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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我要由这个城市,乘搭火车北上,一定会遇到困难,我没有任何证件,也经不起任何盘问,很可能一下子就露出马脚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
现在,在极度的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来理会我;当然,我也有我的困难,因为在混乱中,不会有正常的班次的车驶出车站。
在那中年人走了开去之后不久,我又听到青年人的呐喊声,我看到一百多个青年人,推著一个火车头,在铁轨上走过来。
火车头在缓缓移动著,那些推动火车头的年轻人,好像因为火车头被他们推动了,他们已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叫声。
当我看到了这种情形的时候,实在想笑,但是我却又笑不出来,而且,就在那一刹间,我的心陡地一动,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这许多年轻人之中,显然没有甚么人懂得驾驶一列火车,但是他们却亟于北上。
如果我去替他们驾驶这列火车,那又如何呢?
对于驾驶火车,我不能说是在行,但至少还懂得多少,那么,我也可以离开这里,到我要去的地方了。
我想到了这一点,心头不禁怦怦跳了起来,我并不是为我计划的大胆而心跳,我之所以心跳,是因为我想到,我将和这群完全像是处于催眠状态的青年人,相处在一起一个颇长的时间!
然而,我也已经想到,我没有第二个选择的余地,所以,我向前走了上去。
当我来到了铁轨上缓缓移动的火车头旁边时,我向其中一个青年人道:“这样子推著前进,火车是驶不到目的地的。”那年轻人大声答道:“革命的意志,会战胜一切!”
我道:“为甚么不让我来驾驶?我可以将这列火车,驶到任何地方去!”
我这句话一出口,所有在推动火车头的青年人,都停了手,向我望来,在一个极短暂的时间中,没有人出声,也在那个极短暂的时间中,我几乎连呼吸也停止了,因为我完全无法预测到他们下一步的反应如何!
但是,那毕竟只是极短暂的时间,紧接著,所有人,都爆出了一阵欢呼的声来,再接著,人人争先恐后,来向我握手,有人将一块红布,缠在我的手臂上,有人带头叫道:“欢迎工人同志参加革命行列!”
我跑向火车头,攀了上去,吩咐:“我需要两个助手,还要大量的煤。”
围在我身边的青年人轰然答应著,三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人,先后跳了上来,我教他们打开炉门,炉旁有一点煤在,我先升了火,然后,检查仪表。
不一会,许多青年人,推著手推车,把一车车的煤运了来。
反正车站中,根本没人管,这一群青年人,已形成了一股统治力量,至少,在车站中,根本没有甚么人,敢去招惹他们。
他们兴奋地叫喊著,唱著歌,当火车头开始在铁轨上移动时,他们发出欢呼声,我将火车头驶向列车,挂好了钩,那时,天已快亮了。
就那样将列车驶出站去,稍有知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因为没有了正常的调度,根本不知道甚么时候会有另一列车,迎面驶来。
我的三个助手的一个,拉下了汽笛杆,汽笛长鸣,我拉下杠杆,加强压力,车头喷出白烟,列车已在铁轨上,向前移动了!
列车一开始移动,更多年轻人挤进车厢之中。
车子驶出去了!
我渐渐加快速度,不断有人爬到列车头来,又爬回去,他们对我都很好,不但送水给我喝,而且还送来不少粗糙之极的乾粮。
我的心中仍然十分紧张,因为这样子下去,会有甚么结果,是全然不能预料的,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火车驶过了一排排的房屋,渐渐地驶出了市区,两旁全是田野,在田野的小路上,竖著一块一块的木牌,写著各种各样的标语。
我的三个助手,倒十分勤恳,他们一有空,就向我演说理论,他们道:“我们要破旧立新,建立一个新的世界,新的规律!”
我对他们的话,并不感兴趣,我问他们:“你们的目的地是甚么地方?”
一个青年道:“每一个城市都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随时可以停下来。”
我笑了一笑:“不但是大城市,就是小县城,我想也应该停留。”
在小县城停留,那是我的私心,因为我的目的地,正是一个小县城,我要先到达那个县城,才能到达那富鲸吞地,才能完成我的任务。
火车一直在行驶著,似乎整条路线上,只有我们这一列火车,一小时后,车厢中忽然鼓噪了起来,许多人同时叫道:“停车!停车!”
我连忙拉下杠杆,火车头喷出大量的白汽,慢慢停了下来。
车子还未完全停定,许多人从门中,窗中,跳了下来,我探头向外看去,看到我们刚经过一个镇市,在车站不远处,是一座庙宇。
所有下车的人,全部向那座庙宇奔去,我问道:“你们想去干甚么?”
一个青年一面跳下来,一面指著那庙:“这些旧东西,我们要砸烂它!”
我忙道:“所有的旧东西全要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