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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章达走了之后,我几乎立即就忘记了有那样的一个结义兄弟,一直到了前三年,我才在一则新闻中,看到了章达的名字。
  那则新闻,是和世界社会心理学大会有关的,章达是这个大会的执行主席,曾有一篇专文,专门介绍这位年轻的又有卓越成就的章达博士。
  我在看到了那篇报导之后,才写了一封长信到他就教的大学中,他在收到了信后,给了我一个长途电话,我们用家乡话互相交谈着。
  以后,我们不断通讯,保持着联系,互相虽然未曾再见过面,但是彼此对对方的生活,却知道得十分详细,他因为要出席一个学术性的会议,是以要到远东来,决定和我共处三天,明天他就要到了。
  白素说得对,章达是如此著名的社会学专家,他对我心中的疑问,应该有所解答的。
  我们回到了家中,这一晚上,我的心中仍然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之感,当然,是因为那少年眼中的那种光芒,那种绝无人性,只有兽性的眼光。
  第二天中午,在机场我接到了章达,章达在联合国的一个机构中,也担任着重要的职务,是以他一到,就有官方的记者招待会。
  但是章达究竟是我的“结义兄弟”,多少年来,他的怪脾气并没有改爱,当记者招待会举行之际,我在会场的外面等他。
  然后,他运用了一点小小的欺骗,溜出了会场,和我一起奔出机场,上了由白素驾驶的车子,“逃”走了!
  在车中,章达得意得“哈哈”大笑,看他的神情,十足是一个逃学成功的顽童。
  然后,在最近的一个电话亭前停下,章达打了一个电话到机场,告诉接待他的官员,说他在这三天中,想自由活动,不劳费心。
  二十分钟后,章达已到了我的家中,他一到家中,便目不转睛地打量了白素,足有两分钟之久,然后,他长叹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道:“小黑炭,你真好,娶到了好妻子!”
  “小黑炭”是我小学时的掉号,我握住了白素的手,道:“你为什么还不结婚?”
  章建滩了搜手,道:“结婚,我说不能和石头结婚,和木头结婚的,可是金发美人与石头、木头相比,却是相差无几!”
  我笑了起来,章达自小眼界就高,所以他的绰号叫“癞带姑子”。“癞带姑子”是我们的家乡土话,就是“癞蛤蟆”。蛤蟆的眼睛是朝天的。
  我一面笑,一面道:“癞带姑子,你再双眼朝天,只怕得打一辈子光棍!”
  章达大声叫了起来,道:“胡说,我们不说这个!”
  白素也笑着,我们果然不再谈章达的婚事,因为在这方面,章达本就很敏感,我们详细计划着这三天的节目,一小时之后,我们已准备照计划出门了。
  可是就在那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白素去接听电话,我叫道:“说我到欧洲去了!”
  白素拿起电话来,听了两句,皱着眉,向我道:“我看你非听这电话不可,是警方打来的。”
  我略呆了一呆,这大概是天下最煞风景的事情了,可是我却又不得不去听那个电话!
  我拿起了电话,对方倒十分客气,道:“是卫先生么,我们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昨天因为你出力而被拘捕的邦小流氓,今天从拘留所逃走了。还刺伤了一个警员,抢走了一支枪。”
  我呆了半晌,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警员道:“卫先生,你曾经两次协助警方拘捕他,警方认为那是一个失去了常性的危险人物,现在他的手中有枪──”
  我吃惊道:“你是说,他会来找我麻烦。”
  “可能会,所以警方有责任通知你,请你小心一些,免得遭了暗算。”
  我呆了几秒钟,才道:“谢谢你,我会防范的。”
  我放下了电话,章达立时问道:“什么事?你和警方有什么纠纷!”
  我苦笑了一下,道:“那全是一件意外──”接着,我就将那件事,自头至尾,向章达讲了一遍。
  章达紧皱着眉,不出声,我最后问道:“章达,为什么会那样,是不是因为受的教育太少?使人变成了野兽一样疯狂?”
  我的问题,可能太严肃了一些,是以引起了章达深深的思考,他来回踱着,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膝头。直到此时,他才道:“不是教育水准的问题,绝不是。”
  我有点不明白,章达何以说得如此之肯定。
  我还没有再问他,章达也已经道:“我会对这一问题,使了长时间的研究,我在研究二次世界大找之后成长的这一代的心理状态上,化了很多功夫,我甚至曾经化装成年轻人,参加过他们的暴乱行为!”
  “你有了结论没有?”我和白素一起问。
  章达叹了一声,道:“还没有,但是我已很有成绩,至少,我可以肯定,那和教育程度是无关的。在我的行李箱中,有很多段纪录影片,如果你们有兴趣,我们不妨一起放来看看,研究一下。”
  我忙道:“那么,你的游玩计剖──”
《尽头》