会有人到报馆去取回铁箱,跟踪这个人,就可以知道征求者的来龙去脉了。”
的确如此──知道了征求者是何方神圣,当然对了解整件事的真相有很大的帮助。
我伸了一个懒腰:“这种事情,不必你亲自出马,请郭大侦探派几个人去进行就是。”
温宝裕立刻打电话和小郭联络,他放下电话之后,又和我讨论有关生命配额的一切。
他想像力丰富,颇有些天马行空式的想法,有的太过离奇,我也不说了。其中有一个想法,倒可算奇特。
他说:“我想到了!一定是有人想做一个活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