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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道:“不要紧,我反正没有什么事,而你又从海上历险回来,一路上,你讲一些在海上漂流的经历给我听,也是好的。”
  卜连昌又考虑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我和他一起走出了机场大厦,来到了我的车旁。这时,其他的海员也正在纷纷离去,我注意到当他们望向卜连昌之际,每一个人的神色,都显得十分异样。
  我和卜连昌一起上了车,卜连昌的家,是在一条中等住宅区之中,一路上,我多少知道了一些他的家庭情形,他的妻子才从乡下带著两个孩子出来,他们租了一间相当大的房间,那一层单位,是一个中医师的,可以算得上很清静。
  而他的收入也相当不错,所以他们的家庭,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幸福的。
  他一直和我说著他家中的情形,而在每隔上一两分钟,他就必然要叹上一口气,道:“我老婆为什么不到机场来接我?”
  我安慰著他,道:“或许你老婆才从乡下出来,自然没有那样灵活。”
  卜连昌不禁笑了起来,道:“他出来也有半年了,早已适应了城市生活。唉,她为什么不来接我?你说,她会不会也不认识我?”
  我道:“那怎么会?你是她的丈夫,天下焉有妻子不认识丈夫的事?”
  卜连昌的笑容立时消失了,他又变得愁眉苦脸,道:“可是……可是为什么顾船长他们,都不认识我呢?他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对付我?”
  我摇头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卜连昌苦笑著,道:“还有公司中的那些人,他们明明是认识我的,何以他们说不认识我?”
  必于这一点,我也答不上来。
  这实在是不可解释的。如果卜连昌的确是他们中的一个,那么,人家怎会不认得他?自然不会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一致说谎,说自己不认识卜连昌的。
  而卜连昌说那样的谎话,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卜连昌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那自然是很合理的解释,那么,他又怎能知道那些人的私事?那些私事,只有极熟的朋友才能知道,而绝不是陌生人所能知晓的。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是以连驾车到了甚么地方也不知道。还是卜连昌叫了一声,道:“就是这条街,从这转进去!”我陡地停下车、车子已经过了街口。
  我又退回车子,转进了那条街,卜连昌指著前面,道:“你看到那块中医的招牌没有?我家就在那层楼。”
  我向前看去,看到一块很大的招牌,写著,“三代世医,包存忠中医师。”
  我将车驶到那幢大厦门前,停了下来,卜连昌打开车门,向外走去,他向我道谢,关上车门,我看到他向大厦门口走去。
  可是,他还未曾走进大厦,便又退了出来,来到了车旁,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他道:“我……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我奇怪地问:“为甚么?”
  卜连昌双手握著拳,道:“我有些……害伯!”
  我自然知道他是为甚么害怕的,他是怕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女不认识他。这种但心,若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那实在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但是,我却觉得,卜连昌已经有了那样可怕的遭遇,他那样的担心,却也不是多余的了。
  我立时道:“好的,我和你一起上去。”
  我走出了车子,关上车门,和他一起走进了大厦。他对那幢大厦的地形,十分熟悉,大踏步走了进去,我跟在他的后面。
  我看到他在快走到电梯时,和一个大厦的看更人,点了点头。那看更人也向他点点头。
  卜连昌显得很高兴,可是我的心中,却感到了一股凉意,因为我看到,卜连昌才一走了过去,那看更人的脸上,便现出了一股神情来,在背后打量著卜连昌,又向我望了一眼。
  从那著更人的神情举止看来,在他的眼中,卜连昌分明是一个陌生人!
  我自然没有出声,我们一起走进了电佛,一个中年妇人。提著一支菜篮,也走了进来.我真怕卜连昌认识那中年妇人,又和她招呼!
  可是,卜连昌真是认识那中年妇人的,他叫道:“七婶,才买菜回来啊,小宝是不是还在包医师那调补药吃?其实,小孩子身弱些,也不必吃补药的!”
  卜连昌说著,那中年妇女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神色,望著卜连昌。
  卜连昌也感到对方的神色很不对路了,是以他的神色,又变得青白起来。
  电梯这时,停在三楼.那中年妇人在电梯一停之后,便推开了门,匆匆走了出去。
  卜连昌呆立著,我可以看出,他的身子,在微微发著抖,而我也没有出声,我实在没有甚么好说的,事实已再明显没有了,他认识那中年妇人,但是那中年妇人,却根本不认识他!
  二
  那中年妇人脸上的神情那样奇怪,自然是很可以解释的。在电梯中,有一个陌生人来和你讲话,那并不是甚么出奇的事,但是当那陌生人,竟熟知你家中的情形时,事情便十分可怪了!
  电梯在继续上升,电梯中的气氛,是一种令人极其难堪的僵硬。
  电梯停在七楼,卜连昌的手在发著抖,他推开了电梯门,我和他一起走了出去。他抓住了我的手臂,转过头来,道:“刚才那女人是七婶,我不出海的时候,经常和她打牌,可是她……她……”
《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